呼延娇一脚踏进雪人中间,听到他的话便回过头来,刚要说些什么,忽然被一股大力吸着向雪人中去,她吃了一惊,向程天任道:“程大哥,小心!”

程天任蓦然感到手上用力一扯,身子不由自主便踏进雪人中间。回头看来处时,明明是两个雪人中间,此时却似隔着几千百个雪人,一眼望去,重重叠叠,竟望不到边。程天任吃了一惊,拉着呼延娇向两个雪人中冲了出去,谁知来到外层再看,外面的雪人仿佛比方才还要多了。两个人又分别向前、后、左、右各冲一阵,直到累的筋疲力尽,那雪人一层多如一层,层层相围,竟似没有尽头。

程天任忽然止住脚步,向呼延娇道:“妹子,咱们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呼延娇怒道:“我倒不信了,咱们两个活人倒让这些雪人困住了。”说着自腰间抽出一根皮鞭向一个雪人头上挥去。程天任知道这决非破阵的法子,这种法子非但破不了阵,多半还会生出些是非来,想要阻止却哪里来的及。只听“噗”的一声响,皮鞭正中雪人头顶,那雪人被打的化为齑粉,碎屑却化作一道道冰箭直射向呼延娇。呼延娇再也没料到会生此变故,吃了一惊,愣在当地。幸好程天任早有准备,在呼延娇挥手出鞭时也携了她的手向旁一带,呼延娇在万股冰箭中移开三尺,随着“嗤嗤”之声不绝,呼延娇方才站立之处已射满冰箭。

呼延娇虽避开冰箭却着实吃了一惊,脸色铁青,向程天任道:“程大哥,咱们这是到了哪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天任皱着眉向四周打量,徐徐道:“咱们被困在阵中了。”

“是”一字长蛇阵“?”梅花六出阵‘?“诸葛八卦阵”?“呼延娇跟父亲学过排兵布阵,熟知各种战阵的破解之法,听说是阵不由的松了口气。

程天任却从未听说过这些阵名,茫然的摇了摇头。呼延娇见程天任茫然不知的样子,有些得意的摇着头道:“大凡战阵,都有八门:休、生、伤、死、杜、景、死、惊、开,破阵之时,若想出阵,只能寻着生门,若走错了门路,非死即伤。但若能找着阵眼,又当别论了。阵眼是全阵的机枢,凡战阵的一应变化都由阵眼决定,要是能直捣阵眼,任是再厉害的阵也没用了。”

程天任听她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喜道:“你认得阵眼在哪里?”

呼延娇有些发窘,红着脸道:“阵眼是破解的关键,自然是最难找的。”

程天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光循着雪人望去,忽然拍一下自己的脑袋,指着地上道:“妹子,你看!”呼延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雪地里嵌着两行脚印,是二人留下的,登时会意,道“程大哥,你是说顺着来时的脚印就能走出去了?咱们快找脚印。”说着俯身在地上寻找。

二人方才跑了一阵,此时地上脚印纷踏,已全然没了章法,寻起来十分费力。呼延娇叹道:“早想到如此,咱们就不该乱跑了。”二人寻了一柱香功夫,竟找出了十几条路径,但没有一条路径能走出雪人。呼延娇有些沮丧,呆立在地上,喃喃道:“咱们找了所有的印迹,用这个法子怕是出不去了。”

这个结果本在程天任意料之中,见果真如此也没有特别失望,思忖着对呼延娇道:“排兵布阵总是因为要对付仇家,咱们与这阵的主人无冤无仇,只不过误打误撞进来,想来他不至于害咱们。”

呼延娇听了程天任的话心中略微镇定了些,望着程天任道:“我自幼随着爹爹行军打仗,战阵却也见过不少,但如此奇怪的阵法却还是头一遭见了。程大哥,你可识得此阵?”

程天任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自幼生长在江南,很少见过雪,更别说这种雪人阵。阵主人虽然不会难为自己,但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若等个十年八年再来,两个人岂不是都成了森森白骨了?忽又转念道:也好,那三个金贼也落到了这阵中,他们也休想出去。想到这里,他忽然开心想来。

呼延娇望着他道:“程大哥,你笑什么,莫非想到了出去的法子了么?”

程天任笑道:“我在想,咱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呼延娇奇道:“当然是阻止那帮金狗抢先取了那个劳什子东西了,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程天任摇摇头道:“妹子,你想,这金狗的脚印只有进来的却没有出去的。他们自然也是给困在里边去不去了。若在此给困个百八十年,他们还能抢的了先么?”

呼延娇听了“扑哧”一声笑了,道:“若真给困个百八十年咱们岂不变成了老太婆,老头子啦?”她忽然止住了笑声,沉声道:“可是,咱们的干粮不多啦,不知能捱得了几天?”

程天任却没有想的这么长远,他只想着先怎么把今天这一晚过了。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天气也越来越冷,每呼出一口气便在嘴边结成了冰稍,他怀疑不必等到天亮自己和呼延娇便会被冻成冰人了。若是飘上几片雪花,说不定也和这些雪人一样了,只是自己混在这些美女中间却有些不伦不类了。心中想着,他把自己身上的两件长衫脱下来披在呼延娇身上。呼延娇推脱了一阵,终究抵不过程天会的脾气,只得穿了。此时她身上已有七八件衣服,远远望去竟比那些雪人来要臃肿。

天色越来越暗,包裹里虽有些干粮,两人却都无意进食。程天任只觉周身寒气越来越重,开始时他还沿着一个圈子迅速的跑动,渐渐的那圈子越来越小,脚下越来越重,到后来,那双脚竟似与雪融为一体,再也不能移动半步。一股寒意由双脚向上传来,渐渐漫过腰身,直浸入到上身,整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起来。程天任向呼延娇望去,呼延娇虽然多穿了七八件衣服,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难受,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已与整个雪地一样变得苍白,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望着程天任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程天任心中大急,心想:我程天任死在这里也就罢了,呼家妹子可是忠良之后,她又是为了大宋江山才来到西夏,断不该让她在这里受这许多苦。心中着急,忽然灵光一现,想起在茅屋中那个泥人身上的行气之法,刚一想起,只觉一股暖流自顶而下沿着泥人身上的穴位流动,寒气立时减轻许多。他活动一下手脚,立时跑到呼延娇身边,把身上仅有的一件上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呼延娇目光呆滞的望着程天任,那眼神中似有一股说不清的东西。

程天任只感到呼延娇全身冰冷,给她披衣时,全身动也不动一下。程天任心中大急,连声呼道:“呼家妹子,呼家妹子。”连呼了几声呼延娇也不应,程天任心想:糟了,她定是给冻僵了,这可怎么办?看了看自己身上,现在脱得一件外衣也没有了,再就只有自己的身体了。他忽然把心一横,向呼延娇道:“呼家妹子,得罪了,这也是为了救你,实在是没有法子的法子。”说完,张开双臂把呼延娇抱在怀中。甫一入怀,便如抱了一块坚冰,寒意从怀中传过来,使他浑身一阵寒战,那寒意一直传到心中,直要把程天任也冻成了冰人。程天任忙闭了眼睛在默然行气。

说来也怪,每行气一周,周身便发出些热来,只要稍一停顿,那寒气便扑天盖地的袭来。程天任只得周而复使,真气运转不停。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程天任只觉寒意渐渐散了,他睁眼看时,只见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这一夜终于过去了。

“程大哥,可是天亮了么?”程天任听到怀里的声音吓了一跳,低头望去,见呼延娇早已醒了,正满面通红的望着自己,忙张开手臂,退了一大步,眼睛望着别处道:“是了,天亮了,咱们总算过了这一夜了。程家妹子,方才……昨夜,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天任越想解释偏越解释不清了,呼延娇看他期期艾艾的样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昨晚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我都死了几次了。”

程天任见呼延娇竟如此放的下,不由在心中骂自己道:你怎地还不如一个女子,事到如今了还婆婆妈妈。想到这里,不由笑道:“好,妹子,咱们这就吃些干粮好再寻出路,没准今日便寻着了出去的法子。”

忽听契尔那的声音道:“公子,这里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