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坐实了之后,窦沂的手就顺其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上,另一只手拾起桌上的竹筷,夹了一块煮得软烂的酱肉送到他嘴边。

苏秀奕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才张开嘴,这几日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所以也管不得窦沂有没有在这膳食里下.药了。

见苏秀奕这么乖,窦沂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如朗月清风入怀般的笑,足以让万千少女折服,连苏秀奕见了都晃了一会神,心悸动了两下,白玉的脸上不自觉地浮起微红,但很快就归于平静。

窦沂在他沾了些酱汁的嘴上,舔了一下,问:“好吃吗?”

苏秀奕没做回答:“……”

窦沂眼眸一冷道:“不好吃是吗,那等会就让人将做这道菜的御厨给腰斩了,没用的东西,竟然做不出一道好菜。”

苏秀奕受不了他这种威胁的手段,迫于无奈地回答他:“好吃。”

窦沂把碗端起来,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那就多吃点,看你都瘦了,我心疼。”

窦沂以前也爱说这种话,那时候苏秀奕听后会觉得很暖心,觉得他是世上最关心自己的人了,可是现在听他说这种话,苏秀奕怎么会找不到当初那种心中一暖的感觉了。

“我自己吃。”苏秀奕这么大的人了,不习惯别人喂他吃饭,更何况这个人现在还是自己的仇人。

窦沂当即就不高兴了,又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道:“你有选择的权利吗,不是告诉过你,一切都得听我的。”

苏秀奕将自己的手放下,没有任何的反抗,毕竟今晚他就要离开这个屈辱的地方了,反抗也没了意义,就由窦沂最后一次吧。

到了晚上,宫门已经关闭了,苏秀奕躺在窦沂怀中一直未眠,等到窦沂呼吸逐渐平缓之后,苏秀奕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但腰上的手禁锢得很紧,哪怕窦沂睡熟了,手劲也还是那么大。椒淌湍兑堵嘉证丽

苏秀奕试了几下之后还是不行,由于他动静太大了,还把窦沂给吵醒了。

窦沂这个人警觉性很强,所以一向都睡得很浅,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醒,醒来看着怀里不安分的少年,窦沂手臂用力一收,将他牢牢地拉进自己怀中。

“你想去哪!”

他突然说话,苏秀奕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随后假装从容地回道:“如厕。”

窦沂爬起身来,从床底下拿了一个夜壶出来。

苏秀奕看着他手里那个有点眼熟的小玉壶:“……”这不是他寝殿里的吗,怎落到窦沂手里来了。

窦沂见他在发愣,便唤了他一声:“不是要如厕吗?”

苏秀奕慢吞吞地从**下来,接过他手里的小玉壶,然后将身子背过去。

窦沂这个魔鬼又开始作妖了,看着他的后背,缓缓道:“转过来,我让看看。”

苏秀奕白玉的脸上泛起微红,语气磕磕绊绊地说:“这…这有何…可看的。”

窦沂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让你转就转。”

苏秀奕咬了一下后牙槽,然后慢吞吞地转了过去,反正又不是没被看过,没什么可害羞的。

窦沂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弄得苏秀奕有些手脚不知该往哪摆,解决完之后,两人又重新躺下。

苏秀奕知道窦沂这人警惕性很强,今晚怕是走不掉了。

就在苏秀奕以为今晚无法脱身之时,翊坤宫就突然着起了火,宫里头一下混乱起来,几个小太监在各宫里喊人:“翊坤宫走水了,翊坤宫走水了。”

窦沂是宫里头管事的,自然得去看看,他起身披了件外衣,看着**的少年道:“现在宫里头乱,你好生在这待着。”

苏秀奕冲他点了下头,随后目送着他出了门,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苏秀奕从枕头下拿走了窦沂的令牌,然后往冷宫的方向走,绕了很长一段路,避开窦沂的那些线人。

到了西华门,苏秀奕用窦沂的牌子勒令侍卫将城门给打开,守夜的侍卫开了一扇小门让他出去,这期间没有出任何的意外,从紫荆城里踏出来的那一刻,苏秀奕的心终于安定下了,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

城门外有一辆马车一直在等候着,站在马车旁的一个穿着黑色马褂的小太监朝他招了招手,苏秀奕喘着气向他走去。

小太监在他脚下摆了个小板凳,急忙道:“太子殿下,快些上去,咱们得赶快离开。”

苏秀奕踩在小板凳上,躬起腰身,钻进了马车里,刚一坐下,外边的小太监,立即就赶了马,鞭子用力打在马屁股上,唯恐会被人追赶上。

苏秀奕隔着帘子问外面的小太监:“宫里的火,是昭偌命人放的吗?”

这事不可能那么赶巧,一定是昭偌那小丫头干的,可怜了贵妃的寝殿被烧得一点不剩了。

小太监回道:“公主怕您无法脱身,就出了这等主意,好让你有机会逃出来。”

“可若是被查到就要挨罚了,昭偌当真是莽撞了。”苏秀奕现在开始担忧起昭偌的处境,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若是被窦沂那个冷血之人发现了的话,昭偌恐怕凶多吉少。

小太监回道:“太子殿下大可放心,奴才们做事干净利落,没留任何痕迹,不会被追查到的。”

“若真是这样便再好不过了。”苏秀奕本不想连累昭偌,可现在还是将她给牵扯进来了,苏秀奕心里过意不去。

“太子殿下,您是要下扬州还是去别的地。”

“先去乱葬岗吧!”

离开紫荆城之后,苏秀奕的心一下空了,感觉少了很多东西,莫名地失落,还有一些恐慌,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窦沂发现人不见了之后,立即动用了自己精心栽培了七年之久的死侍,不管苏秀奕逃到哪里,都能给抓回来。

窦沂这里消息很灵便,是什么人在暗中帮助苏秀奕,他其实心里一清二楚,窦沂之所以没有提前做好拦下苏秀奕的准备,也只是想看看苏秀奕到底是不是真的想离开他身边,不过现在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窦沂冷笑一声,他呵护了十几年的小少年,翅膀终于变硬,迫不及待地想要远走高飞了,看来是时候该将他的羽翼折断了。

苏秀奕莫名感觉背后有些凉意,明明穿了一件棉衣,可还是感觉有寒风渗进来,或许是乱葬岗阴气重的原因。

苏秀奕取下马车上的灯笼,往坟山上一照,瞬间脸色煞白,心里发毛。

乱葬岗堆积了不少尸体,有的已经腐败发臭了,有的被折磨得面目全非,还有的脸色发青,手脚也被打断了,反正在这里各种死相的都有。

苏秀奕还看到了丽娘娘和虞娘娘的遗体,以前尊容华贵的她们,如今也都被随意丢弃在这,果然伴君如伴虎,昔日再怎么得宠,惹怒了圣上,被打入冷宫后,也就只能落地这种下场了。

苏秀奕也没心思怜悯她们,因为他自己的下场也是如此,五十步怜百步,有什么意义呢。

“太子殿下,我们还是走一块吧!”

小太监看到那么多尸体堆砌在一起,也觉得甚是恐怖,缩着肩膀,拢了拢身上的小褂子,然后往苏秀奕身边靠,眼神不敢乱飘,生怕看到哪个死人突然站起来了。

苏秀奕打着灯笼走在前头,尽管他心里也有些害怕,可还是踏上了这座尸山,不远处的枝头上,有几只乌鸦在呼号,似在为逝者哀悼送行。

两人在这乱葬岗找了一圈,见了不少熟面孔,但唯独没有他母后的遗体,苏秀奕不放弃打算再找一遍,但旁边的小太监已经在这个恶臭熏天的地方,坚持不下去了。

“太子殿下,咱们歇歇再找吧!”

苏秀奕见天色逐渐亮起来了,心中担忧窦沂会封锁关卡,到时他们就出不去了,便只能先放弃寻找母后的遗体,赶快离开才行:“小顺子,走吧,先出城门,去郊外待一天,等晚上我们再来这里找。”

“还来呀!”小顺子彻底没了精气神。

“如今还未找到,自然是要来的。”苏秀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声谢,客气地说:“辛苦你了。”

小顺子一下就精神起来了,连连摆手说:“太子殿下,别这么说,当真是折煞奴才了。”

苏秀奕冲他温润地笑了笑:“好了,不多说了,快些赶路吧!”

说完,苏秀奕便进了车厢里,留下小顺子一个人站在那里,红着脸害羞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心想太子殿下笑起来真好看。

太子殿下不光好看,还为人谦和,对待奴才也完全没有什么架子,真是位难得的好主子,若是太子能当上皇帝,那一定是位明君,只可惜了……

小顺子心里为太子殿下打抱不平,为天下丢失一位明君而感到惋惜,这么多皇子里面,唯有太子殿下德才双馨,就只怪那窦沂害了他。

“太子殿下,你以后还会来找窦沂报仇吗。”小顺子问。

提起窦沂,苏秀奕剩下的仅有叹息了:“罢了。”

他这一走,算是恩怨全了了,苏秀奕不想恨窦沂,因为那个男人毕竟从小就伺候在自己身边,真感情肯定是已经动过了点。

更何况其他宫里的娘娘在他饭菜里下毒,都是窦沂以身试毒,才让他平安长到这么大的,怎么说窦沂对他也算是有恩。

小顺子说:“太子殿下您真是宽宏大量,若是换作是奴才,奴才一定趁他睡着了,直接将他杀了。”

“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苏秀奕没必要让自己活在怨恨之中,自在一些不是更好吗?

苏秀奕不想再讨论窦沂的事,便转移掉了话题:“小顺子,今晚若还找不到母后遗体的话,劳烦你进宫再问问他们将我母后的遗体丢弃在了何处。”

听之前那位处理母后遗体的太监说,他母后确实是被丢在乱葬岗,就是不知道为何找不到了,该不会是窦沂为了报复,所以将他母后的遗体给销毁了,这个可能性很大。

“太子殿下,皇后的遗体有可能是被野狗给叼走了,您还是别找了,先离开京城再说吧!”小顺子可不敢多逗留,若是被窦沂给抓住了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窦沂杀人不眨眼,对谁都心狠手辣,这是宫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更甚的是有人传,宁可得罪皇帝也不要得罪姓窦的太监。

苏秀奕这个做儿子的,怎能不让母后好好安息呢,找还是要回来找的。

司礼监内

“主人,太子殿下他人就在城西郊外,马车停在那,便没有再走了。”

窦沂手里端着一盏热茶慢慢地啜饮,完全不着急,面色从容道:“继续去盯着。”

“是。”

昨晚忙活了一夜没睡,苏秀奕有些累了,满脸倦意地躺在软垫上,不一会就睡着了,小顺子则在外面望风,郊外人烟稀少,除了鸟叫,没别的东西经过了,小顺子看了一会,困意便来袭,靠在马车上打起了盹。

有脚步声靠近,小顺子也完全没听到,依旧鼾声如雷,窦沂看着这个睡得死沉的小太监,打了个响指,随后小顺子就被死侍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