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美玉的簪子,一个正式的礼物,一段时光的纪念。惹祸精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扔,一点也不当回事。

聂印想好了,一会儿找到惹祸精,不收拾她才怪。这女人迟早得气死他。

他付了银子,把那支湖蓝簪子珍而重之放入怀里,然后大步流星地朝饭馆走去。

“奇味”,是灵国都城最有名的饭馆。上一回,聂印因为和邱寒渡互不理睬闹别扭,吃得索然无味。这一次,心情又大不一样。

一个约会的游戏。

他以为她不告而别,而她却在跟他玩游戏。

他胸有成竹,她就在此间。却忐忑,十万分忐忑。下意思,又环视了一圈,仍是沒找到梅花印记。

小二热情地迎了上來:“请问这位可是聂公子?”

果然在里面!聂印挺了挺背脊,一副潇洒姿态:“你如何知道?”

“嘿嘿,有位公子说,如果看到一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武非凡……呃……还有什么衣冠楚楚……咳,就是聂公子了。”小二的鼻梁上都是汗,娘啊,那么多形容词,怎么背得完?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显然少年听得很受用,无比得瑟地随小二上了二楼的雅间。

那心情,简直无法形容,紧张,激动,新奇,忐忑,疑惑……五味杂陈。

其实惹祸精还是那个惹祸精,有什么可紧张,有什么可激动?又有什么可新奇,忐忑,又疑惑?说不上來,只觉得和以前任何一次见到惹祸精的心情都不同。

扑通!扑通!

结果却是扑空。

雅间里沒人,一个人都沒有,空空荡荡。

小二讨好又神秘的样子:“公子稍安勿躁,请坐下饮杯茶。”

一拍手,美女鱼贯而入。素洁又淡雅的装束,让人赏心悦目。

倒茶的倒茶,抚琴的抚琴,弹筝的弹筝,阵势浩大。

聂印此刻哪有心思喝茶听曲儿:“人呢?”

小二还是那句话,笑眯眯的:“公子稍安勿躁。那位邱公子说了,您要静静心,一会儿才能舒心。”

聂印想打人,如此急迫來寻她,人沒见着,还怎么静心?他迂回了一下:“邱公子在这儿?”

“在在在,正忙呢,聂公子放心吧。”小二恭身退了出去。

聂印从怀里拿出那支簪子,越看越好看,只觉得蓝茵茵的,像极了孤岛的湖面,美得令人心悸。

抑或,是因为惹祸精太美,才会觉得那湖面特别美吧。一时,脑海里浮现出她清冷绝决的样儿;一时,脑海里浮现出她眉眼弯弯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他的惹祸精会笑了?还笑得那般畅快?

回忆在脑子里上演了一遍又一遍,曲儿都换了一个又一个调儿,茶水也换了一杯又一杯。

等待的心情,抓心挠肺。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他像只多疑的狐狸,不会是中了惹祸精的调虎离山计吧?

先把他支走,然后带着她的药和战衣,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去。少年慌了,猛地起身,就要向外冲去。

门却开了,进來的是两个黑丫头。

聂印气急败坏,冲着黑丫头们吼:“王妃呢?”

黑丫头们眼睛警觉地四周一扫,才把手上的菜放在桌上:“聂公子,稍安勿躁啊。邱公子很快就來了。”说完,还朝他打眼色,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黑妞笑嘻嘻的:“邱公子已经猜到聂公子是这个表情了,她说,她沒有用调虎离山计,让您再多等等。”

“……”聂印重新坐回椅上。惹祸精啊惹祸精,她倒是对他的心理活动把握得很准确嘛。

黑丫脆声道:“对了,邱公子还说,如果你知道这道菜的名字,就不会生气了。”说完,她指着端上來的一道凉菜:“这道菜叫‘湖光山色’,王……啊,聂公子,您慢慢品味,稍安勿躁啊……”

两个妞儿嘻嘻笑着又出去了。

湖光山色!

聂印贪婪地看着盘子里红红绿绿的造型,胡萝卜做的太阳,海白菜做的湖面,绿幽幽的,土豆做的石块,青菜做的树,一丝丝的水草在湖里游荡……

湖光山色,属于他和她的记忆。

盘里还有两个小人,一个是穿着树叶衣裙的女人,一个是只裹了树叶裙的男人,**上身,相依相偎。

那些日子,只有他和她。

雕功如此之好,细腻入微。这哪里是一盘菜?分明是一幅画,一幅记录着他们曾共同经历的时光,最深刻隽永的画。

他的心,渐渐静下來。如她所料,看到这盘菜,他就不着急,不生气了。他安静了,安静得忘了一屋子正在吹拉弹唱的女子们。

他的世界,只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的名字,叫邱寒渡。

寒渡!寒渡!他的寒渡!

那个穿着树叶衣裙,如树妖一般的女子!

那个与他在湖水里纠缠得如水草一般的女子!

他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出现。

等待的心情,是那么喜悦。门外稍有声响,他都期盼得如此紧张,却在一瞬间,又微微失望。那不是邱寒渡的脚步声,他连她走路的频率和轻重,都一清二楚。

黑丫头们陆续将菜送了上來,每一道菜都有一个名字,每一道菜,他都沒吃过。

他很怀疑,邱寒渡嘴里的“特工”,其实就是厨子的代称。否则她如何会做这么多菜?会有如此精湛的雕功?

终于,菜上齐了。

他的惹祸精终于要上场了。

他已经听到了她熟悉的脚步声,悠然的,得意的,轻快又喜悦。

她几乎是带了些小跑,脸色红润,还有些羞涩。

她一身男装,淡青色长袍,腰束白色玉带,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清爽利落的俊美公子形象。

她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

她挥了挥手,一堆看帅哥看得吞口水的姑娘们,依依不舍地退了下去。

黑丫头们识趣地替他们关上了门,守在门口。

他已从位置上,站了起來。

仿佛有好久好久好久,都沒见过她了。

一如重逢。

其实只是一个特别的约会而已。

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抬手,替她拭汗。温存而缠绵的动作,他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真的以为她走了,他原來也是个如此沒有安全感又不自信的人。

他忍着吻她的冲动,一个崩指弹过去:“好玩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