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通!指导员,此事对林班长太不公平!”梁锋在连部办公室里,替林自强进行申诉,激动地向连长熊铁钢和指导员李海雄说道:“整个事件,钟排长都在现场看得清清楚楚,完全是那个该死的泼妇无理取闹搞出来的。然后是警方有意叼难,连长,如果见义勇为的勇士落得如此下场,军区首长就不怕战士们寒心吗?”

我很想替林自强据理力争,但是,我更知道林自强其实是在替我受过,他只是孙培民攻击我爷爷的一个借口,真正的祸首,是我这个当年任性冲动的混球!

熊铁钢一拍桌子,喝道:“梁锋,你想造反是不是呀!给我住口,你以为我和指导员好受呀,我们俩在贺大队长面前都以请求退役相要胁,请大队的党支部再次军区政治部提出上诉。结果还不是被贺大队长骂得狗血少淋头,我这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呢!”

李海雄表情十分沉重,接连抽了三根烟没有说话。

林自强早已从禁闭室入了出来,当时也只是做了个样子给警方看。他一把拉住梁锋,沉声说道:“梁锋,你就不要替连长添乱了。”

说完,他将梁锋按在一张椅子坐了下来,然后叹然说道:“我命该如此,谁也不能怪。退役就退吧,反正我也有五年多没回过老家了。这次回去可以休个过假了。”

梁锋嚷道:“不平则鸣!班长,你这是真心话吗?我信你才怪!谁不知道你将部队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你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离开部队,回家乡后,连个工作都不好找,你太冤了,我是替你不值呀!”

林自强沉默无言,他真的心甘吗?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李海雄将第三根烟的烟头在靴底熄灭,站起来说道:“梁锋,我知道现在全连所有的战士都有情绪,甚至整个红箭大队的官兵都在替林自强请愿,求情。但是,我们是部队,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首长既然下了命令,我们就只有按指示执行!”

他走到林自强的身边,拍了拍林自强结实的臂膀,安慰着说道:“自强,这是军区孙司令员亲自作的批示,军区政治部将之定成了铁案,谁说情,也没用。你那一脚也太重了,如果人没有受重伤,还好办点。现在,唉!没办法了,自强,你还是接受现实吧,离开了部队,你同样能有所作为。”

林自强苦涩地一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说道:“指导员,没事,我明白,也能接受,你就放心吧。”

梁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说道:“我不服,打死了不服,我去找钟副司令员,他不是我们的直接首长吗?他难道不替他的士兵出面举持公道吗?”

梁锋的一句“钟副司令员”象根滚烫的铁针深深扎进我的心头,在红箭特种大队当了两年多的兵,我还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爷爷一次,现在,我是不是该为林自强做点什么了呢?以爷爷的爱兵如子的性格,他既然接受了孙培民的指示,我再去找爷爷说情,能起作用吗?

“呯”的一声震响,将我从茫然的思索着拉回了现实。

熊铁钢再次拍桌而起,几首是吼叫着说道:“梁锋,你给我坐下!你不服,难道我就能心服吗?找钟副司令员,你说得到是轻巧,以你现在的身份,你能有机会见得到吗?整个西南军区,有谁不知道钟副司令员向来惜兵如命,现在军区逼他签下这个决议,你有没有想过他老人家现在有多难受吗?你小子是不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想再添一个出来?”

梁锋闻言怔了怔,对着空气猛然挥了一拳,懊恼之极地坐了下来,生着闷气。

这时的我,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连长,让我去试试吧,我能见到钟副司令员。”我的双眼充满了坚毅的神色,说道:“不管有不有希望,我们都要尽最大的努力!”

熊铁钢看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钟行,算了吧,你虽然出众,但还是份量太轻,象我这个连长都没有这个资格,你就更别提了。”

说完,他端起了桌上的一个茶杯,仰头一口气将满杯的开水全喝完,象是要通过这杯水,将心中的不快全都冲洗掉,将不锈钢保温杯重重的放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替林自强叫屈,喊冤,我作为他的领导兼老乡,难道我不比你们的心情更迫切?有些事情,还不是你们所能了解的,总之一句话,林自强此次除了自认倒霉透顶外,再没有第二个选择。”

我当然明白熊铁钢话里的含义,看来他这个上尉连长,对于军区两大巨头之间的矛盾,也有过耳闻。我语气十分坚定的说道:“你们见不到钟副司令员,我肯定可以!”

梁锋看了我一眼,苦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也姓钟,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和钟副司令员之间会有某种亲戚关系,钟行,连长的话没错,除了贺大队长,你我都不够格。”

我喟然长叹着说道:“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过,如果孙儿去探望爷爷,你们说爷爷会不见吗?”

我的话将连部办公室里所有的视线全吸引到我身上,梁锋的目光中充满了希冀之色,焦色地问道:“钟行,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能不能再说一次?”

我淡然地笑了笑,说道:“钟副司令员是我亲爷爷。”

熊铁钢和李海雄互望了一眼,算是明白了我入伍以来,为何会一直受到贺大队长的关注。

梁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拳擂在我的胸口上,笑道:“那你不早说!好小子,你这张嘴还真紧,这么大一个秘密,你严严实实地守了两年多。”

说完,梁锋看了林自强一眼,再转过头满怀希望地望着我说道:“班长的事,你能不能再去和你爷爷钟副司令员求个情?”

我点着头说道:“我尽力而为!成与不成,我可是心里没谱。”

李海雄和熊铁钢再次交换了一次眼神,熊铁钢默然点了点头,李海雄严肃地向梁锋和林自强说道:“你们俩暂时回避一下,我和连长有事和钟行谈。”

梁锋、林自强向着李海雄敬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之前,梁锋向我竖了竖姆指。我会意的颔首无语。

梁锋露出了会了心的一笑,顺手将办公室的大门关上。

李海雄招呼我坐了下来,然后看着我正色说道:“钟行,两年前关于你与孙司令员的孙子之间的恩怨,大队连一级上的领导干部都有所耳闻。你觉得你有把握说服你爷爷,收回成命吗?”

我默然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但我会尽力去向我爷爷解释此事的前因后果。”

熊铁钢递了一支香烟给我,他自己点燃了一支,再将一个一次性的打火机递给我,沉重地说道:“钟行,以你的智商,应该看得出解不解释现在都已经无关紧要。全大队所有的官兵,有哪个不清楚林自强的为人,他摆明了是冤枉的。军区政治部的人,全是孙司令员的嫡系,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是有意在此事之上,做钟副司令员的文章,同时警方也想借此的事件,为两年前我们的部队大闹警察局之事进行报复,林自强现在实际上是成了军区的领导之间,部队与地方之间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你如果再参和进来,一定会将此事搞得更加复杂。难道你想让军区正副首长之间的矛盾进行激化吗?”

熊铁钢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道:“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基层干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以你爷爷的精明,他会看不出此种的真实因子?钟行啊钟行,如果你去找你爷爷说情,我敢肯定,你爷爷必会骂得你体无完肤!”

我听得心中狂震,没想到熊铁钢居然会将事情看得如此透彻,手中的打火机打燃了好一阵,竟然忘了将嘴里的香烟点着,只到火机将我的手烫着,方将火熄了,顾不着看手指有没有烫伤,我冷汗淋淋地说道:“连长,我只想着替林班长求个情,没想细细思量其后果,幸亏您的提醒,不然我还真的成了一个大罪人。”

以爷爷对我的关爱,再加上爷爷的刚正不阿,如果我真的去向他求情,说不定还真的会激怒我爷爷和孙培民对着干。他能答应孙培民的要求,将林自强变向的开除出部队,已经是忍耐到了一个最低的底线,若是我言辞激烈而尖刻地去激将,这个火药桶会不会爆炸,我现在越想越后怕。

我素来都以沉着冷静稳重在战友们之间著称,今天我是怎么了,居然犯下如此低级而弱智的错误?我不由得在心里狂骂自己是个白痴。

李海雄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事不关己,关心则乱,钟行,你是一个特种军人,应该知道沉重的心理素质在对敌作战中所起的作用是何等重大。通过此次的事件,你暴露出了你的一个弱点,重感情不理智将是你的一个致命软肋!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你怎么也象梁锋那个爆破筒一样,会对你爷爷下达的命令作出置疑呢?知道梁锋为什么不能成为红箭最出色的狙击手吗?就是因为他的火爆脾气。冲动妄为,不但是狙击手的致命硬伤,而且也是每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必须克服的一道性格修养上的门槛。军人需要热血,但更需要冷静。”

我汗颜地点着头,说道:“谢谢指导员和连长的教导,我知道自己错了,保证今后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办公桌上的电话这时忽然响了起来。

熊铁钢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贺大队长办公室的号码。他拿起听筒十分礼貌地说道:“您好,我是熊铁钢。”

“我是贺子豪,熊连长,钟行现在是不是在你的办公室?”

“大队长,您有千里眼,还是顺风耳呀,不错,他现在正在我们连部。”

“你让他接电话。”

“是,大队长。”

熊铁钢说完,将话筒递向我,说道:“钟行,贺大队长要你接电话。”

我连忙长身而起,快步走过去将话筒接过来。

“贺大队长,我是钟行,请问有何指示?”

“现在是不是还在向你们连长和指导员求情,为着林自强的事情,在打抱不平?”

“报告大队长,刚才有,但现在没了。”

“哦!这么快就想通了吗?”

“是的,全是连长和指导员的思想教育,让我茅塞顿开。”

“明白了就好,你爷爷刚才打电话过来,要你晚上回军区大院一趟。”

“谢谢大队长,我有两年多没看过爷爷了。”

“代我向首长问好,回去好好陪你爷爷多呆几天,呆会儿我替你向熊铁钢请假。”

“是!大队长。谢谢大队长。”

“让你们熊连长接电话。”

我将话筒重新交到熊铁钢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