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众人渐渐退散,只留下盈之和少翊二人,和倾璐倾墨一流,少翊刚想转头,与盈之说上几句话,就见她自顾自地站起身来,连一个眼风都没有赏给自己,闷声不响地就往殿外走。

自从盈之醒过来以后,就已经搬回凤仪宫住了,平日里别说是踏入建章宫了,就连倾璐和倾墨都没有再来过,这会儿子得了这么个机会,少翊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盈之。”

他也顾不上殿里的几个侍从,急急地开了口想要喊住盈之,后者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少翊面上一喜,继续道,“盈之,咱们多久没见了,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儿吧。”

盈之一动不动,连唇角都没有上扬半分,少翊的话传入耳蜗里,她只觉得讽刺。

倾璐和倾墨互相对视了一眼,仍然留在原地没有跟上先前盈之的脚步,似乎也盼着皇后能和皇上和好如初,不要再像现在这样冷战,吃苦受累的可是他们几个做奴才的,每天看着主子的冷脸度日。

“倾璐倾墨,你们是想留在建章宫当差了?”

盈之的声音清浅,一如从前一样好听,被喊到名字的二人低垂下头,连忙小碎步跟了上来,“奴婢不敢。”

殿上的气氛凝固,丢了面子的天子的笑还僵在脸上,连德福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盈之没有再说话,她继续迈开步子,径直出了建章宫,好像真的把少翊视如空气一般。

倾璐和倾墨回头,怜悯的看了一眼可怜的陛下,可又觉得他也是罪有应得,娘娘这样生气也无可厚非,摇摇头,紧了步子跟上盈之的脚步。

少翊失落地垂下眼睑,嘴唇抿成一条线,冷意再次从身体里散发了出来,险些冻僵了站在一旁的德福,德福哭丧着脸,勉强让自己开了口:“陛下,那咱们……”

少翊本想着传穆南进来问话,这会儿子也没了这个心情,脑子里充斥着盈之,恋爱中的男女智商总是让人觉得堪忧的,就连一国之主也免不了深受其害,丧失了基本行为思考能力。

可或许是母亲的力量太过于强大,盈之的思路却异常清晰,她刚回到凤仪宫,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就下了命令:“去把穆南叫过来。”

“穆大人?”

倾璐端着茶水放在盈之手边,担忧地问了句,“娘娘可是觉得身子不适?”

盈之的指腹摩挲着茶杯壁,指尖传来的温度,却没有温暖进她已经寒冷的心:“倾璐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她话里的寒意让倾璐浑身一凛,自家娘娘再怎么生气,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她心里不禁有些委屈,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倾墨扯了扯她的袖子,压低了声音:“你先下去找穆大人,娘娘这儿有我。”倾璐泪眼婆娑地看了一眼倾墨,抿了抿嘴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闷声道:“恩,有事叫我。”

二人的感情一向很深厚,也不会打心里真的埋怨自己的主子什么,毕竟主子刚经历的事情,可能是个女人,都会有些接受不了吧?

明明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帝后,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倾墨终究比倾璐沉得住气一点,闷声不响地站在盈之身边伺候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唯恐又惹了她火气。

其实盈之自己心里也不是不懊恼刚才那句话的,但是心情实在是烦躁难过,说出来的话刺人,伤了不该伤的人,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要再收回那句话,自己也做不到,只能继续冷着个脸,坐在椅子上,等穆南的到来。

最近穆南一改以往的清闲,不断地被帝后二人轮流传召,忙得要死要活,刚从大殿上会诊退下来,就又被倾璐抓到凤仪宫去回话。

穆南见倾璐的眼睛红红的,嘴上不免多问了一句:“倾璐姑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这宫里还有人敢欺负倾璐姑娘?”

倾璐在前头领着路,一听他问这句,鼻子一酸,眼泪就又止不住地往下掉:“穆大人……”

穆南停下了脚步,伸手拉住抽泣的倾璐:“怎么了?你同我说。”

穆南是倾璐一心仰慕的人,被心上人这么关心,任哪个女孩子都会受不了。

倾璐低着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穆南叹了口气,见眼前的姑娘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一颤,手上的动作已经快过了大脑的思考,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背脊:“别难过了,皇后娘娘刚刚小产,心情上抑郁些也是有的,你别太往心里去了,娘娘的精神状态近来是不太好。”

倾璐哑着嗓子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只是娘娘从来没有这么对我说过话,一时心里……”

她抬起眼眸,从下往上地看着这个仰慕了七年的男人,心里头暖暖的:“大人快跟奴婢走吧,去晚了娘娘又该不高兴了,娘娘传召大人,似乎是有急事,万一娘娘身子又不适了,可就不好了。”

穆南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不是不知道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心思,可他从前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但当她哭着入怀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个家室,似乎也还不错。

路上稍微耽搁了些时候,但幸好二人的脚程并不慢,到凤仪宫的时候盈之并没有说什么,倾璐只送到了大殿口,没有进去,穆南一个人行了礼,恭恭敬敬地站在凤仪宫的殿上。

“穆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本宫找你来,想必你心里也清楚得很是所为何事。”

盈之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道:“本宫就是想了解一下,平南王殿下的身子,究竟如何。”

她的话音伴随着茶盖儿合上的声音,清晰地落在大殿之上,穆南拱了拱手:“平南王殿□子的确盈亏,看起来是长年累月所致,并非一日之寒,若想要根治,确实有些困难。”

盈之挑了挑眼眸,指尖在盖碗上画了一个圈儿,穆南这话说的倒是有点意思,乍听之下与之前那个太医差不多,可细细一想,他并没有把话说死了:“依穆大人看来,平南王殿下的身子,还有救?”

“平南王殿下从小就身体虚弱,小时候又没能好好保养,才落下病根,这些年在封地,虽说不紧缺什么,但到底不必宫里,没精细的东西吊着,多少会差强人意一些,可微臣惶恐,总觉得就算如此,平南王殿下的身子,也不该到如今这步田地。”

穆南的声音清澈,七年过去了,他却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依然是从前那个光明磊落的男子,也难怪让倾璐一见倾心,放在心上一放就是七年之久。

盈之点了点头,似乎对这句话并不是十分意外:“那穆大人觉得平南王的身子,是另有原因了?穆大人在本宫这儿,有话不妨直说,不必遮遮掩掩,只说一半。”

穆南抬起眼眸,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盈之一眼,皇后娘娘醒来,好像的确性子变了许多:“娘娘圣明,微臣觉得平南王殿下的身子表面上看起来是日积月累又没得到精心调养所致,可深究其原因,微臣惶恐,大胆猜测,觉得恐怕是另有其人,在用药物控制。”

“用药控制?”

盈之眼眸动了动,“那穆大人觉得,是何人在控制呢?这药到底对平南王有什么作用呢,若是有一日停了药,平南王殿下的身子是不是会立即好起来?”

穆南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遗憾:“何人控制微臣不敢妄言,可能下这样药的人,应是平南王殿□边的人才是,毕竟这药也是长年累月下来的,并非一剂而成,可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再无害的东西,时间长了,总归对人的身子不好,更何况是平南王殿下这样的底子。”

“所以穆大人的意思是,就算平南王停了药,身子也照旧这样羸弱?无法变成常人一样?”

盈之的问题问地犀利,穆南也并非一般的中庸之辈:“微臣只能说,若是有一日停了药,又没能及时医治,用各种珍奇吊着平南王殿下的命,殿下的寿数恐怕……”

“穆大人才学一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本宫也就不瞒着穆大人什么了。”

盈之站起身来,从高台上拾级而下,长长的裙摆迤逦开来,十分漂亮:“本宫觉着这药,恐怕是柔太妃亲自下的,而平南王,似乎也并非不知情的样子。”

穆南先是一愣,随即动了动唇,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事情皇后娘娘怎么会同自己一个太医所说。

就算是少翊,也鲜少把涉及朝政的事情,拿来同自己讨论,皇后娘娘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一些吧?

“微臣愚钝,只懂药理,不懂朝政……”

他斟酌着语句,继续道:“可柔太妃娘娘毕竟是平南王殿下的亲生母亲,这样对亲生儿子下药,恐怕也太……”

盈之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柔太妃在宫里忍辱偷生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对亲生儿子用药,柔太妃也不是第一次用了,你来宫里时间短,不知宫里从前的事情,柔太妃刚生下平南王的时候,为了不引太皇太后怀疑,生生地把平南王喂成了药罐子。”

穆南神色惊讶,好半晌才接了话:“这……可这也是为了保全平南王殿下的命吧,如今下药,却不是……”

“穆南,皇家的事情有多肮脏,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盈之笑容里的讽意越来越浓,她转过身,重新坐回了高台上的凤位:“行了,你先下去吧,若是皇上问起来,今日本宫的话,还希望你能烂在肚子里,不要与他提及,不知道穆大人能不能做到?”

“微臣……遵旨。”

穆南叹了口气,将礼数做周全,后退了几步从凤仪宫的大殿上走了出来,倾璐还等在门口,刚看见他的身影就连忙迎了上去:“穆大人,您还好吧?娘娘没有为难您吧?”

穆南摇了摇头,看着倾璐关切的目光,换上温煦的笑容,抬手再次揉了揉她的头发:“无事,娘娘不过是了解一下平南王殿下的病情,并没有为难我,你快些进去吧,我瞧里头只有倾墨一人。”

“恩,那奴婢就不送穆大人了。”

倾璐飞快地看了穆南一眼,揣着一颗悸动的少女心跑进了屋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qwq日更了两周 给自己放了两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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