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傻蛋的情话

暴风雨刚刚过去,新的危难又悄然而至。

寒风呼呼地吹,冷得人牙关打颤,失去一双能看透人心妙目的可人儿水晶晶,倒在朱小小怀中,感受著他那激动的心跳。

真好,情爱得到解脱真好,水晶晶失去一双美目,但却清楚自己应该如何面对情爱,驱散沉重的忧郁后,从前那跳脱、活泼的性子又再复来,不再闷闷不乐。

“可以抱我么?”水晶晶突然问道。

朱小小仍在哀愁中,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

水晶晶笑道:“傻蛋啊,我甚么都看不见,你抱著我走,方便得多哩,快啊!”迷乱中,朱小小只好抱起水晶晶,温柔在怀,心跳怦怦急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胡乱的跑上山便是。

“傻蛋啊,你真的太傻,究竟要抱我到哪里去啊?”水晶晶感到朱小小的方向有异,连忙问道。

“我也不知该跑到哪里去啊,只是你叫我跑,我便只好跑,总之不敢违逆你意思便是。”朱小小愕然道。

水晶晶笑道:“你抱著我走回大寨的方向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那艘小战船还在么?”

朱小小道:“在,就在附近。”

水晶晶诈作发怒道:“哼,我早叫你走,为甚么竟不听我吩咐,去而复返啊?

你心里有啥主意,快说!”

朱小小道:“没……甚么主意啊,只是……我来的目的就是要救你回去,两手空空,倒不如再多等一会儿,我……怕你受骗。”

水晶晶突然一手扭痛朱小小的耳朵,怒道:“哼,怕我受骗,在这里呆等有个屁用。难道你等十天八天,甚至是呆等一年半载,我便不会受骗了么?真岂有此理!”

朱小小拍拍头道:“对啊,怎么我先前总想不出来,真笨,傻蛋始终是傻蛋,笨就是笨。”

水晶晶双手箍住朱小小颈项,把嘴儿挨近他耳畔,悄悄道:“快想想,要我不怕再受骗,究竟有啥好法子!”原来已不大聪明的朱小小,方才看见水晶晶突然挖掉自己一双美目,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她又来提问考验,更加不知所措。

不停的左想想、右想想,天啊,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究竟有啥好方法可以使水晶晶不怕再受蒙骗,已失去了一对眼目,还要加上甚么呢?

水晶晶笑嘻嘻的拍打朱小小的头颅道:“笨啊,笨啊,怎么想不出法子来,当真要好好的惩戒、好好的教训。”愈是打扰,心里愈是困惑,天啊,怎么给我一个如此难题,小白曾阅读过无数典籍,或许他能有答案啊!

朱小小当下便道:“呀,对了,回去跟小白商议一下,他一定有法子的,他既学富五车,又才高八斗,这样可以了吧?”望望双手抱著的水晶晶,只见她一脸愤怒,鼓胀了腮,十二分不满,朱小小也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不让怀里的她再受骗,再被甜言蜜语哄骗,该怎么办呢?抓破头颅也想不出答案,只换来心急如焚。

水晶晶忽然喝道:“跪下来吧!”当下双膝一曲,便跪在大石上,但心里仍是胡思乱想,好奇怪的答案啊,跪下来便可以有解决方法?天啊,真的如此伸奇,还是自己真的太笨?还是毫无头绪。

跟著,水晶晶也离开了朱小小的怀抱,挨著他一同跪下,说道:“方法简单得很,来吧,左右两手相握,跟著我一字一句的念,不能有遗漏,要念得清清楚楚的,知道么?”朱小小当然大力点头,连声说是,任由水晶晶摆布,再也不敢多说甚么便是了。

水晶晶说道:“皇天在上。”

朱小小道:“皇天在上。”

水晶晶道:“小女子水晶晶。”

朱小小道:“我朱小小。”

水晶晶道:“两人情投意合,同心相连,愿意结为夫妻!”

朱小小惊骇呆住,水晶晶接连在他腰眼掐了数下,他方才惊醒过来,始懂得接道:“两人情投意台,同心相连,愿意……结为……夫妻。”

水晶晶道:“从此保护妻子,无微不至,不再让任何人伤害她、欺骗她,谨此发誓。”

朱小小依样葫芦的再说一遍,如何愚笨也好,他终于明白了,那顽皮的水晶晶,是要立即以天为媒,结合订下婚盟。

朱小小凛然道:“放心好了,此生此世,为夫必定会保护我妻子,让你安乐一生、无虑无愁,一定,我朱小小一定能做到,绝对不会让你失望,信我,一定教你满意的。”

水晶晶心里在笑,嘴巴却又故意责备道:“你好烦啊,说来说去都是同样的意思,好没情趣。”

朱小小是性子古板、刚烈的人,当然不懂玩弄手段,搞甚么情趣,顿然又是呆住。

水晶晶双手摸著朱小小的头,突然扯住他一双耳朵,拉到面前,一本正经道:“相公啊,水晶晶要嫁的,就是一个一心一意爱我、不懂得玩弄手段、不爱说三道四的你。你好没情趣,嘻,可全不打紧哩,因为我对你这木头有太多的作弄手段,有太多情趣,不必再多了!”一再被水晶晶笑著捉弄,朱小小却毫不在乎,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爱人回复欢笑。

只要水晶晶快乐,他便更快乐。

水晶晶倒在爱人怀里,轻轻道:“我要为你生下好多好多小小朱,但只生朱仔,不生朱女。”

朱小小惘然不解道:“为甚么啊,我也好喜欢女儿的啊!”

水晶晶一手摸著朱小小的秃头,笑道:“你以为生个跟你一样秃头的女儿,她长大后会原谅你么?只怕她嫁不出去,天天摸著秃头哭哭啼啼,教我心烦哩!”

朱小小哈哈大笑,但他的笑声,水晶晶却没有注意到,因为有另外的声音如潮浪翻涌而来。

是一阵阵吵闹叫嚣,绝非中土的音调话声。

水晶晶把朱小小从沉醉中惊醒过来,张目远眺,啊!是密密麻麻的大战船,船上都挂著同样旗帜,旗帜上的徽号都一样不变。

水晶晶只觉朱小小的手也在颤动,已知事非寻常,连忙追问道:“是敌人么?”

朱小小先把水晶晶拉开,躲在大石堆之后,以免被敌人发现,再分析道:“看来足有万计‘天皇帝国’的战兵来到,定然是第一批要侵略灭绝中土的先锋部队。”

战船队不停敲锣打鼓,鼓乐声喧天,船上战兵也同时呐喊,声势浩大,一直逼近岸去。

那不凡圣子、水贺火老、福田渔老、田中毒老与及刀奴等,正领著一批杀人者在前迎接,众人不停欢呼,向支援的战兵挥手,顿然整个岛都震动起来。

待战兵们都上岸去,只余下十数人在看守,朱小小便带著水晶晶,先潜水上船,再慢慢的转到无人看管处,扬帆远走。

朱小小急道:“必须尽快通知小白,岛上敌人太多,近二、三万之数,正面冲突,必定令‘五杀野’死伤无数。”

水晶晶笑道:“傻蛋,多一点敌人,一次就把他们歼灭,岂不是更简单、方便么!”忐忑不安的朱小小,也不再争辩,只努力扬帆,尽力赶回“海杀野”去。

水晶晶在船上**,竟又摸到一件熟悉的盔甲,那一块块用木条串连成的上衣,是上一回在“世外桃源”前,朱小小花了好多个夜晚、小心翼翼制成的。

拥著盔甲摸个不停,突然有所发现,再摸个明白,心里不禁阵阵抽搐,痛得难以忍耐。

“傻蛋,你对我真好,又纯真得没半点邪念,要是我没有看过不凡圣子的一双眼……我想,下嫁给你,便是最快乐、最美妙不过。我想,你一定是天下间最疼我的人……”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么熟悉,都深印脑海,全是水晶晶在夜里,对著“熟睡”的朱小小所说的情话。

这傻蛋真混帐,竟把每一句话都记在心底,再逐一的刻在每一块木块之上,然后串了起来,制成一件木盔甲护体,字体都反过来在背后收藏著。

傻瓜把情话留住,还穿在身上,便随时可以忆记、怀念每一句情话,永远的刻骨铭心,永不忘怀。

水晶晶把木盔甲穿在身上,感受那种最温馨的暖意,天啊,原来爱人真的热烫心窝,暖意入骨。

忽然间,她那吹弹得破、白净如云的脸上,已挂了两行血泪,在沉寂的日光里愈见晶莹。

脸上掠过一片宛如暮色般的黯然,长发吹乱,清秀的容颜流露出的神伤,就似夜晚把窗帘挂上,清澈明亮转成了忧伤。

当朱小小发现他的木盔甲秘密已被揭露,还不断在责怪自己的疏忽,眼前原来纯真得几近天真的俏态,现下已消失无形,换来是令他心酸的神伤,不禁为她泛起泪光。

水晶晶喃喃道:“原来,未尝过失落的爱,便不懂得抓紧真正疼爱自己的人,情与爱,真的不易掌握。”

朱小小不懂得如何应对,这件木盔甲原来是要穿在身上,让那份真挚的情感永远相伴。

被发现了,反惹得一脸害羞赤红,无言以对,只会傻笑,笑道:“这木头盔甲跟我一样,郡呆呆板板哩!”

水晶晶突然笑道:“哈……如此好男人,已是我水晶晶的夫君了,我好快乐啊!”兴高采烈的活蹦乱跳,又忽地跃上骑在朱小小肩头上,拍打他的脸颊,一对小夫妻尽情的吻个不停。

不久前的抑郁愁苦都过去了,只要有爱,一切就变得其乐无穷,苦与乐,原来相差只是一线间。

撕下身上一块布,扭成条状,再扎在水晶晶眼目位置,于脑后绑个结,便把那两个黑沉沉的孤寂窟窿遮挡了。

朱小小抚著仍然滑胜羊脂的脸,轻轻道:“从前,在进入‘死荫幽谷’时,有位成名高手,他是顶顶大名的天下五大武功最强者之一,神、魔、道、狂、邪,道医苦来由是也。”

水晶晶笑道:“干么要提起别的,他有妻子比我更诱惑、更漂亮、更动人么?哼,不可能哩。”诈作生气的娇俏神态,又是另一种迷人风情。

朱小小没她好气,不理会再道:“苦来由的医术是天下无双的,只要我好好把眼目留住,他日有缘再碰上前辈,一定能求他妙手回春,把你的一双眼医好。”

水晶晶一拳轻轻敲打朱小小头额,嘟著扁嘴道:“别做春秋大梦了,第一,我的一双眼珠早已干涸,又岂有神医能令干枯的眼目再能视物?第二,我说过不想再看到眼花缭乱的烦事、不想再受其他吸引,才挖掉眼目,此生此世,活在漆黑中,只要有大哥在旁便是了。”

朱小小抱著软躯,他没有再说下去,但内心早已有所决定,他日真的能再遇上苦来由,他会把自己的一双眼目挖下来,让水晶晶重见天日。本来已是猪头、秃发的他,是否失去眼目都是一样的醜。

但水晶晶太完美,柔艳的脸容上,有了教人心痛的瑕疵,实在惹人心痛,还是自己来当瞎子较适合。

只是,“死荫幽谷”六十年才能进入一次,相距下次再能到“蓬莱仙岛”找寻苦来由,还有五十年时间,委实太长了!

“有船!”以海为家的水晶晶,对大风吹帆、战船驶动的声音最能辨认,一听便知道有战船逼近。

朱小小跃上船桅眺望,欣喜道:“小白他们来了!”——

第二章看潮涨潮退

合共是二十艘“海杀野”战船,小白、天草太子、公主、生力、郡主、水水、水皮跟他的大布袋、马六甲、泥龙、雪豹、十两等人都来了,其余的五百人,全都是“海杀野”族人。

水皮、水水等自小看著俏丽的水晶晶长大,一双眼目最是迷人,如今要永远留在黑暗中,不禁都悲从中来,痛心得很。

公主、小白则拉住朱小小,要他很清楚的把敌人岛上的一切说得明明白白,以作攻击的重要依据。

朱小小虽非一个凡事小心、仔细观察的人,惟是孤岛面积不算大,他总算相当了解地形,很轻易便简述了整个岛的地势、兵力分布。

小白突然笑道:“气候转凉,料不到岛上却有温泉,真的好想上去浸上一、两个时辰,好享受哩!”梦香公主很明白,当小白如此轻松,一定已有妙计对付敌人,小白在战略上早已超越自己,也就不加意见,任由小白指挥。

小白笑道:“一切由公主来作主好了,我只想偷偷摸上岛去泡个温泉浴而已,我说真的啊!”

公主笑道:“你不怕我又被那不凡圣子的眼目迷住了么?你上了孤岛,不一定又能及时来救啊!”

小白诈作震惊,说道:“啊,真的不能不防啊,那就必须改变策略了,生力,一切由你来打点,我与公主要上岸去泡温泉浴,你先把一干敌人引走,别打扰我俩便是。”

小白的提议实在荒谬,但愈是荒谬,他看来愈轻松,也就愈是胸有成竹,生力接过命令,便立即安排。

五百人面对二万精锐战兵,真的可以轻松对决么?

这是最崇拜小白的天草太子首次与小白并肩作战,犹如江湖传闻一样,小白遇上大难题,还是轻松面对,但当他看到一大列来自“天皇帝国”的战船后,心情当下便沉重起来。

天草太子拉著小白与生力,遥望在岛上滩前停泊的战船,紧张地道:“这是主战派‘江川藩国’的‘黑旗战队’,看来并非甚么进攻中土的先头部队,只是护送大头回国的船队吧!”

小白不明道:“甚么主战派,难道在‘天皇帝国’里,还有不主张侵略中土的势力么?”

天草太子恭敬道:“这个……当然了,‘天皇帝国’分为两人藩国,藩国之间一向对立、斗争,‘江川藩国’一向主张向外扩张,增强势力,是厮杀的武士,统称为‘东忍派’。”

“另一藩国名为‘神山藩国’,是相反地提出和平共存,不侵略、不犯险,安定民心,先富强起来的一支,统称为‘西浪派’,两个藩国势力一向不分伯仲,都是能人辈出。”

小白道:“突然失去平衡,主战的‘东忍派’占了上风,定然是天皇渐渐倾向只信任‘江川藩国’了。”

天草太子摇头叹息道:“父皇年事已高,晚年沉迷酒色,‘江川藩国’又不时献上掳自中土的村女,任父皇**辱,这也大大加强了父皇要远征中土的野心。”

“更大的刺激,是五年前一次大地震,几乎夷平了整个‘天皇城’,天皇神族死伤无数,依附生存的贵族也伤亡惨重,‘江川藩国’利用这机会,再不停献上大量从中土劫来的粮草、牲畜……说甚么中土才是‘天皇’之家,地大物博,早日侵占攻下,也就免得常受天威地震威胁。”

小白道:“最后便促成了你东来造访,及与大头失踪,天皇命‘江川藩国’追寻‘世外桃源’等。”

天草太子叹息道:“我真的无法接受,‘天皇帝国’侵占中土,教我好生矛盾。”只因天草太子已自因于“世外桃源”太久,并不知世事又有变化,天皇迟迟仍未发出命令挥动大军进攻,而“江川藩国”已命拜千户,展开入侵的第一步。

部署了一阵子,生力一直的等,等东风。

水晶晶道:“依我观察,东风还要多等两个时辰才会吹向孤岛,但究竟为啥要等东风啊?”生力笑而不笞,只命人把二十艘战船其中之一空出,不断在船上布置物品,都是公主命令所带来的东西。

小白看著清澈海水,碧波荡漾,竟忽发奇想,笑道:“还有两个多时辰才开战,公主啊,咱们大可畅快潜泳,来啊,我教你在海底享受大餐,滋味无穷哩!”噗通一声,立时把公主推下水中,小白自己跟著也飞插而下,二人手牵著手,一直往下潜去,游到孤岛的水底。

说也奇怪,滩前的海水好暖,小白指导著公主如何抓龙虾、拾海胆,再找块暖洋洋的石头,在水底坐下,剥开海胆吞吃,生食龙虾,不知多甘甜美味,吃得公主回味无穷。

二人相拥在暖洋洋的海底,小白扮作店小二,一手擒来海上鲜,指指点点的装作介绍,公主摇首,便立即放走。要是公主点头,便当下剥开生吃,继续小白提议的海底大餐。

吃得大快朵颐,又新鲜又香甜,公主原来生活在内陆地方,又哪曾试过如此痛快大啖海上鲜,喜形于色,又惹来小白深吻。

进入了‘万险’,毋须再面对以前立国烦事,小白变得如从前的洒脱、开朗,让跟在他身旁的梦香公主,也又感受到相识初时的那一份不羁浪漫,小白原来还是从前的小白。

吃饱了,小白还拥著公主,在水底石块上躺卧一阵子,那热暖的石床,感觉实在美妙。

直至阳光转移,过了两个时辰,方才愿意结束这“海底大餐”,游上水面,东风来了。

一声令下,生力先命人把系著船的粗绳子斩断,战船被东风劲吹,便如离弦之箭,直射向孤岛去。

生力拉弓一射,已燃著火的箭疾射向飞驰中的战船,立时爆起巨响,浓烟高升,扑向孤岛。

爆炸声震撼孤岛,当太子等见有战船著火焚烧,浓烟扑来,已心知不妙。

不凡圣子道:“是毒雾,快召集所有人到山腰温泉去!”命令传播开去,不一会儿就战兵齐集,毒烟也渐渐逼了过来,不凡圣子对田中毒老苦笑道:“生与死,咱们便靠田中的解毒神药了,快把全身都浸人温泉水里!”战兵们都不敢怠慢,数个大温泉池都挤满了人,一下子全把身体潜入水里,有些战兵不免仍有部分身体未及时被泉水盖过,而露出温泉水面,体肤竟突然爆开。

十余个部分身体没完全躲进温泉水里的战兵,痛得惊呼起来,还未震惊完,胸口竟被一刀刺进,再高高拎起,直扔出水池外。

因为吹来的是有传染性的一种毒风浓烟,只要一人沾上,他受伤的部位若浸在水中,毒性便会顺水流蔓延。

其他同一温泉池里的战兵,也就会被传染中毒。

只见中毒者的尸首殛快腐烂,毒烟实在可怕,杀人不见血,只焚烧一艘战船,便功效显著。

不凡圣子对田中毒老不停点头,他的化毒药物,幸而及时倒入池水内,一下子化解所有毒性,才兔去大祸。

大头一直跟在不凡圣子身旁,他是最重要又不可失去的人物,必须尽力保护。

毐烟终于被吹散,当二万人从温泉池中再冒出头来,望望四周,不禁讶然失天啊,甚么吃得的植物、树木花草全枯死了,一片又一片枯叶脱落,成千上万在空中飘飞。

树上能吃的、地上能吃的,都枯萎再也不能咽下,岛上二万人可以吃甚么了水源也污染了,口渴了如何是好?

不凡圣子明白了,震惊道:“他们是想把我们困死在孤岛上,缺水缺粮,饿死为止!”

对啊,以五百战二万,一个对四十个,是绝不可能的事,只好用毒,既方便又简捷。

还不待不凡圣子下令,大夥儿已沉不住气,要追杀出去,把十九艘战船杀个片甲不留。

海战来了!

田中毒老一马当先,他把战船逐一检视清楚,肯定都没半点毒粉、毒水之类,才让一众忍士上船,扬帆追杀。

一万人分乘百艘战船,杀啊!

不凡圣子留在岛上保护著大头,他瞧见岛边的浅滩,不断的浮出死鱼,怖满四周,已心知不妙。

跃身而下,一刀刺来一尾死鱼细看,明显的双目呆滞,是中毒而死,一排又一排,陆续有死鱼浮升上来,堆在浅滩四周,犹如把沙滩伸延了一倍以上,搞甚么鬼?

大头笑道:“敌人小白、‘五杀野’等只有十九艘战船,合共只数百战士,要跟我们拼杀,便必须避重就轻,故此先用毒,把岛上吃得的东西都毒个精光,还把岛四周也变成毒海,所有的鱼、虾都被腥臭吓跑,咱们便断水缺粮,被孤立起来等死了!”

大头是“江川藩王”特别派来的能人,分析力极强,记忆力更是无人能及,很容易便把形势向不凡圣子解释清楚。

“且看数百人又如何困我二万忍士,哈……”不凡圣子先命人把战船上没被毒烟污染的清水搬到大寨去,还有一些吃剩下来的干粮,都一一封好抬上去。

大头道:“这些看来只够二万人三、数天吃喝所用。”

不凡圣子也焦急了,便道:“其他的小岛有水源,要捕鱼来吃,只要驶船出海,便容易得很。”

大头冷笑道:“恐怕一群好兄弟不会只满足从海底捕鱼哩,简单得很,谁惹怒我们,我们便直杀入谁的村落,肆意奸杀,把男的都杀个清光,一下子把整个‘五杀野’的五族灭绝,那一定会提升忍士们的杀意,也能平息今日受辱之恨。”

不凡圣子笑著点头,这果然是妙计。

大头再道:“‘五杀野’的数千女族人,老的杀了便算,将其他年少或还有姿色的,带回藩国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不凡圣子笑道:“哈……你这脑袋真没盛载好东西啊!”从不对男人说话的不凡圣子,因为话奴已逝,惟有破除了原有的戒律,大头见他远道而来相救,心存感激,也就尽量设想一些他喜爱的话来令他满足,当然,他的脑袋里,还有更妙的东西。

遥望战船追向“五杀野”的十九艘船,大头笑道:“你这对女人总是留情的翩翩公子,那个被你摧残过身心的水晶晶,一定已回到船上去,又重投那甚么朱小小的怀抱啊!”

不凡圣子道:“这还不止,跟踪的探子告诉我,那笨女陔竟然挖掉了自己一双眼目出来,好绝啊!”

大头默然了一阵子,笑道:“原来,这三角恋的故事还没结束,上天还要发展下去。”

不凡圣子也不明所以,愕然凝视大头,他,究竟心里还有啥计策,究竟他还要如何把这个游戏延续下去?

大头未再说话之际,不凡圣子却呆住了,并不是因为海上已展开杀战,而是有一个人在山上跟他咧嘴笑著挥手。

这人,竟然是小白!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通住大寨的主路上,那先前命人把水和干粮抬回去,一定有变。

二话不说,当下领著线奴、刀奴、气奴及兵奴。直冲上大寨去,被敌人直捣黄龙,岂能忍!

大头一直跟在身旁,不敢远离,那小白在“世外桃源”一战已表现得很明显,目标就是诛杀他。

当下最强的保护力量,便是不凡圣子与他的四奴,只有他们能挡得住小白。

在冲上大寨的同时,不凡圣子也下了命令,要余下的一万忍士留意四周,察看是否有敌人埋伏。

先前大家都躲进温泉池里去,就算敌人潜入躲藏起来,也难以发现,必须把他们都揪出来。

“都是很难吃的东西,苦了肠胃,别要好了!”当不凡圣子等走至小白处,眼前的景况实在令他含恨难耐。

只见一箱箱的干粮都抛在水池内,净水当然都全倾泻倒在地上,仅仅余下的食水,都给小白一一毁掉了!

但小白却是一脸悠闲,浮在温泉池中,享受著已许久未有过的畅乐,不知多舒服。

原来抬食水上来的忍士,都倒在地上大叫呼痛,只见脚下都腐烂一片,颢然是地上早布下毒液,让他们踏过后便沾上,废了双脚,这些当然是梦香公主的所为。

小白只一个人在等不凡圣子把大头带来,公主却不在身旁。公主那里去了?

在岛的另一端,先前他俩上岸处,公主在静静观看潮浪,潮水正退,慢慢退却,小白对她说,这潮涨、潮退,便要了不凡圣子的命。

公主在笑,她选择了小白,因为他的确是智谋过人,潮涨、潮退,就藏住了他智慧的根本。

不凡圣子等肯定大劫难逃了!——

第三章母子请团聚

醉生梦死,总比出生入死更美妙。

在“皇京城”前的“狂乐镇”,是战兵们出战前的最佳享乐地,依然是酒、色、财、气,一塌糊涂.夜夜狂欢。

这些年来.已没有太多军兵来到.从前三国四族联手围攻“皇京城”的日子已经不再.欠缺大批战兵来此寻欢作乐,“皇国”又因皇玉郎颁下圣旨严禁,使得官兵、百姓等不敢再来,导致小镇一时间便冷清起来。

幸而他又复活了,因为“天法国”又来攻“皇京城”。

一间又一间赌坊、酒楼、妓院.都准备就绪,守候客官们,只可惜,又是一埸欢喜一埸空。

三十万战兵啊.怎么会一埸欢喜一埸空?

道理好简单,因为为首的十万兵是伍穷的麾下亲兵,有一个最难听的称号“穷兵”。

连皇帝的亲兵都穷得要命,其余二十万兵更是身无长物,要他们到赌坊去,除了那条贱命,其他的恐怕也没啥好赌了。

“呸,真是愈穷愈见鬼,都是空心老倌!”

“我倒希望这回‘皇京城’被破!”

“喔,这个跟咱们当娼开赌的有屁关系么?”

“你真笨哩,穷人撞破了富有人家门户,有啥好做?”

“嘻……当然是尽力搜刮家财,抱来一大堆金砖银锭了。”

“说得对啊,有了银两,回程时经过咱们‘狂乐镇’,难道他们不会停下来,分一点所得给咱们么?”

“呵……有道理啊!”

“来了,来了。”

“甚么啊7啊!原来又是那一批甚么“忍士”,又来赌女人了。”

“给他们**一晚,姊妹们都要休息七天啊,真变态!”

“但就只有他们最愿意花费,用他们的女奴来当注码,那些女人真贱,怪可怜哩!”在原来的“万金庄”,下层全挤满来自异国“东忍派”的“忍士”,以拜千户为首,掷骰子赌女人。

这位没有眉毛的涂满厚粉六尺妖人,一脸嘻笑,身后跪著二十个女奴,甫一进来,一个女奴蹲下,两个左右半蹲著,身向后弯,一个在后面跪著,竟就结成一张女奴的人肉椅子。

哈哈笑的拜千户安然坐下,有时吸啜一下其中一个女奴的胸脯,刻意逗弄,时而失笑,不知多乐透。

这天天来赌,注码就是女人,但又哪会有人跟他对赌?“穷兵”太穷,有谁能在赌坊上跟他玩个痛快?

有,又好赌又好色的,“天法国”还有一人,那人就是春冰薄。他深得大王伍穷器重,几近是伍穷的代言人,地位显赫,负责招待、照顾五千忍士,一同联手进攻“皇京城”。

这份差事正好适合由春冰薄来担任,带领一大批名妓,在赌桌上跟拜千户决个生死。

谁胜了便可来个一抱入怀,数十个两族的佳丽一同共枕,春色无限,快乐得不得了。

楼下,拜千户与春冰薄在赌,楼上,却正展开一幕比赌更险恶、更艰难的测试,芳心是被伍穷挑战的人。

伍穷亲自领兵,芳心当上军师,她成为假皇后的短短不足一年,伍穷每每都突然召她前去,诘问她一些难题。

每一回,都是好大的考验,伍穷对她的要求愈来愈高,每一次的压力总比上一回更甚。

在进攻“皇京城”前的一夜,伍穷又召来芳心一同饮酒,看著楼下的赌战,轻松畅饮一番。

伍穷笑道:“真奇怪,这‘狂乐镇’的酒总比我们‘天都城’的来得更清更醇,愈喝愈想醉,真的特别香甜!”

芳心也一饮而尽,笑道:“此“狂乐镇”的酒都来自‘剑京城’,那里的水源清澈,稻米又香又滑,用来酿成米酒,当然比咱们‘天都城’的来得好多了。”

伍穷再来干杯,细意望著酒坛,苦苦思量道:“啊,那即是说,种子、材料若是好,得出来的东西便特别出色。这个道理看似简单,但执行却不一定容易。”

芳心笑道:“看咱们‘天法国’,从人牛到‘穷兵’,都是不伯捱苦的勇敢战士,纵使别人军兵又精良、盔甲又有利刃神兵,我们甚么都缺,但一样称雄沙场,凭的就是传统奋杀心志。”

伍穷笑道:“这个当然可喜,但……咱们始终欠缺一些好重要的东西,不能不作准备啊!”

芳心一脸惊愕,她意识到伍穷的“考验”已来临了,既与甚么源头、遗传有关,又是“天法国”的关键疑难事,究竟他要表达出甚么来呢?聪明的芳心不应该被难倒啊!

突然笑容轻轻绽出来,芳心始终是芳心,她又哪会猜不透伍穷用意,笑道:“大王要准备挑选太子,这责任太重大了,芳心不一定能承担如此重大责任。”

伍穷笑道:“哈……知我者莫若芳心皇后,别小觑自己,挑选太子一事,绝不能草率,我要找一个有才学、武艺超卓、智谋过人的继承者,没有了皇后的助力,绝不可能成功的。”

芳心轻轻摸了一下小腹,她的伤口已经许久不再痛,但仍留下一道大疤痕,这创伤,教她永远也不可能再有孩子。

芳心叹息道:“好可惜,就算愿意,肚皮早已被大王所伤,从此不能再有孩子了。”伍穷没有回话,只是又再哈哈大笑,笑得有点狂傲,有点不羁,看来,伍穷早有决定,他已变得老谋深算。

没有既定答案,伍穷又怎会如此嘻笑畅乐,他要芳心帮助,找出合适的太子人选,究竟,内里的意思……心头剧震,突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余下三个字,再逐点逐点的画面填补,芳心已通透明白伍穷的“主意”。

连她也捉摸不了这愈来愈狂傲的大王,他的志气、他的气量,真的无人能及,又岂是脱胎换骨所能形容那么简单。

芳心服了,是衷心的佩服伍穷,但他的提议实在太难,甚至可以说是几近不可能完成。

重重的责任压力又来了,芳心哭笑不得道:“大王,你的要求太难达成,我只能尽力而为。”

伍穷笑著敬了芳心一杯,说道:“朕好放心,只要你愿意亲自前去,一定马到功成的。”

芳心叹息道:“大王……真的一定要我儿莫问前来,当‘天法国’的太子?我怕……小白会加以阻挠。”

啊!原来伍穷心中所想,竟然是要芳心前赴“一万险”,把孩子笑莫问接出来,当上“天法国”太子,作为伍穷的继承人,真是异想天开的奇怪妙想,也亏他能有此气量。

伍穷望向楼下,只见一众忍士正在跟春冰薄赌个不亦乐乎,摇头叹息道:“小白已是一败涂地,再也难有翻身复国机会,莫问是人才中的人才,成就必然显赫,要他留在荒野虚度人生,岂不浪费?我俩已是夫妻身分,莫问是我继子,当然有权挑选他为太子了。”有容乃大,伍穷当日能相邀小白屈膝为臣,今日欲培育莫问为皇位继承者,当然顺理成章。

伍穷叹道:“将来,要守住国势,不单止要面对中土三国四族,还有那神秘的‘天皇帝国’,朕相信只有一个莫问,当机会来临,他会好好把握,也有足够能力,可以号令天下、大显雄风。”

芳心冷冷道:“你真的认为莫问会放弃一切,离开小白,加入‘天法国’,助你一臂之力?”

伍穷道:“真正大英雄,自有他过人之处,他想的比我更彻底、更深入,我只知道,现下的‘天法国’很需要他,他要一鸣惊人,扶摇直上,当‘天法国’太子也是最好机会。”

芳心笑道:“甚至,他有机会把你俩的势力并合起来,那便成为天下最强的力量,也就把小白、伍穷再拉在一起并肩作战。”

伍穷拍一拍芳心肩膊,笑道:“这奇迹,便交由你来全力完成,待攻陷‘皇京城’后,便前去‘一万险’吧,我等你好消息。”

简单的一道命令,便把重担压在芳心身上,无奈的芳心只好默默承受,她很清楚,不断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是伍穷对每一个部下的要求,压力愈重,地位自然愈高,能掌握的权力也愈大。

岁月流逝,随著时间增长,芳心对伍穷愈来愈了解,她觉得伍穷是真正的伟大枭雄,细微的部署,精密计算、用人,他都尽显皇者气派。

伍穷看著一群忍士在狂赌作乐,大笑道:“把‘天皇帝国’忍士招来,种下祸根,今日攻占‘皇京城’当然有利,惟是后患无穷,我伍穷也成了出卖中土的千古罪人。”芳心叹道:“大王却无可选择。”

伍穷笑道:“芳心,你知道拜千户等,在四国四族中,为何偏偏选中我来合作嘛?”

芳心苦笑道:“因为只有大王一人是无可选择!”

伍穷大笑不已,说道:“无可选择,哈……我要继续吞并,不断拓展势力,便不能跟‘天皇帝国’敌对,其他势力愿意偏安一隅,只有我不甘平凡,不甘只守在‘天法国’,因此,只有我一个是无可选择!”说芳心无奈,原来伍穷也一样无奈!

楼下的人真快乐,也许因为他们都好满足吧,不满足的伍穷,要巩固“天法国”,解决国人贫困难题。要急于找寻能继承他的人当太子,以安定民心。要进攻“皇京城”,夺取物资、利益。要小心与拜千户等异国人合作,以免惹来祸患。

伍穷的担子好重好重,但他仍笑,因为上天必然认定他是了不起的人,才会有能力肩承如此重担。

忽然,他好想赌,生性好赌的他,好想豪赌一场,尽情的押下重注,赢回最震撼的回报。

大踏步下楼去,只见骰子在转动,那胆大妄为的春冰薄又输光了,他身后的妓女,全都输得一干二净,正任由那些疯了、醉倒的忍士,从头到脚的胡摸乱咬,痛得娇女们莺声乱颤。

拜千户抬头见伍穷与芳心慢步下来,目光停留在骰盅之内,不禁嘻笑起来,说道:

“呵……大王来了,素闻大王未登基前,天天爱在赌坊流连,是一等一的好赌狂徒,大王,肯来指教我一下么?”伍穷顺应时势,让拜千户一众加入进攻“皇京城”行列,正好符合“江川藩国”藩王对他的任务、期望,拜千户当然对这位合作的互利者毕恭毕敬,礼待有嘉。

伍穷也许真的太久未曾赌过了,他实在心痒难耐,从前,他逢赌必精,却也逢赌必败,输得焦头烂额。

今天,他贵为大王了,在赌桌之上,可能反败为胜、扭转乾坤么?赌,就是一个战场,他能获得胜利么?

伍穷笑道:“哈……春冰薄的美女都输得一干二净,我哪来赌本赢拜兄身旁的白玉女奴啊?”

拜千户立时走上前来,哈哈大笑道:“大王,你的赌本比咱们的多许多啊,看啊,身旁的皇后芳心,诱人迷惑,媚态乱人心神,简直是天仙下凡,加上贵气身分,相比这些低贱奴隶,何止价高千倍啊,简直是以一抵千,价值连城哩!”依然一派露齿嘻笑,毫无半分尊重,拜千户把芳心这位皇后当作是可供随意**辱、玩弄的一般贱女人,他为何会如此不敬?

芳心把视线移向站在一旁的春冰薄。

只见蛇头鼠目的小鬼,眼神里充满怯惧,芳心已清楚明白,一定是在对赌的同时,春冰薄说出了芳心向伍穷请求,以投效、降服来换回皇后虚衔的事,这家伙的嘴巴真臭。

“呵……好啊,以一抵千,那便一言为定,以一个芳心来当作一千个女奴吧!”众皆愕然,张大嘴巴不懂反应,因为说话的并非伍穷,却是他身旁的芳心皇后。

拜千户喜上眉梢,笑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众人正把注意力集中在赌局之际,门外却传来声音,教对赌的双方都突然肃静起来。

一个十三岁五尺高的小子,被“穷兵”左右带了进来,就在门外叫道:“尽情赌吧,明天生命结束时,再也没机会赌个痛快了!”他妈的,是哪路小子如此胆大无礼?

众多的忍士、春冰薄,不顾一切的便抢上去杀,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子斩成肉酱,他妈的不知所谓。

伍穷突然一个箭步,挡住所有扑前的忍士,只余下一个春冰薄冲上前杀,一个战一个,公平得很。

小子没有兵器,春冰薄却手持利刀,奋力斩杀。

小子闪身滑前,微微左倾便轻易避过刀锋,背项竟一直贴住刀身,令春冰薄再难挥刀斩杀。

春冰薄也不甘示弱,一手便握住了小子的脖子,正要吐力捏爆,小子的颈项却软柔细滑似的,一移一扭便摆脱了五指扣爪,双手抓出,先拿住春冰薄的手腕,左手乘势一扭,便戳中了“天柱”大穴。

春冰薄才惊觉先退为妙,小子的右手再一点,又戳中了“华盖”大穴,整个人乖乖的已动弹不得。

小子顺势一抽,便把春冰薄整个抽起,扔在远远的赌桌上,跌个四脚朝天,好失礼!

一脸狂傲的小子,是伍穷欣赏的旧相识,他的名字好容易记住——“太子”,在“穷乡乞巷”出现过的太子。

伍穷的态度,阻止了拜千户上前狙杀的企图,他带著沉重的语调,好不愿意的说道:

“原来那只爱谈风弄月、作画写诗的皇玉郎,也会为国家担忧,也会派人来打探我‘天法国’虚实。”

太子冷冷道:“师父命我来把信交给你,他说,无论如何,很想在皇宫跟你一聚。”意料不到的是,顽强又狂傲的穷小子太子,竟然就是皇玉郎秘密收下的入室弟子,难怪伍穷如何利诱,他都不为所动。

太子受命于师父,到“天法国”打探虚实、军情,只得悉国家因为大力扩军,原来已空虚的国库更是捉襟见肘,百姓流离夫所,倾家荡产又或妻离子散的遍布各处。

外强中干的“天法国”,此役攻占“皇京城”,再不成功便难以扭转国家贫困劣势,故此伍穷才不惜御驾亲征。

接纳“天皇帝国”等加入,也因为此战实在太重要,若先应付拜千户等,再攻“皇京城”,牵涉的军费也就更难筹储。

伍穷珍惜人才,对太子极为赏识,惟是皇玉郎却捷足先登,倒不能不承认,曲邪的眼光也是不错。

叹了口气,伍穷从太子手上接过皇玉郎的战书,太子正要转身离去,但拜千户等却不能如此轻易放人。

众忍士一同抽出长刀,拜千户冷冷道:“不留下部分肢体,我不大相信小兄弟能安全回‘皇京城’去。”一众忍士同时散开,只要拜千户一声令下,这打扰赌局的小伙子,必然被袭,也肯定死无全尸。

太子并不大惧怕,从散乱的长发中,目光盯住拜千户,狠狠的眼神告诉对方,就算他死去,对方也要同葬。

双方僵持下,伍穷突然笑道:“哈……先前不是正要来以赌论胜负的么?小子,你也来赌上一局吧,我们三人以赌论战,拜千户的赌本是所有妓女、女奴,朕的赌本是皇后芳心,而你嘛,没啥算是有偾值的,便以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吧!”以赌论胜负,正好有利好赌的拜千户,一赌获胜,乘机有理的杀了送信来的小子,拜千户当下欣然答应。

沉默的太子也知悉今日难以摆脱赌战,大步上前到赌桌,一掌拍向桌面,三骰子弹起,一手扫开两颗,剩下的执握在手中,只见被扫开的两颗骰子分别射向伍穷、拜千户,再被一握拿住。

十三岁的太子,举手投足全是大将风范,跟一头红发、没有眼眉的同岁小子春冰薄,性子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太子冷冷道:“好,就赌最简单的双数或单数!”——

第四章赌局我必胜

太子握住骰子,冷冷道出他提议的赌骰子规矩:“咱们每人手里都有一颗骰子,以骰子压在手指头的点数为记,猜中三人的拇指指头上合起来的数目是双或单,便是胜方。”

拜千户也没玩过这样有趣的新奇赌局,一向嗜赌的他,当然愿意一试,忙道:“这赌法也不错啊,就算我跟大王一同赢了,也可以把你的贱命赢来,只是……若咱们三人都猜一样的单或双,那便……”

犹豫之际,太子突道:“你猜单我便是双,我一定是阁下的相反便是,可以了吧!”充满倨傲、自信的神情,著实令拜千户讨厌,他的半生经验告诉了地,如此的小子最好尽快取去性命,否则待他成长后,必然是棘手的心腹大患,要杀便快一点的好。

三人都同意太子的赌局,各自在拇指上以骰子一压,把点数的记印深深压下。

同时骰子各被握碎,不能再改动或混乱点数了。

伍穷赌的是“单”,拜千户也一样是“单”,而太子也不反悔,反其道赌开“双”。

先是伍穷摊开掌,拇指明显的只有“一点”记印,暂时是“单”。再来是拜千户了,拇指竟又是同样的“一点”。

二人合成就是两点“双”,最后是太子了,他拇指压了甚么?一、三、五点便开“单”,二、四、六点则开“双”。

答案来了,揭跷。

太子把右拳伸出,那拇指一直藏在其余四指之内,突然传来“喀勒勒”的惊心碎骨声。

声响更强,爆骨碎肉的震撼,来了,太子终于摊开他的“拳头”,原来藏在四指内的拇指指头,竟被他强力握个爆骨裂肉粉碎,拇指已变成一堆肉酱碎骨,甚么点数都没有了。

太子为了取胜,竟然硬生生的握碎拇指,好可怕!

血肉模糊里,一点也没有,是零点。

太子冷冷道:“三只拇指指头上加起来的点数是赌局总数,现在只有两点,开的是双,我嬴了!”拜千户虽然极为愤怒,被眼前小子耍手段取胜,但实在不得不佩服太子的果敢、狂傲。

这小子长大后一定非同小可,他内心已决定,明天进攻“皇京城”,必定命人先杀掉他。

太子走至伍穷身前,冷冷道:“我赢回自己一命,其余的生命,我用来跟大王交换一命!”伍穷笑:“女人对你看来并不具吸引力,说吧,你要交换谁的命,看我能否答应。”

太子没有公开说明,他撕下一块布来,以断指未干涸凝固的血,写下了短短字句,便交在伍穷手里。

转身便走,不再理睬其他人,来去如风,就跟他一头乱发内的眼神一样,总猜不清其中真意。

伍穷打开布块,简单的两行字却教伍穷好震惊,连在身旁的芳心看到也愕然呆住,这小子真的毫不简单。

凝视地上留下的一滩血渍,也许在可见的将来,这狂傲太子所斩杀的敌人,要再令他滴下一样的血都会极难。

还有手上先前太子替皇玉郎送来的信,“曲邪”向伍穷相邀,明天决战之前,他想跟伍穷展开另一场的单打独斗决战。

对啊,昔日争夺十两之战,其实未分胜负,双方哪一位更强、更有资格拥有十两,一直没有结论。既然明天两国大军决战,也就同时来一个彻底解决私人仇怨的决战吧!

战书上只写上时间、地点,伍穷最爱的,是只有一句挑战的话:怕,便不要来送死好了!

“皇宫”之内,皇玉郎身后,是那刚从“狂乐镇”回来的徒儿太子,他一直没有公开太子的身分,是因为他好不容易才收下如此勇猛的小子为徒,好想保住他。

皇玉郎对太子的期望好大,甚至想过把皇位的继承传给这小子,只可惜,在“皇国”这一定不成,因为太子并不是皇姓血裔。

皇上皇就是因为这原因而被迫退下皇位,在“皇国”里,这最笨又最自私的世袭式皇位相传,就是最人缺点。

这是皇玉郎对太子所说的,虽然别人都不一定认同。因为皇玉郎表面看来并不适合当皇帝,但骨子里他的能力、部署却从不松懈,绝不是真的只顾舞文弄墨的公子哥儿。

明天之战,他已找来余弄仁,以他数百“神风笑”之疯狂杀力,足以把“穷兵”炸个天翻地覆,已是穗操胜券。

皇玉郎身为天下第一高手,绝不打没把握之战。

这一夜,皇玉郎与太子走进了“皇宫”的“真龙殿”,这里好冷清,因为自皇玉邯登基以后,原来是早朝面圣批奏的“真龙殿”便一直没有用途,皇玉郎从未临过朝。

身为帝君,竟不临朝,只在“御书房”内下达圣旨,批阅奏章,为的是皇玉郎不爱勤政,还是只想在斗室之内潇洒埋首?

没有人知悉答案,皇玉郎相信那些笨人一定都想不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太子也许会明白。

“在龙座之前,这‘真龙殿’有四根盘龙金柱,气势膀礴,真的不同凡响,每一根都要二人合抱才能拥得住,都是从最高山上砍下来的千年占木,单是搬运过程便要花一整年啊!”领著太子,皇玉郎不停的在指东指西,详细解释“真龙殿”各项微细设计,为太子带来颇丰富的新见识。

皇玉郎突然抬头向上指,望著金色耀目的殿顶道:“四根盘龙金柱之上,用枘栱托起四方形天花井,从四力到八角,由八角到圆形,层层向上,到中央最高部分是‘蟠龙衔珠’的雕刻,组成了极华丽的装饰天井,称为‘藻井’。”乐此不疲的皇玉郎,当然极想表达意思让太子领会,只是时候未到,太子只好跟随在后,听取解说。

皇玉郎踏上龙座前的梯级,指著说:“这是安放龙座的木制‘须弥座’,座后必须设有屏风,座前左右皆有仙雕、香炉等摆设,绝不能少,也不可能有错漏。”蟠龙金柱、蟠龙衔珠、“须弥座”、屏风都雕满了龙纹,为的同样是要突出一个主题“真龙天子”。

“这里一切摆设、布局,令坐在龙座上的帝君拥有龙皇气势,号令天下,文武百官低首,圣旨颁下,天地动容。绝对是权力最重要的发挥,当上皇帝,坐在龙座上的威风,真了不起。”太子凝视龙座,果然有其威武气势,登基临朝,在四周的布置烘托下,万乘之尊,圣明天子,显尽天赋英明、旷古神智,当真教殿下的人都万世崇敬。

皇玉郎轻抚龙座,像是十二分珍惜,但既然如此眷恋,却为何不愿临朝呢?真教人摸不著头脑。

太子突然醒悟,竟惊愕不已,真的不大相信分析得来的答案。但见皇玉郎脸上情真,才不得不接受“事责”。

皇玉郎笑道:“我算计的没错啊,只有徒儿你一个会明白,为啥为师身为皇帝,却不临朝。”太子叹道:“可惜,实在好可惜!师父一共试过多少回啊,得出来的结果都一样么?”勉强的点头,皇王郎显得极是无奈。

太子也忍不住上前,摸著龙座的椅背,真的好想坐下去,尝一尝个中滋味。

太子叹息道:“这‘真龙天子’的皇者布局,凸显皇帝气概,坐在龙座上的天子也同样必须具备天命霸气,方才能抵受、压得住如此汹涌的万福圣力,若非真命天子,必然抵受不了。”

皇王郎苦笑道:“我已试过三次了,每一回坐下,都抵受不了圣力的震撼,血气翻涌,如何也按奈不住,不停的吐血,直至离开龙座,那阵难受的冲击才会平复过来。”

太子道:“就是这个原因,纵有文武百官一再请求,师父也不得不拒绝临朝。”

皇玉郎苦笑道:“呵……总不能在临朝时,不停的吐血,把一众大臣都吓得半死啊!”

原来,就算是当了皇帝,要是自身的霸气不足,也颇多限制。

皇玉郎本非王者之才.登基原只为得到十两,个人霸气并不强,总不似小白、伍穷般拥有雄霸天下之大理想。

皇者霸气不足,也就抵受不了“真龙天子”皇座布局,登基却不能临朝,他内心耿耿于怀,却没有人会明白他。

突然,太子一步踏前,就坐在龙座之上,他好想试试,他的霸气能抵挡得住“真龙天子”布局么。

果然,血气急翻剧动,不一会儿,体内像是有了七道急流乱窜,上下左右,狂奔疾走,如同也压抑不了。

如龙翻飞,压力庞大惊人,身体的血气乱作一团,如何收敛心神也是徒然,太子愈是压抑便愈是狂动。

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不得不又再站起来,离开龙座,血气立时平复沉静下来,不再乱窜。

吁了一口气的太子,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还是不够霸气可以安坐龙座之上,差的可能还远啊!

皇玉郎却道:“再坐下去!”太子愕然停步,望著师父皇玉郎,心里有点不明所以,但见皇玉郎却是一脸认真,神色凝重。

皇玉郎道:“这一回,别在心中与体内乱窜血气抗衡,千万别在脑海留有斗争、压抑之意图,把身体放松,心神归空,一切归静,空明智海,安然而坐。”依照皇玉郎的指示,太子再坐在龙座上,血气急翻再来,但说也奇怪,只要他把身子、精神放松,血气虽在急奔,但却没有激起甚么内伤吐血,只是心头大为激昴而已。

原来,只要心平气和的融合激动血气,是可以平静乱势、可以安然无恙的。成功了!成功了!

在旁的皇玉郎也为此而雀跃失笑,他没看错,这小子是明日帝皇天人,不久后,必在武林上大放异彩。

皇玉郎道:“身为神皇帝君,冲动只会带来祸害,要懂得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安心处事,料理逆乱,这样才能兼收并蓄,当个了不起的真龙天子,才能在龙座上坐得稳稳妥妥。”太子笑了,他好感谢师父的教诲、指点,只是单有霸气并不就表示一定能当皇帝。

要建国立业,路途必然又艰钜又遥远。

离开“皇宫”,往后山的“皇御园”走去,深宵时分,依然灯火通明,皇王郎领著太子进人精舍,只是余弄仁与一众瞎了眼目的“精髓院”随从,正都埋头苦干,汗流浃背。

皇玉郎执起其一的“神风笑”,绽放出难得的笑意,明天,只要伍穷的“穷兵”遇上这神兵,定然一败涂地,从此一蹶不振。

上一回攻“天都城”,被芳心的突袭“皇京城”,破坏了杀败伍穷的机会,今日,皇玉郎好想一洗颓风。

一个天下无敌的高手,登基为皇后,也好想是沙场上的长胜将军,谁令自己受辱,便给他十倍还击。

在地上跟部下一同苦干的余弄仁,小心的检视每个“神风笑”的完工制成,他在明天一战后,便很可能取代他最痛恨的余律令,成为“余家”家主。最聪明的人,又取得最强的武学秘笈,余弄仁埋头苦干,为自己的未来而战,要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最后的检视过后,太子顺手取走两个“神风笑”。皇玉郎已知数以百计“神风笑”实在足以令自己胜券在握,他在想,这一役后,武林便再没有人敢小觑他,认定他只是个武功第一、兵法九流的笨皇帝。

皇玉郎步出精舍,精神奕奕的其为畅快,对徒儿太子笑道:“明天,你在宫外领兵,以‘神风笑’杀尽‘穷兵’,朕则留在宫中,摘下伍穷的笨头来。”

太子淡淡道:“就如此轻易可杀败伍穷?成功当然是好,但要是明日之战结果有变化呢?”

皇玉郎笑道:“太子,你认为朕的计划有漏洞?”

太子说道:“我只知道,任何计划都必然有漏洞,人算不如天算,万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不停的在转动手中的两个“神风笑”,太子解释不了担忧之处,但烦愁却是挥之不去。

皇玉郎当下把笑容都收敛起来,因为太子从不爱说笑,他认为明日之战不一定如想像中顺利,那便肯定有问题。

太子的意见,绝对值得重槻。

究竟明日之战,是否还有可能出错?一子错,“皇国”将灭亡,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皇玉郎必须审慎行事。

太子没有再陪伴师父,他有自己的打算。明日之战,伍穷不能败,皇玉郎必须战胜,而他,只要能活下去,便心满意足——

第五章玉箫凄美曲

“皇御园”布置了亭台楼阁、假山水池,种植奇花异木,形成了一个清幽高贵的园林环境。

园林堆石、铺地,各种花窗、镂窗设计,还有园林院墙上的门洞,都是经过精心布局,一丝不苟的巧妙陈设。

箫声妙韵,似是微雨湿花,再来千变万化,妙音纷呈,配上“皇御园”雕栏玉砌、花木石山,说不尽的和谐融洽。

伍穷步入“皇御园”,始觉当日“剑京城”“剑皇宫”所见,当真难以相提并论,实在相差何止千里。

“皇御园”的园林色彩辉煌,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

“虽由人作,宛自天开”便是其中趣旨,只看得这一生贫困的伍穷,虽然当了皇帝,也是最苦、最穷的“天法国”帝君,皇宫又岂能与“皇国”的相比,“皇御园”的风光,更是千里远胜。

伍穷从“皇宫”偏侧的“皇寿殿”而进,殿前有花木山石的点缀,一派皇家的威严气氛。

殿後是一道逶的土石假山,走入山道,只见两旁树木葱郁,峰迥路转,三两步间,一幅高阁、平湖、远山的壮丽景色就呈现在面前,布置得令人意想不到。

平湖之上,有一座悟竹“幽居亭”,亭顶之上,一人弄箫吹奏,揉合声景雅,正就是等待了伍穷许久的皇玉郎。

只见皇玉郎一身素白纯色锦衣丝绸,十指灵动跳跃於玉箫之上,尽显优雅气质。

皇玉郎停下箫声,在亭顶之上,隔着湖对伍穷道:“园林景致,造景手法层出不穷,点景、对景、框景、移景之外,还有透景、障景,利用弯弯曲曲的折廊、古怪的堆石、不同层次的铺石、各式各样的镂窗、花窗,配上奇花植物、特制家具,也就能创造出整体完美的园林景致,格局优美,置身其中,自然感到妙艺无穷。”伍穷对园林设计、布局一窍不通,只觉四处变化无穷,人工造就而成的优雅美景的确技艺繁复,山水相互配对,融为一体,无可置疑,“皇御园”看来是当世最妙园林。

皇玉郎道:“哈……朕的设计总算有点心思吧!”

伍穷冷冷道:“阁下的心思都花在毫无意义的东西上,舞文弄墨、园林曲艺,甚至与禽兽相伴为乐,难怪‘皇国’国力一蹶不振,就如眼前假山堆石一样,空有秀丽外表,却是华而不实!”

一手拍在面前大堆假山堆石上,原来作为点景屏障的奇峰怪石,当下爆裂碎散,不堪一击。

皇玉郎却哈哈大笑道:“苦啊,苦啊,大好的‘败家石’,长二十尺、高十五尺、厚十尺,是‘海霸族’‘云游四海”中‘云渺海’最珍贵难得的极品,单是起运而来,先用泥土将石上的孔窍填实,再包装上路,运抵後将其先浸入河中,剔刷泥土,中间不知耗费多少人力,如此便为阁下糟蹋,可见阁下出身寒微,一派老粗庸俗,全不识宝啊!”

伍穷冷笑道:“阁下从没穷过,当然不知民间疾苦,这些荒谬享乐,对朕是无聊事。朕要有如此优美庭园,简单得很,今日攻陷‘皇京城’,城内一切不就是掌握在我手中麽?”

皇玉郎缓缓站起,从高处俯规而下,叹息道:“我来问你,走前十步,有用石头堆砌的山石,称为‘池山’,其有何道理?”

伍穷踏步而前,果然见有沿岸的山石与池畔的假山叠成一气,连成“池山”,但有何内涵,当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玉郎道:“池上理山,园中第一胜也。山水互相依存,用土堆未能表现得好,假山石方才显尽‘理水’特性。”

伍穷怒道:“他妈的在卖弄甚麽臭见识,朕乃大英雄、大豪杰,对此女儿家见识不懂就是不懂,我一刀斩下你这麻麻烦烦皇帝的佝头,把‘皇御园’据为己有便是了!”

皇玉郎哈哈笑道:“园林巧布设计,尽显工匠心思缜密,伍穷啊,你知朕为何武艺卓越,为天下第一高手麽?创招、自成一派的武学修为,凭藉的就是心思细密,层层构想,把武学、神兵的精华,相克、配合融会假设,创造出每招细节变化,便能成功的提升武学。”

一番分析、解说,伍穷终於明白皇玉郎话里含意,他以修练武功的同样心思、力量,去设计出“皇御园”的优美,相比伍穷的武学,只是靠父亲传授,又或冲劲提升,当然胜上一筹。

皇玉郎不是要单单战胜伍穷,还要他明白中道理,要他败得心服口服,总之是贴贴服服。

伍穷不屑笑道:“花草山石当然任你摆布,难道你以为朕也会任由阁下指点,任由操纵麽?”

皇玉郎笑道:“也许,你比假山顽石更容易摆弄哩!”伍穷缓缓抽出“败刀”刀鞘,闪耀的宝石镶在刀柄之上,与整个悠雅致园林景色,实在完全不配,十分碍眼。

伍穷道:“朕的‘穷兵’在城外已展开进攻‘皇京城”之战,今日‘皇京城’势必陷落,你唯一的路,便是杀掉了朕,待‘天法国’群龙无首,再集合馀下二十九座皇城力量,也许便可能再夺‘皇京城’,洗去今日的莫大耻辱!”

皇玉郎没有刀,也不用剑,他手上只有一枝玉箫,能吹奏出动人曲韵的“天子箫”,虽也坚硬如钢,但却没有利刀锋口,要斩要劈,一概不能,如何能战“败刀”?

皇王郎笑道:“一战分两方决杀,却又互相关连,君子战,你信我没有埋伏,我也让你踏入‘皇御园’,我想,这一战一定十分灿烂,一定会留名千古,为後世所颂扬。”

从园庭假山“败家石”旁飞跃攻去“幽居亭”顶上,刀,挥出一抹红,像是美人吐出的凄艳血红,惨烈而伤感。

带着一声响亮咆哮,惊碎美梦,震破宁静,拔刀、出刀、收刀,一刀斩出一百三十六刀。

一百三十六刀形成狂龙飞旋的猛势,形成了老父的绝学刀招“风芒毕露”,如噩梦降临大地。

刀已回鞘。

“败刀”嗖地飞回,安静的回到刀鞘之内,那先前的烈缸渐渐腿,一下子消失无形。

“败刀”的主人也同样跃回“败家石”上,无功而退。

非但无功,而且有血。

伍穷一招进攻,换来却是两行滴血,连兵刃都没有相交,竟然已负伤,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天下武学第一的皇玉郎,手上仍只是那枝晶莹的玉箫,态度依然的悠脱,刚才一招,他竟然能轻易化解,而且伤了伍穷。

伍穷的左右耳朵所滴下来的血,已停了,但仍隐隐作痛,地真的没想过,皇玉郎不用执萧对战,只奋力一吹,那好比子夜鬼哭的刺耳箫声,便彷佛突然震碎心窝,教他耳鸣心痛,全身抽搐。

神、魔、道、狂、邪之首,“曲邪”皇玉郎,最厉害便是“曲”,箫音成曲,杀力当真骇人。

箫音又来了,只是这回却一点不刺耳,悠扬妙韵,仿若云卷雪飞,初若飘飘,後遂霏霏。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

伍穷的凌厉杀意,彷似被柔和乐曲的情感融化,再也提不趄劲来,便难以盖过对方。

突然旋射出“败刀”,疾扑斩向“幽居亭”四周的枫树,一轮震跃乱射,树上立时被徼得红、黄双包叶子片片飘下,形成令人眼花缭乱、漫天落叶的优美情景。

枫叶落,杀意来!

如丝织锦绣,细腻刀法尽显运使之巧,豪气尽敛,埋在落叶里的只是温柔的刀法幽幽,绝不厉害,不要斩,只稍稍割伤。

一直追着仍在吹箫的皇玉郎,“败刀”割了他尾指一刀、割了右肘一刀、割了小腿三刀又割了背後五刀。

每一刀只人肉二分,每一分只痛未伤,是伍穷自创的刀招“後患无穷”,在落叶间穿梭迥斩。

太凌厉的刀,每个高手都竭力去挡,反而是最皮毛刀法,既只伤皮毛,那就不为意、不理会,甚至不懂如何抵挡。

伍穷此招“後患无穷”,正捉到了对战者的细微弱点,出刀只割伤最不重要部位,只削割两分,出刀不狠,似无伤大雅,皇玉郎不经意挡刀,伤痕也就不断增加。

当发现全身已隐隐作痛,原来已被“败刀”割伤了一千处,每一刀伤痕都太小,但合起来便殊不简单。

刀太快,当然比落叶更快。

就是因为落叶缓慢,皇玉郎清楚的看到那些飞舞落叶,沾上了自己身体溢射出来的血,愈来愈多。

赤痛从脸肌、手背、大腿、脚踝,甚至已侵入了五脏六腑,愈来愈像一把大铁钳,把皇玉郎挟住,慢慢的揉捏扭曲,缓缓的分解破残,痛楚已深入骨脾。

攻袭已铺排完成,伍穷的眼神突然变得甚为凶悍,那一阵的狂喜,是取得胜利前的兴奋。

伍穷杀败天下第一的“曲邪”皇王郎,天下间还更有可喜的事麽?难怪他大战中还有笑容。

已割了二千刀,“後患无穷”的最後一刀应该斩下了,挡也好,不挡也好,只要此力发千钧的一刀斩下,掀动身体上二千道原来只是微细的伤痕,二千伤痕便会变成凄厉刀伤血痕。

二千刀伤血痕同时爆裂,後果如何?

枫红散飞情景令人感动不已,提刀、出刀,把感动斩成感慨,把经典写下,记住了他伍穷,一刀杀皇玉郎。

神思正坠入深渊中,心念正沉缅美梦中,连绵杀力冲动而来,只要比箫音更快,便一刀战胜。

相信,杀力无情,甚麽也抵挡不了。

落叶还在飘,有嫩黄、有深绿、有血红,为无情杀力添上色彩。“他奶奶的王八贱狗皇帝臭烂屎笨七丢那星星去死妈的龟孙,接你老子我伍穷大王的这一刀!”伍穷以无穷亢奋,斩出“後患无穷”一刀,为配合刀招,他破口乱骂,把穷相真的露个彻底。

杀力强,杀力急,箫声不能再突然吹起碎音。

刀光突然消失,杀力猛然滞住,只有枫叶仍在飘落!

干甚麽?败刀无穷杀力竟戛然而止?

皇玉郎外号“曲邪”,他的玉箫比刀、剑厉害得多,谁若不明白,只因他没碰上过皇玉郎吧!

当最後一刀斩下,玉箫刺射而出,没有挡刀、不拼战、不刺心夺目,只套住它应该套住的东西。

王箫已守候了此良机久矣,只有当“败刀”认为必然应该奋力斩下,刀路才一定不变,它才一定套得住那东西。

玉箫可以套住甚麽东西,更同时能够化解“後患无穷”?

玉箫的头端是圆孔,一刺戳前,正好套住了伍穷那提刀的右手拇指,轻巧的一扭,便听到清脆的断骨声。

“喀勒”的碎骨声,带来了一个结果,“败刀”只有馀下的四只手指抓住,握得好紧、好紧,但却好松、好松。

没有拇指相辅,馀下四指紧握“败刀”?无论如何也不会握得实。伍穷立时急退,在树与树之间飞跃跨越,好快又退回“败家石”上。

血在落.在断指的裂口滴滴落下。

箫音又再响起,仍然是动人心魄,只是添了三分愁忧,叹息又叹息,伴着轻柔而曼妙的树叶徐徐落下……伍穷抱刀归元,岳停峰峙。

皇玉郎停下箫声,轻轻问道:“你的意态在告诉我,你已放弃再战,已放弃再想出更突破的刀招来杀我。”伍穷看看右手那废掉的拇指,幸好,骨碎得不太严重,医理三个月,也许便能痊愈。

但若然今日战败,还有生命等待医理麽?

伤痕令伍穷沮丧?斗志,已烧伤了他的眼神。

不能瞒骗敌人,尤其这敌人是天下第一的皇玉郎,他绝对看得出,伍穷已是“穷途末路”!

皇玉郎冷冷道:“你并非我敌手!”

伍穷道:“我,不得不甘拜下风。”

皇玉邯道:“你,可以死了!”

伍穷道:“我,谁来赐死亍。”

皇玉郎道:“当然是朕的玉箫。”

伍穷突然狂笑道:“哈……哈……不可能啊!”

皇玉郎也同时感到愕然,脸上一阵煞白,惊骇莫名的望向伍穷身後,他的眼目告诉了他,不可能的事来了。

伍穷身後,没头没脑的疾射而来三十八个少年,衣衫褴褛,站在伍穷身後,犹如一道铜墙铁壁支持着伍穷。

皇玉郎鲜有的心慌意乱道:“怎麽可能?四皇八侯及‘皇卫军’的重重阻阵,怎麽挡不住这三十八个少年?”——

第六章三十八穷奴

沙尘高扬,隐隐传来金鼓之声。

“皇京城”城门之外,三十万“天法国”大军已杀至,蓦地号声大作,战鼓雷动。

仿似大地震动,东西北方也有战马、战车直闯杀来,城楼上的四位皇爷--皇寿星、皇太子、皇千世及皇万福,还有八侯三十爵爷,加上“皇卫军”的万夫长、千夫长及百夫长,全都屏息静气。

弩手们都准备好手上的“神风笑”,只待敌人临近,便会射出杀力惊人的“神风笑”,把一众“穷兵”炸得粉身碎骨。

正门“角楼”之上,那一脸庄严的余弄仁与部下全齐集,等待他的成果出现,成与败,全系此荣辱一战。

犹如人浪淘沙,从远而近卷来,究竟是淹没了“皇京城”,还是都成了枯骨死尸,以鲜血滋润黄土地?

太子站在“角楼”顶端,此处位置最高,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感受兵临城下的浩瀚雄壮。

六个月前,太子才拜入皇玉郎门下,他贫苦了十三年,并不觉得被皇玉郎收为弟子,从此便平步青云、一帆风顺。

相反,他很肯定自己在随之而来的日子里,会在逆境中求生,因为他感觉到皇玉郎并非皇帝之才,很快、很快,相信这位师父便会遇上大灾大劫,从此落入危难里。

只要身处险祸危难,在逆境中学会如何求存,生命便显得绝对坚强,太子认定在这种苦困中成长,他日才能成为天下第一皇者,因此便选了皇玉郎拜为师父。

这一战皇玉邬会一败涂地么?

表面上,当然绝不可能,但太子的内心总有不祥预感,他肯定皇玉郎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只可惜,他却找不出头绪来。

就算能理出头绪,现下也太迟了,故此太子站高一点,看得清楚一点,究竟这一战“皇国”的战情如何?

究竟“天法国”、“皇国”之间,谁吞并谁?

兵临城下,十万大军先冲击杀至,皇万福一声令下,射!

“神风笑”射出,炸他妈的一个稀巴烂!

“皇宫”以外的战情并没有人传信报告,在“皇宫”的“皇御园”内,皇玉郎也感到奇怪。

更甚的,是眼前三十八个少年都是伍穷的徒儿,竟然身上没半分伤,便轻易的闯了进来,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三十八个少年,名为“穷奴”,是伍穷从“穷乡乞巷”收买而来的精锐弟子,在“万丈墙”经严格锻链,没有被惊涛骇浪撕**躯,组成杀力强大的“穷凶极恶”兄弟。

伍穷不敌皇玉郎,但加上三十八“穷奴”,形势便截然不同,皇玉郎可以一敌三十九人么?

箫音不再,乐曲没有再奏起,皇玉郎内心的犹豫、忧虑,已尽现脸上,他好想冲出“皇宫”,看看守城之战究竟如何?是否大事有变?四皇、八侯、三十爵爷领导的“皇卫军”又如何?

当他急跃直冲,面前却来了一道高墙,集三十八“穷奴”的“万丈墙”,九人两组、十人两组,手缠着手的拉动,从上而下跃落,似是一道巨浪高墙,四组轮流不断涌打,截住了皇玉郎。

不得不退,但旋即强力突围,双掌攻向最近的少年,逼使他抡掌相拼。皇玉郎内力深湛,穷奴如何能战?

九人一组的“穷奴”却各以内力掌轰注入前者体内,集九人之力合一出击,顿然增强九倍内力。

要突围,必须先杀“穷奴”。

伍穷站在“败家石”之上,好整以暇的,十分轻松,他要争取的只是时间,先前一战,加上现在来到的三十八“穷奴”,他与芳心定下以决战拖延皇玉郎的战略已成功。

今日之战,杀皇玉郎只是次要,一切已麈埃落定。

伍穷的悠闲,更令皇玉郎心里忐忑,猛然提升功力,九个“穷奴”最前的一个突感对方内力如巨潮汹涌而来,双手如电殛般被轰震,突然裂出血痕,血痕一直随双手向身体、头颅蔓延。

衣衫尽碎,片片飘飞,整个人也被割得鲜血淋漓,骨头也开始感到扭曲爆裂。

死亡的来临如迅雷陡作,不及掩耳,“噗”的一声,凄厉的血洒骨肉溅飞教人触目惊心,最前的“穷奴”爆个血肉模糊,皇玉郎的双掌压力便顺理成章压向跟在后面的第二个“穷奴”。

合九人之力也抵挡不了皇玉郎排山倒海的内力,八人又如何能挡得住?接连不断的“噗”!“噗”!“噗”!

入耳荡心摇魄的阴森可怖,一个接着一个的“穷奴”被轰得碎散爆死,就如杀鸡宰鸭般轻松简单。

一连九个“穷奴”,一路的“爆”个不停,死个灿烂,鲜血迸溅,血肉淋漓。

九个少年的血肉都在地上混杂一起,支离破碎,难以分得清哪个部分属谁,血肉横飞,模糊一片。

甚至可说是血肉狼藉,先前还完完整整的“生命”,刹那间竟被扭曲毁碎至此,正常的人必感到晕眩、欲呕。

可是,“皇御园”之内剩下的三十一人,都绝不是“正常”的人。就算是“穷奴”,从数百人到最后的三十八人,每一天在“万丈墙”边,身旁或前后,被巨浪撕碎毁成血肉模糊的景况司空见惯。

习以为常,触目惊心,如何恐怖的景象都谈不上甚么惊怖,就像每天吃饭拉屎似的,平常得很。

剩下还有二十九个“穷奴”,皇玉郎必须把他们一一杀尽,轰成一堆血肉,才可能离去,闯出“皇宫”看个究竟。

只是要杀这二十九个“穷奴”,又比先前难上许多借,因为他们看到合九人之力仍然不敌,已决定把二十九人内力联系,扑杀皇玉郎,杀力立时大大提升,斗志勇猛昂扬。

二十九个“穷奴”,都手牵着手,把内力互相贯连,扣成一条人肉浪链,包围唯一的敌人皇玉郎。

如此的人肉浪涟,如何杀敌?

皇玉郎久经战阵,也不曾碰上过如此古怪武功阵势,先以玉箫戳向正中的一人,欲破断浪链。

玉萧未戳中,中央部分不断后退,左右两端人肉浪链分别夹击,及时挡住右边,左边已轰中。

攻击力犹如一阵巨浪,连绵不绝,身体、四肢全是攻击力点,只要触及敌人,相连的二十九人劲力便聚焦吐出。

无论皇玉郎轰中或被击中,人肉浪链也贯连了二十九个“穷奴”内力,势难轻易突破。

一飞冲天欲先离去,住宫外察看,人肉浪涟却由基底拉动,二十九人的相互拉动跃飞,完全挡住去路。

就算以灵巧身法滑动,变幻无常的人肉浪链,也处处挡住去路,无从穿越。

霍然回身,皇玉郎骤尔收招,他已清楚明白,要突破人肉浪涟这相连二十九人内力的阵势,绝不能胡乱抢攻。

内力透过双手互传,融而为一,每一人的身体部位也都受到保护,要攻其一而破,已是不可能之事。

伍穷不再站在“败家石”,他蹲坐石上,个人战胜不了天下第一的皇玉郎,但极欣赏这“曲邪”武学大家,究竟他会如何破阵呢?

欣赏,有时比亲自上阵更妙!

伍穷笑道:“放弃了吧!”

皇玉郎背着伍穷,冷冷道:“你这批新一代徒儿,所受的严格锻链好惊人,他们的杀力都是以生命换来的。”

伍穷笑道:“只要能挡得住阁下这般的一流高手,总算付出的血汗有代价吧!”

皇玉郎道:“要挡得住我,还是妙想天开。”

伍穷道:“哈……那就再请皇兄闯阵,指教一下我的一众‘穷奴’,且看人肉浪链还有啥破绽!”

皇玉郎冷冷道:“希望你花尽的心血,不致一朝白费,二十九人里,能侥幸不死的,伍穷,他们长大后,一定能成为你最重要的帮手。但要牢记,这战死不了的才成!”

伍穷不再有笑容在脸,因为皇玉郎的脸容刹那间变得异常沉郁,眼中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杀血腥神色。就像刚说出一句“好想大开杀戒”一样,杀性已急掀提升。

黑气,若有若无、若隐若现的冒升。

头上不停飘出好诡异的阴森黑气,散透出猛烈、厉烈、狂烈的杀意,黑气愈来愈浓,彷如怨气冲天,凶悍可怖。

原来信心十足的二十九个穷奴,目睹如此诡秘情景,心头也不禁紧张起来,先前原有的镇定、信心,竟也动摇起来。

人肉浪链,只要有一人颤抖,全阵二十九人也同时微微抖动。内力相传,恐惧也会传开去,影响各人。

二十九人一同瞪目凝视,都惊疑不定,皇玉郎头顶冒出的黑气,已浓烈得如黑发无异。

不能坐以待毙,杀啊!

二十九个“穷奴”同时杀上,先下手为强,杀啊!

皇王郎执起玉箫,深深吸了一口气,扯动得四周的空气竟成旋风,身体突然暴胀了一倍,平日的优雅已换上煞气严霜。

嘴唇放在箫上一吹,全身罡气以一个极高的调子吹出,破碎虚空,开天裂地,音波劲气一晃即逝,在白日中炸出一道剑虹,狠狠的刺入二十九个心脏,冲击至完全崩溃。

石墙,裂开倒下;亭柱,崩塌断毁;堆石,粉碎凌乱;窗框,扭折曲毁;瓦木纷纷坍塌而下,树折屋破瓦塌阶崩。

这就是皇玉郎的最强杀力--“玉音箫杀”。

人肉浪链又如何?心脏爆碎的“穷奴”,十指再没有力量紧扣在一起了,纷纷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中。

当皇玉郎从容越过穷奴身旁,就只有十个七孔溢血的少年仍未倒下,苦苦支撑着,他们的心脏竟能抵得住“玉音箫杀”!

皇玉邬在离去之前,不禁赞叹的抛下一句话:“剩下未爆心倒死的这十位‘穷奴’,将来可能比我更强,恭喜你,伍穷!”

伍穷看着最后剩下来的“穷奴”,嘴角隐现笑意,终于,他的“穷凶极恶十兄弟”能足数完成了,从“天法国”众多最具潜质的少年中挑选出来,连皇玉郎也杀不了的他们,比一切宝刀更有价值。

他好明白,自己的武学修为因天赋所限,难以再有大突破,除了比不上小白,更不能与皇玉郎匹敌。

惟是有了“穷凶极恶十兄弟”后,岂只如虎添翼,当然也能克制比自己更强的高手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绝不可能反叛作乱,哈……总不成十个人一同当皇帝吧!

在武斗杀力上得以再有强助,伍穷若今日又攻占“皇京城”,把“皇国”三十城收归麾下,天下之大,便以他最大。

雄霸天下,还会太远么?——

第七章美妙的开始

攻城之战如何?

四皇八侯三十爵爷抵挡得住“穷兵”么?

不怕啊,还有余弄仁有的“神风笑”,“穷兵”不可能挡得住的。

从“皇御园”走出,穿过“皇宫”,直出城池大街,原本只是不太遥远的路,只要全力提气疾走,皇玉郎很快便能抵达城楼,很快便可以得悉大战结果。

可是,皇玉郎离开“皇御园”后,过了许久仍未到城楼去,因为他实在走得好慢。

轻功极高,脚步却慢,甚至是只稍稍移动脚步,踏在一大堆血肉旁边,瞧得目瞪口呆。

皇玉郎认得,躺在“皇宫”前白石栏杆上左边的,是名为小冬公的小太监,他平日最爱偷吃,九以最油腻的最合胃口,但从今以后,他再也吞不下甚么,因为他的口已分开了。

上唇与上半边头颅掉在四尺外的梯级上,下唇与下半身则伏倒在白石栏杆之上,死状十分可怖。

“真龙殿”内,“须弥座”上有半边熟悉的人头,人头之下还有下身,可见他从宫外一直奋战,虽半个脑袋掉了,但仍希望挡住敌人,免得敌兵侵入“真龙殿”,破毁“龙座”。

皇玉郎替他合上独目,好生难过,四皇爷中的皇千世死得好惨,也死得好壮烈。

在皇千世身旁,还有三具穿上好像是侯爷锦服的尸首。为甚么偏偏说是好像,连皇玉郎也不能肯定么?

当然不能肯定,因为三具尸首都被烧得焦黑如炭,只能从模模糊糊中凭着对衣衫零碎印象。那些五官、特徵都被烧毁难以辨认,可怖得命人不寒而栗,委实太残忍。

“真龙殿”上,死的情一色都是“皇国”中人,一共有三十二具尸首,把整个“真龙殿”弄得血腥冲天!

光,从门隙中穿透照射。

当光线自殿门缝隙照进来的时候,竟便皇玉郎有种晕眩的感觉,似在孤舟上荡漾,暖意不来,只觉孤清微寒。

“真龙殿”的四周都是又高又大的“龙门”,把外头灿烂阳光阻挡了,教人觉得特别幽暗。

从殿内走出去,彷如从黑暗中投向光明,更像浑噩在无知里,慢慢面向现实,瞧得一清二楚。

皇玉郎踏出“真龙殿”,双手推开“龙门”,鼻端立时袭来一股腥臭气味,浓烈得中人欲呕。

内力惊世、定力惊人的天下第一高手皇玉郎,待“龙门”开尽,脑袋里竟然轰的一声,一时只觉心跳几乎停顿下来,双脚发软,喉咙乾涩,双唇颤抖,支持不了便坐在地上。

眼前所见,何止触目惊心,绝对比任何事物更惊怖、更震撼!

偌大的“圣皇广场”上,堆满文武百官的尸首,“皇卫军”的断尸重重叠叠,混在其中。

尸叠尸的,不能说尸山,尸海可能较为贴切,相信有近十万人身首异处死得甚是狼藉!

那些尸身上的血早已乾涸,不是烧焦便是皮开肉绽,断足折颈,没有一个死得完整。

最顶之上,是四十一个人,头别属于馀下的三皇八侯及三十位爵爷,死得清清光光,一个不留。

他们的眼目都瞪得好大好大,像是死前看见了教人不能相信、接受的可怕事实,这事实已在皇玉郎眼前了,但他却看不见。

此刻的他脑际一片空白,就只有血啊、尸首啊,又或留下四个大字在脑中--“皇国”完了!

良久,皇王郎才能稍稍平复过来,他挣扎起来,再看个清楚,对了,在一大片尸海之后,好像还有其他。

腾飞跃高,落在“真龙殿”瓦顶之上,张目远望,他妈的,一个又一个的臣子、“皇卫军”、百姓都俯伏下跪,额头贴在地上,但偏偏却不是向着“真龙殿”的方向。

数以万计的“皇国”臣民,侥幸未死,一排又一排的俯伏,向“真龙殿”的相反方向下跪,而接受跪拜的人,坐在一张从另一大殿取来的“龙椅”之上,而“龙椅”之下,则全是尸首。

把被杀的“皇国”臣民叠起一层又一层,足有十数尺高的基座,自己则大模大样的压坐其上,逼令其他的臣民在烈日下向他下跪、磕拜,谁敢不从,便立即斩杀。

这不可一世的人,当瞧见皇玉郎时,冷哼了一声,脸色黑里泛青,就像寒冬的沼泽,令人望而生畏。

当然,在皇玉郎眼里,是另一种的讨厌!

皇玉郎愤然道:“是……你!”

那人手拿着一个“神风笑”,漠然道:“是我,一手把皇玉郎及‘皇国’弄垮的人,余弄仁!”

原来替皇玉郎制造“神风笑”对付“天法国”敌兵的余弄仁,竟是祸心?是败战关键。

皇玉郎一直器重、信任的余弄仁,切切实实的出卖了他,这强烈的画面,让皇玉郎推算到许多许多“败亡过程”。

他一直依赖余弄仁的“神风笑”炸杀“穷兵”,但要是“神风笑”突然失灵,完全失去效用……当三十万敌兵源源攻来,“神风笑”不能发挥威力,“皇卫军”措手不及下,必然被攻得崩溃。

更糟的是,若然余弄仁反过来以“神风笑”攻击,令“皇卫军”变成内外受袭,那就一定完了!

好明显,皇玉郎猜测到的都与现实相距不远,在狂傲的余弄仁身后,有一个粉白脸的异国人,他身后背着一个用厚皮包里着的大箱子,大箱子有管子一直相连,接驳到他手中的枪管子。

拜千户笑道:“昏君,你‘皇国’今日覆没,除了‘神风笑’以外,别忘记还有我拜千户的‘火龙枪’啊!”

一手在枪嘴燃点火焰,另一手压动背后大箱子上的一个按掣,突见“火龙枪”即时喷出烈焰猛火,冲天焚燃,热气四散,显而易见,这就是把死去的反抗者烧焦之神兵。

拜千户狂笑道:“甚么中土天下第一高手,哈……让我给你见识一下咱们‘江川藩国’的宝贝‘火龙枪’吧,只需一点‘猛火油’,便足以把武功最强的高手一下子烧成焦炭,嘻……‘曲邪’老兄,你也很快就会跟顽抗不肯下跪的臣民一样,变成好丑、好恶心的黑炭哩。”

皇玉郎亲眼目睹“火龙枪”的威力,再瞧瞧余弄仁手中的“神风笑”,不期然更明白箇中关系。

“火龙枪”、“神风笑”根本就是同出一辙的火器砷兵,看来余弄仁早与“江川藩国”

的人有亲密联繁,说是他自己发明的“神风笑”,可能只是从别人的神兵中变化过来。

皇玉郎的估计没错,从中也解释了为何在“一万险”的小白,当追向海上那不凡圣子战船时,对方竟射来“神风笑”阻截,一脉相承,不凡圣子与拜千户根本都属“江川藩国”战士。

余弄仁笑道:“昏君啊昏君,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只借助我的‘神风笑’便杀败‘穷兵’,哈……太简单吧,我余弄仁要攻占贫困的‘天法国’当大王,为何不掠夺资源丰富的‘皇国’呢?你倒忘记了本座的姓名啊,‘余弄仁’,我就是最爱愚弄人的智者,哈……”

余弄仁大笑,拜千户狂笑,在他们身旁、下面四周的“忍士”、“穷兵”及失掉双目的“精髓院”随从,都笑得弯了腰,捧腹难耐,愚弄人当真好玩,实在有趣。

当然,正因为被愚弄的是天下武学第一的皇玉郎,这就更觉可笑,这蠢事必然“流芳百世”哩!

被嘲笑、耻辱,笑声响遍整个“皇宫”内外,这些比刀刃更锋利的武器,一刀又一刀的割伤皇玉郎身心,教他痛得仿如削肉切腹,头脑爆裂撕毁,眼眦竟裂出血来。

无可否认,“皇国”是在他领导下被灭亡的,难辞其咎,皇玉郎一世英名也尽扫地了!

“你根本就不配当霸者大王!”身后,又响起了洪亮的声音,皇玉即永远也忘不了这声音,充满霸王气概,当然就是伍穷。

他与身后的“穷凶极恶十兄弟”一同截断了皇玉郎的后路,正是前有庞大杀力,后退无可退,皇玉郎已到了极险绝境。

伍穷傲然道:“为王称霸,是统领大地,必须雄才伟略,机心大智。皇玉郎,你原来只是个武者,对武功上的钻研,跟园林设计一样,心思缜密,只可惜,你只对死物的摆弄有心得,人是活的,人心更是极为险恶,要懂得掌握,除非你是出身寒微,方才会深入了解。就如你这些皇族子弟,半生富贵,活在安乐窝中,又怎明白人间险恶!”

伍穷的当头棒喝,皇玉郎终于明白他与伍穷之间的分别,为何伍穷会比他便适合当皇帝了!

乱世争雄,出卖、利用、合作、吞并……玩弄权术,是必须的能耐,自己出身皇族,从小到长大,哪会有人敢欺骗他。血液里欠缺了人心的诡诈,也就永远适应不了当前形势。

皇玉郎从没想过他信任的余弄仁会愚弄自己,出卖他,只一厢情愿的想着此人“应该”

满足他的所求,没首先以小人之心去算计对力,更没有设下补救之法,终引致一败涂地。

伍穷漠然道:“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湖险,人心更险!活在大富大贵的皇族公子爷,又哪曾领略过被出卖之苦,终于,第一次被出卖,代价便是输掉整个‘皇国’,永不翻身!”皇玉郎双目已一片血红,羞愧交集下,他的怒火已狂燃起来,杀人冲动已到沸点。

余弄仁笑道:“别发火啊!立即给我跪下,向瓜分‘皇国’的咱们三人磕头,否则,从这‘圣泉广场’一直绵延到‘皇宫’外大街市集,百万下跪求饶的臣民,就会因你而被斩!”

拜千户嘻笑道:“别胡来啊,你杀我们一人,大夥儿就十倍奉还,杀你十个无辜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嫩,好可怜哩!”

伍穷在身后怒喝道:“跪!”

皇玉郎没有跪下,也实在不能跪,因为他的盛怒,已把自己幻化为一把刀,一把光芒大露、杀性跳跃的“杀刀”。

骤变遽然来!

突然间,皇玉郎变得光芒万丈,像太阳一样威烈。

那一道刀芒,犹如烈日当空飞射出来的金矢,从“真龙殿”瓦顶之上,射前猛冲,像似一股疾劲的龙卷风,把光芒瞬间降落人间,把提刀截杀的人都融化了。

刀芒的杀力,竟然令挡者触及处都融化毁烂,有的“穷兵”手被溶掉,有的“忍士”

头、胸也融化一截,残体断肢,只凭来自皇玉郎的“刀芒”火热内劲。

为了截住这疯狂“刀芒”,只好杀人,杀无辜的“皇国”已下跪投降的百姓!

你杀我一个,我杀你十个,来吧!

一时间,凄厉惨嘶声此起彼落,同时,咒骂怨声也起伏不停,骂个狗血淋头,人声鼎沸愈更混乱,加入痛骂的人不断增加。

“贱皇帝,别连累咱们陪你死啊!”

“你这昏君,治国无力,一切只因你而起!”

“快束手就擒,快点死救救大家好了!”

“‘皇国’完了,别再害大家啊!”

百姓的怨恨声不断轰入耳中,皇玉郎心头大受打击,痛不欲生,痛得不能再痛,唉,还有活下去的原因么?

连臣民百姓都唾弃自己,社稷又已被瓜分,长啸一声,皇玉郎突然好想死,好想求个解脱。

“死不足惜!该死!该死!”完了,一切都成空,只落得遗臭万年的无能指摘,罢了,就让大家来取我性命好了!

皇玉郎杀力虽强,但总难敌群众的“苦口婆心”,大家都好想他死,他只好一死以谢天下。

一刀、十刀、一百刀,身上的刀伤愈来愈多,他已放弃紧握生命,任由如狠似虎的敌人来掠夺。

突然传来一阵马匹铁蹄声,不知从哪里竟同时跑出数百匹“皇马”来,把扑杀向皇玉郎的人都撞开。

“来吧,咱们还有明天!”谁在说话?

皇玉郎虽然能与马儿沟通,但并不是以人的语言对话啊?

一头“皇马”的马腹之下,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他跟皇玉郎不一样,他出身极贫困,深明人心险恶,更清楚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如“皇国”战败,他应该如何逃命,如何在最后关头抢救皇玉郎。

他的名字是太子,一手拉师父皇玉郎上马,疾冲逃去。

“神风笑”、“火龙枪”同时出击追杀,但火焰、爆炸,全给比任何人都更忠心的“皇马”挡住了。

一头又一头的精忠“皇马”被炸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但它们却丝毫不惧,前仆后继的挡住“神风笑”、“火龙枪”。

皇玉郎在马上失笑道:“哈……朕最后的知己,竟然是一群畜生,原来畜生比人更懂得付出,畜生啊畜生,来吧,朕领着大家一同杀出‘皇京城’,杀啊!”

皇玉郎、太子,两人与数百匹“皇马”,穿过“皇宫”,直奔向圣城大街,两旁跪下的百姓依然不敢抬头、不敢乱动,阻挡的敌兵都不敢直樱其锋,只胡乱斩杀跪下的百姓欲逼降皇玉郎。

皇马疾走奔驰,数百匹神驹冲向城楼,再一跃而下,直奔出“皇京城”,离开险地,告别伤心城!

现在,皇玉郎身旁,就只馀下徒儿太子了。

太子好快乐,因为皇玉郎已身陷无依逆境,他一定会被迫发奋,而太子他也就可以学到最需要的东西。

今天,对太子来说才算是个开始,美妙的开始!——

第八章爱后患无穷

“真龙殿”上,竟同时摆放了三张龙座,因为“皇国”被三大势力瓜分,自然有三个有能力称王的人。

左方,是不可一世的余弄仁;右方,是“天法国”大王伍穷;而正中央,竟然是一个大圆形。

大圆形记号绣在大旗之上,是“天皇帝国”的徽号,也正好代表“天皇”,能坐在龙座上的,当然是天皇,而非拜千户。

原来“真龙殿”及“圣皇广场”上的血淋淋尸首,早已打扫得乾乾净净,换来的是四处阵阵喧哗嘻笑,又或**乐啼叫。

后宫的数千妃嫔与及二万宫娥,统统被拉了出来,服侍五千“忍士”与及盲了的“精髓院”随从。

饮得杯盘狼藉,兴奋痛快,因为在攻破“皇京城”的今天,三十馀万大军,就只损失了不逾一千人。

拜千户笑着对伍穷道:“大王啊,我早说过,有咱们‘江川藩国’的忍士助阵,加上一大批‘火龙枪’,还配合余老弟的奇谋妙计,要杀败那愚笨的皇玉郎,呵……轻易得很哩!”

余弄仁冷笑道:“灭‘皇国’算得了甚么,下一着,咱们再攻“神国”,把他妈的最凶霸的文房四炸个粉身碎骨。跟着再炸掉‘剑京城’,以‘火龙枪’把‘长街’烧成焦炭,哈……那时四国合一,天下之大我们最大,四族也就被迫要来投效。”

拜千户拍掌笑道:“妙啊!妙啊!合咱们三大势力,先取‘皇国’,再统一四国,跟着雄霸天下,余老弟,咱们的一群忍士,与你的‘精髓院’弟子,日后有无数妞儿、嫔妃玩弄**乐哩,哈……”

芳心、春冰薄都站在一旁,没哼上一声,只因今日一战,他们的助力有限,关键重点都放在拜千户与余弄仁身上。

“皇国”被灭,风头、功劳都不涉及芳心、春冰薄二人。

灯火通明的“皇宫”大事庆祝,今夜肯定会醉个通宵达旦,这一战,必然惊世震撼。

伍穷、余弄仁、拜千户的铁三角组合,也肯定成为武林上最不敢小觑的力量。

余弄仁道:“伍穷兄,咱们现下只占领‘皇国’最重要的‘皇京城’,此屏障一除,馀下二十九座城池便容易攻克,我们应好好部署,看看如何逐一收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