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崇教殿侧面的书房内,太子李承乾在宫女内侍的服侍下一笔一划耐心的抄写着《四书》,和李泰潦草的字迹不同,李承乾的蝇头小楷写的是端端正正。

“殿下。”内侍小林子跑到李承乾身边。凝神写字的李承乾被小林子吓了一跳,微微一颤,手中紧握的紫毫毛笔将一滴浓墨滴落在宣纸上。浓黑的墨点在雪白的宣纸上十分显眼。

李承乾责怪的瞪了小林子一眼,看着快要写满的宣纸,将宣纸随意的一团,扔在脚下的纸篓内,抬手把紫毫放在了案头的笔架上,叹息一声:“可惜这张字了。”转过身来,注视着小林子问道:“什么事?说吧。”

小林子一缩脖,低声回道:“启禀殿下,汉王李元昌来访,正在正殿等候殿下。”

李承乾眉头一皱,低喝道:“不见,他惹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小林子应声而去,刚刚走到门口,又被李承乾叫住:“等等。”

李承乾低头思索片刻:“告诉他稍等,我换身衣服就来。”

“诺。”

盏茶时间过后,李承乾身穿石青色对襟闲服,外罩着毫州轻纱质地的罩衫来到了崇教殿的正殿。

“见过太子殿下。”李元昌看见李承乾的到来,疾步上前行礼。

李承乾在主位上坐好,接过宫女送上来的香茶,轻酌一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汉王叔好啊,坐吧。”

李元昌好像没有感觉到李承乾的冷淡,满脸笑意的说道:“恭喜太子殿下了。”

“我又何好恭喜的?”

“陛下没有责罚太子殿下,这不值得恭喜的吗?”

“哼!”李承乾冷哼一声,瞪了李元昌一眼:“那王叔的意思我就应该受到责罚才对了?”

“太子殿下误解了。我是说陛下能够帮你掩盖才是最值得高兴的,可见陛下是多么宠爱于你。”

“父皇帮我掩盖什么了?”李承乾不以为然的淡淡说道:“我不还得是禁足抄书,有什么好喜的?”

“这可不同,禁足抄书是陛下对你的警告,朝堂上王珪认罚才是陛下对你的关爱,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李承乾淡淡一笑:“你我都是罪魁祸首,我被罚抄书了,那么父皇是怎么责罚你的啊?”

李元昌嘿嘿一笑:“我比不得太子殿下。陛下还没找我呢,估计找到我就不只是抄书这么简单了。”

听着李元昌的话语,李承乾忽然想起李泰关于责罚的言论,收到责罚也代表着一种关心,若是不闻不问恐怕才代表着放弃。看着嬉笑的李元昌,李承乾突然对他升起了可怜的心思,一个被皇帝放弃的皇族王爷,其下场可以预见。

李承乾心理升起的为其可怜情绪冲淡了对他李元昌的怨恨,叹息一声:“王叔,你是不是也该做点正事了,这样整天的四处闲晃也不是个办法啊。”

“做么正事?”李元昌诧异的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呢?我一个闲散王爷不四处溜达还能做什么?难道真的去粱州那个破地方做都督去?”李元昌眼睛一转,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听到什么风声?莫非陛下有意让我去之官粱州?”

“没有的事。”李承乾笑道:“你别瞎想,父皇没和我说过。只是我看你整天四处跑动,有感而发,你不用担心。”

“没有就好。”李元昌仿佛松了一口气,说道:“长安这份富庶繁华,我可不想跑去粱州看那些个穷山恶岭。这长安的繁华我还没享受够呢。再说了我也不是整天瞎跑,我这不是和你关系深厚才来的吗,别的地方请我我都不去呢。”

“那就好,别的我也不多说,你自己好之为之吧,以后再别惹出麻烦来,这一次我就受够了。”

李元昌呵呵一笑,端起茶盏:“太子殿下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是知道了,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李元昌将茶盏放下,装作忽然间想到问题一样:“对了,太子殿下,让王侍中出面问罪是谁想出的主意?应该是越王李泰吧?”

“哦?怎么这么说?”李承乾装作惊讶的问道。

“嘿嘿,别装了,你装的不像。”李元昌先是笑着瞥了一眼,随后说道:“我昨天无意中看见李泰去立政殿了,然后听后宫的人说陛下大发雷霆,而且当时你也在场,联系到越王在这里说过的话,前因后果一想就知道越王是在立政殿为你求情。然后今天早上王侍中就低头认罪,这不是越王的主意还能是谁?”

李泰斜了李元昌一眼:“当时立政殿可不止是老四一个人,父皇母后还有我都在场,就不能是父皇或者我想出来的?”

“别开玩笑了。”李元昌嘻嘻一笑:“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谋略,就说你当时恐怕都被吓傻了,还能想出什么妙计来。说到我这位皇兄,陛下却是能想出来这个注意,但为了自身的声望却不会说出来,所以我敢肯定是越王殿下出的主意。我没说错吧。”

“算你说对了。”李承乾看着李元昌一脸的得意,心里忽然感到有些腻歪,眉头一皱低声道:“你来就是和我说这些?来证明你如何聪慧?如果是这些的话,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别忙啊。”李元昌一脸媚笑:“我来真有件大事来求太子来了。”

“什么事?说说看。”

李元昌起身帮李承乾将案几上的茶盏蓄满,谄笑道:“这不是房玄龄房相要过寿辰了吗?我琢磨着送他老人家什么寿礼好呢?所以请教殿下来了。”

“房相的寿辰你跟着起什么哄?”李承乾有些惊诧的问道:“宗室结交大臣可以忌讳啊,你不躲的远远的,还往上凑什么热闹?”

“有什么忌讳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还需要忌讳什么?”李元昌装作毫不在乎的样子笑道:“太子殿下不用多心,我其实是想看看热闹,那天有许多王公大臣都要去为房相贺寿,我就属于小杂鱼,没人会注意的。”

“怎么那里都跑不了你呢?”李承乾没好气的说道:“这个忙我帮不了,我没东西让你送人情。”

“殿下误会了。”李元昌解释道:“我不是让殿下帮我准备寿礼,这点东西我还是有的,只是想让殿下帮我琢磨一下送点什么好?要既不显眼,又不失礼的东西。”

李承乾不想再和李元昌纠缠了,随口说道:“房相喜欢名人字画,你若拿副太好的恐怕惹人注目。都说你的字写的很好,我看干脆你写上一副,请房相点评好了。”

“太子殿下说的有理,我回去用心写上一幅,送给房相点评。多些殿下指点。”

“行了。”李承乾摆摆手说道:“不用谢我,我还需要回去抄书,你若再无别的事,就……。”

李元昌早就看出了李承乾的不耐烦,嬉笑一声:“那就不耽误太子殿下的正事了,我就先告辞了。”

目送着李元昌离开,李承乾嗤笑一声,他可不认为李元昌就是来讨要个主意的,明显是来打探风声的,恐怕泄lou禁语的事情牵连到他头上,李承乾也不想和他计较,冷笑一声回到了书房,继续他抄写四书的大业去了。

李元昌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出了东宫,回头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道,你李承乾若不是太子,请我都不来。

就像李承乾所想,李元昌来到东宫并不是为了讨要什么主意,主要是因为想探听下泄lou禁语的事情是否牵连到他身上,并且确定一下是否是李泰在中间出的主意。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也就安心离开。

当然虽然感觉到李承乾不太爱搭理他了,但以后的日子他仍然会不断的来到东宫,目的只有一个,说是加深感情只是次要的,最终的企图仍然是想通过李承乾获得更多的权利。

李元昌能冷笑一声离开东宫,李泰却不得不苦笑着在长孙无忌府里继续停留。

长孙无忌连续为李泰挖了几个大坑,李泰小心的躲过陷阱之后,换来长孙无忌满意的笑声。依照李泰的本心就想告辞回府,却被长孙无忌借口表兄弟之间多多接触留了下来。

李泰强打精神应付完长孙府的晚宴,离开长孙府的时候已经的灯火通明。

在长孙冲等人恭送下离开了长孙府。回身望向灯笼高挂的长孙府,李泰叹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阵难关算是闯了过去。”

回到自己的越王府,李泰躺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养神。低头思量自己最近所为。

最近不过是纠缠于内宫儿女之事,小心的掩饰着锋芒,似乎没有什么出格之处,想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伙同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来试探自己。是因为自己刻意的交好太子承乾,还是和李恪相争之后的后遗症?李泰怎么也琢磨不透原因是什么。

殚精竭虑的和长孙无忌周旋了一下午,又被长孙家众位表兄弟多灌了几杯,李泰昏沉沉的不小心在书房的摇椅上睡去。

李泰不知道的是,在他和长孙家的众位表兄弟享受晚宴的时候,长孙无忌已经赶到了立政殿,将他在长孙府上的所作所为一一叙述一遍。

而听到长孙无忌的叙述后,立政殿却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