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的咸宜公主终是走了,小荷与太真是看出些什么,在这几日里整日缠着李扬或是陪在咸宜的身边,让这二人几乎未能说上几句话。在咸宜公主哀怨的眼神里,李扬只得视而不见,暗地里却是心里疼的历害。

“阿郎,人都走了。”幽怨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李扬收回远眺的目光,有些尴尬的笑着,伸手去扶了小荷,却是感到小荷有些挣扎,心知是怎么回事,眼里不自然飘了远处轻声说道:“娘子,你怨我么?我们是不允许的!”

小荷感到李扬话里的愁苦,半响未说话,只是将身子倚在李扬的怀里,看了已是瞧不见的车驾,叹了一声说道:“阿郎,你也怨妾身吗?”

在这寥寥的送别的人群中,尽是李扬的家内人,也不怕朵儿她们怎么看,紧紧的将小荷抱住,苦笑道:“你是我的娘子,她毕竟是个外人!不值当。”

“可妾身就是心酸!”小荷罕见的撒着娇道,“谁人知道阿郎与她有些什么勾当?”

听得勾当二字从这静似幽兰的美人嘴里吐出,李扬惊异的看了一眼小荷,却让后者又回敬了一记白眼,俏俏的呲了洁白的贝齿道:“阿郎都当妾身等人是聋子、瞎子不成!”

李扬却是惊出了一身的汗,回想到裴牛牛备身所说的,心中猛跳脸色不由的变的惨白,勉强笑着道:“娘子好生的历害,为夫服了。”

“哼!”小荷终是孩子心性,听着李扬的心跳,又想到不管如何这是自己的夫君,不论是什么公主还是别的人都抢不走的,不满的情绪也就安然了。在满足之余又操起了咸宜的苦来,幽幽的说道:“公主是个可怜之人。”说罢又是抬起头望了天边,好像能看到那鸾车上的倩影,喃喃而道,“贴花傍门外,尤是可怜人”,忽又笑的楚楚动人,“莫不是在盼着阿郎?”说罢离了李扬的怀中,红着脸招呼了朵儿等人上了车去。

距咸宜公主走后十几日,八月八日,李扬正在县府二堂公干,忽天色暗淡,刘一冲进来大叫:“老爷大事不好了,日被食之?”

“什么?”李扬大骇,跑出堂下来到天井之中,仰天看去见阳盘被咬去大半,惊吓之余跪倒不住的嗑头高呼道,“请还清白乾坤!”

府里众人俱跪拜不已。

不时,阳盘出,众人起立仍是双股战栗,李扬就觉着眉眼直跳怕是要生出什么事端,坐在堂上心神定不下来。

回到内宅,见小荷腹中有感,李扬令丫头搀着去了花园里已搭好的产,又派人去请了稳婆。

随着一声声小荷的呼痛之时传过,正房里李扬浑身冒汗急如锅上之蚤,众女脸色惨白,不住的相看时,尖扎的儿啼之声从园里传出,李扬竟是站立不稳一腚坐在地上喃喃而道:“苦了娘子,苦了娘子!”

稳婆从园内出来,面色不变且带了一丝的苦气,伸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进得房里来,见李扬盯着自己,忙万福平淡的说道:“恭喜明府,你家里的老婆生了位小大姐。”却是双眼不住的瞧着李扬,见李扬呆着,这心里也暗骂道,看那娇美的奶奶面像也是个有福之人,却生了个瓦片,这下可是给不了什么赏钱了,真是晦气!

对于老婆这种下等人相私称的南方之俗,李扬却未去追究,只觉得自己却是有孩儿的人了,不由的呆住,而又心中狂喜,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抓了身边想要安慰自己的朵儿道:“可是生了?”

稳婆心中虽是没好气,但不敢明说,勉强的笑笑道:“是生了!”

“哈哈,听到么,生了!生了!”李扬如孩童似的蹦了几下,见众人掩笑,方知自己失态,忙咳嗽一声,对稳婆施礼道:“谢过婆婆!来人,带婆婆下去上香茶,四娘你去请备二段帛布送与婆婆,再出二贯当做喜事之资一并送过。”

“是,老爷。”喀秋莎不知为何,本是揪紧的心中,听到大娘生了位丫头就没来由的兴奋起来,眉眼带了喜气,用手偷摸着自己的小腹,让丫头扶着,将也是狂喜不住的说谢明府的稳婆请了下去。

等到了院里客厅右边的暖阁里,喀秋莎让丫头下去取钱物,见下人们都离远,便小声的问稳婆道,“婆婆,请你看看,我怀的可是公子?”

稳婆知眼前这位可是明府的掌柜娘子,忙起身搭话:“那就老身放肆了,敢问小娘子是喜酸还是喜辣,是几月怀人,小腹是园还是尖?”

喀秒莎一一说出,便半起了身子焦急的用眼盯着稳婆。

“哎呀,恭喜小娘子,贺喜奶奶了!十有八九怀的是位怕是个小公子!”稳婆想了想,满脸春风的回道。

“是么?”喀秋莎仿佛被幸福击倒,跌坐下来脸色红晕,那双蔚蓝的眼睛冒着喜光,起身复又坐下的问道。

稳婆心中已是猜出这美貌番娘心中所想,暗道,果真富贵人家是非多。却也不敢哄骗直言道:“依老身之断,十有八九!”

这下喀秒莎心安了,自己之子的长子自是着实落定了,虽不是谪长子,但也是大儿,日后生了下来,自己在李家的地位也是贵重了起来。高兴之余将胳膊上的银制臂钏撸下,递于稳婆手中道:“多谢婆婆。”

稳婆手中一沉,不着痕迹的掂了掂,便知足有二两之余,心中欢喜亦常,忙起身万福道:“真是,这,这叫老婆子如何说呢。”

当丫头春月领了奴婢将赏的东西将与稳婆,稳婆千恩万谢的出去,喀秋莎浑身轻快的回了大房,见李扬这时已是稳住了心神,忙过来回了差事。

李扬哦了一声没有在意,将里面出来端热水的丫头叫过问道:“奶奶可是安好?”等得了母女平安的准信后,又是大笑几声,朝着几女说道:“娘子们,随我去看看。”

这让众女听到心中一喜,爱郎这般着紧,许是以后自己也是如此,但又大惊忙过来拉住劝道:“夫君,你莫不是兴过了头,那等污秽之地岂是你去的地方,你且坐着,我们姊妹去去即可,等阿姊坐完了月子,倒了尿窝后你再来也不迟。”

一番话说的李扬尴尬不已,无奈之下只得安顿了几句望了花园痴望不已。

“为何妾身这般的不争气,难道郎君是个偏心鬼!”朵儿临走之时,羡慕的看着喀秋莎的小腹,又看看自己平坦的肚子,气恼的过来狠狠的捶了李扬一下,大大眼睛里满是哀怨的横了一眼,急走了几步相随而去。

“这也怪我?”李扬心中暗道,好笑的摇了摇头。

“老爷,前边的人禀报,春州陈别驾有事公干,请老爷相迎。”小丫头过来禀报道。

“哦,知道了。”李扬压下兴奋的心情,快步出了内宅,又穿过接待客人的四院,来到了二堂,见陈别驾坐在那里悠然的喝着茶,忙过来施礼道:“下官见过陈上佐。”

“今日为兄见你这县府一派的喜气,莫不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按说日食之时必有事发生。”陈别驾回礼笑道。

李扬拉过陈别驾之袖兴奋的回道:“小弟今日刚刚得了一女儿,还未得去报了兄长。”

“哎,真是大喜大喜呀,若是男儿就是更美了。”陈别驾也是高兴,从腰间取了一块玉佩说道,“给我那未曾露头的侄女添点喜气。”

李扬接下玉佩,唤过下人将其送到内宅,转脸对陈别驾说道:“兄长这次来,可是为何而公干?”

“哦”陈别驾放下茶杯,好好的看了李扬,有些难为情的缓缓说道,“贤弟,这倒让为兄有些难已启齿了。”

李扬将闲杂人等挥下,好奇的问道:“兄长何出此言,这让小弟真是好奇呀。”

“哈哈,你不知,为兄怎能知道?真是有些看不透你!看看吧吏部新到的符令,贤弟真是好命,眼看这令人头疼的八月,今年竟是未起俚汉相争,什么事情都能躲的过,真让人羡慕呀!”陈别驾将公文放在桌了,用手拍着并未往李扬这里推,还是脸色有些异样的说道。

李扬疑惑的拿过展开,看罢不语,轻轻的将文符放下,看着陈别驾。

“莫要看我,为兄也是刚刚才收到。真是不巧,怎么竟会遇在一起来!为兄早知如此便不过来了,但这事莫不是那何某人从中搞的鬼?”陈别驾摇头。

李扬微微点头,苦笑道:“小弟平生自春州以来入了这流南,恪尽职守、兢兢业业、哪一项不是如履薄冰,生怕得罪了谁人,可偏偏还是让我中了这无妄之灾!沙州!沙州!哈哈!”忽尔大笑竟是止也止不住。

“贤弟!贤弟,断断不可如此,毕竟是寿昌为中下县,比这流南可好的多。”陈别驾劝道。

李扬摆了摆手止了笑声,摇着头悲声说道:“小弟有些失态,让兄长见笑了。至这流南未及半年却又是要远赴天涯,谁人心肠如此歹毒,让我疲于奔命!若是平日我也罢了,可我家娘子方是生产,这岭南至那陇右之途,路程迢迢怕有万里,怎能承受的起!这不是活活的要逼我上了绝路!此等让人耻笑的职官不做也罢,我自回云州逍遥快活去!”

“唉!贤弟休要说些胡话,你我苦读十余年难不为就当一句玩笑玩话而放弃?听为兄一句,还是准备吧,今日你也未见了这公文,也未曾与我谋面,只当是行文走的慢了,于最后一日也就是八月十八日再过签收,为兄只能帮到此处了。”陈别驾叹了一声,缓缓交符令收回,起身拍拍仍有些激动的李扬肩道,“贤弟,好自为知吧,为兄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