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动静?”待狄康被何晓筝从悬棺下拖出来后,只听到树林里传来一声闷叫,顾不上拍去身上的腐烂木渣和白骨,便朝前面望去。

“没什么动静!”何晓筝也仔细看过,四野寂静,只有漆黑一片。狄康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被棺材盖头,疼得直吸凉气,那可是天大的晦气。但他越急,越是束手无策,只得连吐几口唾沫,本想骂几句粗口,却被何晓筝打断:“行了,别说了,省点力气想办法脱困行不行?咱们就按你说的,先破这六花阵。”

何晓筝把狄康扶到安全地方,擦去他额头灰尘,让他歇脚。稍后,狄康便缓过神来,又掏出纸笔,在纸上画出一个六花阵的审图,说:“六花阵,有圆阵、方阵、曲阵、纵阵、锐阵等阵形,这五种阵形各有五种变化,共有二十五种,是大唐李靖根据诸葛亮八阵法创制的阵法。之所以叫六花阵,是因为它的形状像六朵花一样。实际上它的结构是六边形,就目前科学发现,密封的蜂巢就是一个六边形的,它的特点是稳固,节省材料。可能当时李靖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他所创造的六边形,却暗合了这种科学道理。你看,如果把树木,按照这么一种形状的军阵种植,那么人一旦进去,必困无疑……”

何晓筝看到阵图上方阵组成的六花形,有点像小时候玩的万花筒,顿时对这个六边形的古代军阵兴趣盎然,她问道:“狄康,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要有就快说,别卖关子行不行,我们进坡,毫无准备,现在连口水都没了。我也不瞒你,我现在真有点害怕。”

狄康知道何晓筝不是胆小之人,她要说出害怕两字,那是因为她急了,因为目前的处境,虽然生命没受到威胁,但是神经几乎快要崩溃。于是,狄康安慰她说:“别担心,我看咱们虽然处在一个古怪的环境中,但暂时还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要理清头绪,走出去不是问题。六花阵由边角组成,每两条边,就会形成一把锐利的尖刀,如果以草木为兵的,势必会在尖刀处留下记号,以迷惑敌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弄清楚这些眼睛的门道。你刚才说,这些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代表什么?”

“三道横线代表三界。萨满教将宇宙分上、中、下三界,上层为天堂,众神所居。中界是人和动植物所在。下界是阴间,分别为祖灵、一般亡灵和大小鬼魂所住。人类夹在中间,受着神灵福佑和鬼魂作祟的影响……”

“行了,行了,三界……上、中、下……”狄康摸着树上的眼睛,又问:“我觉得咱们现在所面临的处境,与这些眼睛有一定的关系,可是……这些眼睛象征着什么呢?你看这图腾有分别吗?”

“眼睛都不在一起,怎么对比不同?”

“你是不是肚子一饿,脑袋就不好使?你刚才不是拍了些眼睛照片吗?赶紧调出来对比。”

何晓筝赶紧拿起相机,调出眼图腾,说:“这些眼睛形状都是一样的,神情也一样,除了描绘时出现的毛边现象,没看出异样之处。”

狄康一边看相机,一边在纸上画出图形。连画了十几双眼睛,这些眼睛凶悍透着诡异,威严透着高傲,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狄康看到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时,突然一拍大腿,说了句:“古人高明!”

“你怎么了?”

“你瞧这些眼睛虽然在形状、神情上不尽相同,但你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有一个地方是在变化的。”

“什么地方?”

“你看这眼睛下面的三道横线,从宗教的意义上说,他们是代表着萨满的三界,但从感观上说,它们还代表着方向。你看,这三条横线以中间线为坐标,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现在迷失了方向,自然是找不到北。但你再仔细看就会明白,这三条线虽然长短不齐,却呈凸形。我基本可以确定,眼睛是迷惑人的标志,而这三道横线,就是这阵势的指路标。”

何晓筝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树上的眼睛,完完整整不漏一个细节地看了一遍,才开口说道:“还是你眼毒啊,那赶紧走吧。”何晓筝心急如焚,狄康却不慌不忙,只知道盯着树上的眼睛。何晓筝又催促道:“你快点行不行,再待下去,没准这里再出现什么变化。”

何晓筝拉着狄康往前走,俩人一前一后,跟得很紧,但仍是提心吊胆。狄康在定夺方向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何晓筝:“你刚才说,这些眼睛是萨满画的,他们为什么要画这些眼睛?”

“很久以前,这里有任县太爷,家中连死了几房姨太太,他认为是中邪,想请萨满给他驱魔。谁知道那位老萨满死活不去,县太爷一怒之下将她斩首。”

“斩首了?死人能画眼睛吗?”

“老萨满死后,被人拖进坡里行葬,据当时参加仪式的人说,在萨满拖尸的路上,发现了很多抓痕,人们突然意识到,那个老萨满被斩首后,还能活动。后来,人们再进林子来的时候,就发现林子里有很多眼睛。”

狄康冷笑了一声:“难道那位老萨满想借眼寻头?”

“听说,那老萨满经常在葬狗坡里出没,寻找她被砍掉的头,她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左手拿刀,右手拿石,边走边敲,发出“嘭嘭嘭”的声音……”

“这证明你和老萨满有过谈话?我想,她在没了头之后,说话一定非常困难。”

“你——我只是告诉你我听到的而已。”何晓筝刚要动怒,却听身后转来几声“嘭嘭嘭”的声音……

“什么声音?”何晓筝不由地抬头向四周看去。

“一定是无头萨满,你听,她好像正朝这边走来,‘嘭嘭嘭’……”

何晓筝紧张地朝四周看去,前方显得很模糊,没有风,整个坡里都显得十分寂静。她站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她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声音,正严重地刺激着她的耳膜:“嘭嘭嘭……”

何晓筝猛然回头,却见狄康一手拿着“钢鹰”,一手拿着一个石头,边走边敲。何晓筝怒了,冲过去,抢下狄康手里的石头,对着树丛远远地扔了过去。

狄康一阵诡笑:“瞧你紧张的样子,有我在这,少不了你一根汗毛。”狄康把“钢鹰”重新****腰间。何晓筝叫狄康闭嘴,不要吭声,慢慢前行。眼看手里的电筒光线越来越弱了,俩人心中又开始担心起来。

不一会儿,前面又传来“嘭嘭嘭”的声音,何晓筝扭头怒斥狄康:“你怎么还敲?”狄康莫名奇妙地看着何晓筝,举着双手,说道:“我没敲了,石头是你扔的。你瞧,我的‘钢鹰’还插在腰上呢。”

何晓筝看见狄康的手确实空空的,可耳朵里还是隐约传来“嘭嘭嘭”的声音,她不仅又问了一句:“那声音从哪来的?”

狄康站定了脚步,也侧耳聆听,树林里的确隐约起伏着“嘭嘭嘭”声音。耳听嘭声甚近,怵人心神,皆是又惊又疑,正拿不定主意,是否要闯上前去看个究竟,电筒却猛然熄灭,树林里的那些眼睛,随着电光立刻消失了。眼前只剩下一片无尽的黑暗,叫他们如何不怕?越往前走,何晓筝的心跳就越快,走着,走着,那种“嘭嘭嘭”声,突然没了。

何晓筝松了口气,她想起了相机,对着树拍照,就能看到眼睛下面的横线,就在闪光灯闪过的那一瞬间。地面上的枯树叶,突然炸开,看不清楚,出来何物,只知道一把抓在何晓筝的腿上,使她拼命挣扎着大叫一声:“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