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们清净了,没人围在车边骚乱了。

但是,老太婆的尸体却慢慢地朝车这边走了过来。

啪啪啪!

尸体使劲拍打着车门,一双深邃似幽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哎呀我的娘哎!这是要吓死我吗?人妖把手机一扔,钻到了我的怀里,身子抖得跟刚出壳的小鸡似的。

尼玛,滚开!我一把推开他,抓起包袱,打开车门下了车,离开车时又把车门给狠狠地关上了。

从包袱里掏出一张黑符,往上面吐上口水,我绕到老太婆尸体的后面。

她还在嘭嘭地拍着车。

我抓住她的满头银发,猛地朝后一拉,将她拽得面朝天,把黑符贴在了她的鼻子上,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把黑符给点燃了。

别这样!我没死呢!老太婆张舞着两只干枯爪子,哀嚎起来。

什么?我赶紧把燃烧着的黑符从她的鼻子上揪下来,一探她的鼻翼下方,果然是有呼吸的,不由得暗吃一惊,怎么回事?你还魂了?

我就做了个梦,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棺材里了,也不知道咋回事,这棺材掉了下来,把我摔出来了!老太婆喘息着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你为啥要拍打我们的车门?我松开了她的头发,将其往前一推,让她站稳了身子。

因为在梦里,我搭了你们这辆车,把东西给落车里了,我想在里面找找,看能找到不能!好孩子,东西重要着呢!你让我找找吧,中不?老太婆愁眉苦脸的,拉住我的手,带着央求之色。

好吧!我动了恻隐之心,不仅答应了,而且还想帮她开一下。

拉了拉下车门却拉不动,人妖这货又把车门给锁上了!

妈的,快开门!我怒不可遏,抬起一脚,把车门给踹了个大坑。

门开了,我让老太婆钻进去,自己也回到了副驾驶位上。

她在后座上找了半天,却啥也没找到,气得嚎啕大哭起来。

你到底要找什么?我扭过头问她。

一个小碎花布包,就这么大一点儿!她用手比划出一个心的形状。

那不是就在那儿嘛!我指着她屁股旁边,这老眼昏花的程度也太厉害了吧,那么近都看不到。

哪儿啊?我咋看不到?她像完全瞎掉了一样,左看又瞧的,就是发现不了在自己身侧搁着的碎花布包,手触碰到了花包却跟没感觉一样。

见她这副样子,我顿时明白了,这老太婆是真的活过来了,活人是看不到也感受不到阴物的,而上次乘坐的这辆车是她的鬼魂,鬼魂落下的东西当然属于阴物了。

我耐心把情况给她讲解了一下,她也逐渐释然了,脸上带着遗憾说:怪不得呢,我那个碎花布包已不见好久了,刚才却梦到了,应该是我闺女给我烧的,我之前叮嘱过她,我死后要第一时间给我烧个碎步花包!

你们家人也真糊涂,你这只不过是深度休克罢了,怎么就把你当死人要给埋葬了去呢!亏得我用车把棺材给你撞了,要不然你就活活闷死在里面了!傻愣了半天的人妖总算是缓过神了,能正常说话了,一上来就是抱怨的口气。

重度休克在医学上被成为假死,因为仪器检测不出呼吸和心跳了,被误会成真死也挺正常的!老太婆倒是知识挺渊博的,为自己的子女辩解道。

她说得是有道理的,这就是为什么人死后要停柩几天,为的就是确定人有没有死透,人若没死透还有生还的迹象就给埋掉了,那就成了冤死,冤死容易发生尸闹。

难道你家人没给你停柩?我掏出镜子和木梳,翻了个白眼,一边梳头一边问道。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给装棺材里了!老太婆黯然神伤地说,望着车窗外,又掉下了眼泪,应该是没给我停柩吧,平时他们都忙得没时间给我说几句话,这人死了还不得赶紧埋了!

车又继续往前开,我们打算把老太婆送到她家附近,可不敢给她送到家门上去,万一被她那些子女和亲戚给拦截住,少不得一顿麻烦。

谁知道到半路上的时候,老太婆赶紧让停车,又嚷嚷着要下去。她指着一根电线杆下站着的一个秃顶老头说:那是我老头子!

闻言,我倏然一惊,电线杆底下站着的秃顶老头子可是一个鬼,这老太婆现在不是已成活人了吗,她怎么能看得到鬼?

哎呀,我的碎花布包找到了,这可太好了!老太婆忽然惊喜地叫道。

回过头,我看到后座上坐着两个老太婆,一个是闭着眼躺在靠背上一动不动,另一个则是手里正抓着碎花布包打开了它,从里面掏出一只银镯子,脸上充满幸福,晃着向我们炫耀道:这可是我老头子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我不由得一阵感动,再次替她打开车门。

她从车上下来,像个少女般蹦蹦跳跳地去找电线杆底下那个秃顶老头子去了。

他们拥抱在了一起,然后一同朝我挥手道别。

这回,她是真的死了,三魂气魄全部都离开了身体。

三魂七魄一旦全部离开身体的话,会发生大小便失禁,唾液枯竭的现象。车子内飘出了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我又掰开她的嘴巴看了看,里面干巴巴的,不过有几颗大金牙,让我给拔下来收入私囊了。

尽管把车窗全部打开,恶性气味还是散不去,人妖受不了,拍打着方向盘叫唤起来:怎么就死在我车上了?这尸体咋处理啊?

车不是有后备箱吗?先放后备箱里面吧!我取出两个棉絮团和一瓶桐油,把棉絮团往桐油里泡了泡,塞进鼻孔中,又拿起镜子照了起来。

将尸体装进后备箱之后,我们又继续前行。

途中感到有些无聊,我问人妖: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个人妖呢?

他直视着前方,语气平静地说:因为我为爱情伤了心,从此以后,我不再爱女人!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望着窗外。

车的音响里循环地放着张学友的歌,正放到一首《如果这都不算爱》

又过了一会儿,我沉着声问道:你是不是害死过女人?

我靠,我才没有,你咋这么问?人妖非常气愤。

因为你车里面又多了个女人!我端着镜子正在照,头也不回地朝后指指。

嘎吱一声!

车子紧刹住了,猝不及防,我再次猛地往前一扑,又是一头撞在了前挡玻璃上。

还好,玻璃真他妈结实,两次了都没给人家撞碎,但我的额头上的疙瘩崩了,血哗地流得满面都是。

这车开的,真是个二把刀!也不知道提前给我说让我打好安全带。

才刚瞪大眼睛,还没等我发怒起来,人妖就急中生智一般,赶紧指着我的额头上道:不白受伤,值两千块钱,我赔偿!

这好吧!原谅你一次!我硬生生地咽下去了一口气,心里面偷着乐,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很不爽的样子埋怨道:为了区区两千块钱,让我吃这么大的痛苦,太吃亏了,不行,再给我一包烟!说罢,也不等他答应,我自己打开前面的储物柜,拿了一包烟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倒是不跟我计较,扭过头看着车后座,疑惑地道:二桃大师,哪有什么女人?

不由得了一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头上方的倒车镜说:你从这里看,才能看到!

我还是没看到女人!人妖按照我的指示瞧着倒车镜里,但他的脸上出现了惊恐的表情。

那你看到了什么?见他这副样子,我就推断出,他一定看到了什么东西。

是纸人,纸纸糊的人!人妖的身子开始哆嗦起来,说话不利索了,声音也变了。

呵呵我又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紧紧地盯着他。

怎么了,你笑什么?他转过来了脸,一脸奇怪地看着我。

我戛然止住笑,把脸耷拉下来。

车内的气氛变得僵硬了,仿佛冻结了一般。

把手揣进怀里,我把他所给的那沓子钱掏了出来,放到他面前一抖,听得嗤啦一声,红色的钱票子燃烧了起来。

烧着烧着,钱就变化了,成了仿真冥币。

鼓起腮帮子,我使劲吹一口气,灰烬到处乱飞。

我说:你在镜子里面看到的纸人,其实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