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时,只觉呛鼻的烟味和强烈的灼热感弥漫了整间屋子,勉强睁了眼,脑袋却还是沉重的,只得继续躺在茶几上,瞟见满目红光,曹寿左眼皮一跳,眼前竟是一片火海。

“怎么会无缘无故起了火?!”他惊嚎一声跳起,忙扑向床,在浓烟中摸索着刘彻。“太子……太子……”猛地,他的手抚上一张脸,他连忙找到鼻子,探了探,大喜道“还有鼻息,还活着!太子,太子!快醒醒,快醒醒啊!”

刘彻仿佛死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他的生命还未逝去。

“太子怎么会睡得这般死?”曹寿一愣,全身大幅度地颤动,转身看向茶几上的白碗,粥已经被吃尽了。“这粥被人下了迷药。这迷药毫无毒性,李陵的银针完全验不出!”

火越烧越烈,满屋都闪着红艳艳的光,仿佛毒蛇的舌性子,一口口扑来,要吞噬深陷其中的每一个人。来不及多想,只觉脑袋发痛,他忙背起刘彻往门口冲。可是火燃得太大,早已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勉强试了几次,都被迫退回床边。曹寿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已经被灼得发痛,背上的刘彻发出了阵阵呻#吟,显然是也被这大火给灼伤了。走门,已是不行。曹寿转过身,眼直直盯着被火烧得“吱吱”做响的木窗,伸出腿一咬牙猛地拼死一踢,但木窗只是发出了“啪啪”的声响,稀稀拉拉落下几根烧成碳的木块。

曹寿愣住了,沉默了半晌,似乎想通了什么,轻哼一声,道:“那贼人竟也给我下了迷香。”他默默看了眼伏在背上的刘彻,背着刘彻的双手微捏成拳,恨恨地说:“我曹寿绝不会让太子死在这儿的。”

“咔咔!”听到头顶上传来不祥的声音,曹寿猛一抬头,随即往后一退,屋顶上的木梁下一瞬便倾了下来。由于背着刘彻,又吸过迷烟,曹寿躲得并不远,左手臂被重重砸了一下,他顿时痛得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刘彻也倒在一旁。在地上挣扎了一会,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坐起,看了眼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左手,使劲全身力气叹了一口气,想必他是背不了刘彻了。他愁眉凝神想了会,便低头用牙咬住刘彻的衣领,一用力,拖上一米远。又一用力,却只拖出了两步。他甩甩头,只觉鼻尖里充斥了自身热汗被大火蒸发后难闻的气味。他的眼皮越发沉重,眼中像是有千万只虫子在爬动,奇痒难耐。但他不敢歇息,更

看:书;>网首发kanshu;,……,扬扬大雪落了下来。这雪下得太晚了。

雪扑灭了大火,听着刘彻渐渐平和的呼吸声,曹寿嘴角微扯笑了,身子一倾,倒在了被雪浸湿的青石板路上,又勉力转过身子,仰卧着半睁着眼,伸舌舔了舔落在春边的雪花,闭上眼细细品味着最后的舒畅。当时我若在场,定会想起寓言故事中那个落在深洞中的可怜人,上有猛虎,下有馋龙,而救命的树枝已经开始断裂,那一口雪水便是那最后一口甘甜的树汁。

“太子!驸马爷!”曹寿身子微微一颤,眼里遂闪过失望的光。他双目放空,喃喃呓语道:“平阳……”

“太子!太子!”李陵跪在刘彻身旁,将他扶起,抹了抹他脸上的灰,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傻傻干笑了几声。“还活着,还活着。”

“李……陵……”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让李陵的心一紧,回过头,见到了全身没有一处好肉的曹寿。他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原本干净整齐地裾衣被火烧成黑糊糊的一团,露出来的皮肤都泛着黑红色的光。他喘气的声响很小,眼只开了一条缝,显然是累了,他很快又闭上了眼。

许是这一眼耗尽了李陵身上的气力,他一步步慌忙爬到曹寿身旁,扶着他,大声嚎哭着喊着他。

“驸马爷!驸马爷!”

“李陵……你知道吗?这是我这一生最喜欢听到别人对我的称呼。”他的眼已睁不开,即使是在大雪天,他脸上的汗珠却愈发密集。他浅笑着,伸手拍了拍李陵,又摇了摇头 仿佛是在叹息。“李陵你也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了。不要哭了……”

“不……不……不……”李陵只是在放声大哭,他的身子一阵一阵地颤抖着,手一点点拽紧怀中的曹寿。“还记得驸马爷与公主刚成亲那时,我就已跟随太子多年。当时人人都说我是一只跟屁虫。太子性格沉稳,而我鲁莽惯了,只会碍了太子的手脚。只有,只有驸马爷一个人对我说我是能保护太子的人。”

“那我就将我这个宝贝弟弟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和……照顾他……”起了风,曹寿慢慢将身子蜷缩起来,又轻声道了一句“天冷了。”李陵哭着想要用袖子擦尽曹寿脸上的灰,却发现他的脸冰得吓人。他一惊,就要拉曹寿起身。“驸马爷,你不能在这么冷的夜里睡着。走,我带你去找大夫!走……走……”

曹寿不由得苦笑一个,他拍拍李陵拉着他的手,道:“你不要慌,且先俯下身听我把话说完。”

“驸马!”李陵猛然冲他跪下,不断俯首磕着头。那声音在这黑寂的夜里似乎被放大了几倍,每一声都听得如此清晰,令人心碎。“李陵求求你让李陵带你走吧……再不去看大夫……你会……你会……死的……”

“生死?”他又笑了。“生死有命,我早已置身度外。这朝野上下……谁人不说……平阳公主嫁了一个懦夫……咳咳……是曹寿无能,让公主被天下人嘲笑……请你……转告太子……微臣走了之后……善待公主……不要再让任何人……欺负她……”他眼一突,猛然一口献血吐出口,在雪上层层浸染,像极了一朵娇艳的二月红梅。

“不……不是这样的……你和公主恩爱羡人,这长安城里的百姓哪有人不把你和公主比喻成一对鸳鸯。”李陵哽咽着,声音嘶哑了。他拼命摇着头,否定着曹寿的每一句话。

“只怕她和我只是一对有缘相聚、却无分相守的苦命鸳鸯。”李陵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伸手一接,看着晶莹的泪珠,笑着流泪了。“你看,这世间仍有许多美好的事物,平阳她不会孤单的。”

“驸马爷……”

他的身子缩得更紧了,但那微笑却如朝阳般绚烂温暖。此时,他一定感受到了某种美好。“昨晚这个时候平阳还在为我缝制冬衣…只可惜今年…我是穿不上了……”

他的手猛然一垂,那一颗泪也滑入雪中,隐去了踪影。李陵全身一冷,抱着他的尸身嚎啕大哭:“驸马爷——”

天已经黑了,烛光何时会亮起,照亮你回家的路。在茫茫飞雪中,只不过多了一个红尘中的伤心人罢了。

“啊。”平阳的手被针狠狠刺了一下,细盯着手尖冒出的血珠,平阳皱眉开口:“阿寿。”

跟平日里一样,此时她在曹寿缝制冬衣。窗外的风雪大得出奇,打得窗户一阵阵的响。若细听那风声,感觉好似有人在哭,却又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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