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皆是一片大惊神色,堂下众人皆身子一抖,就连 赵老夫人也猛然重重垂下了脑袋。

“凤漱?”秀莲抬头看了眼赵言红白相间的脸,脱口而出。

没想到这案子还牵扯进了第六人,我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却不知问些什么好。

静了会子,我才有所反应,惊疑问道:“秀莲,你怎么会知道?”

秀莲道:“秀莲曾听公子在睡梦中轻声念过,只是一直不知是何人……”张汤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赵家人,还不如实交代!”赵老爷子连忙磕了几记响头,道:“凤漱是天棋的妻子。”我左手一紧,不由得又烦躁起来。我知道若说是烦,不如说是心境太凉,被一个又一个谜团憋得窒了息。

原以为赵老爷子这一开口会多说些什么,谁知才刚道完第一句话,他便收了声,只是埋头跪着。赵言呵呵笑了两声,眼一直瞥着赵老爷子埋得低低的头看。他干笑着接过赵老爷子断了半晌的话稍接着往下说,每说一字他眼眸中都会飞上缕缕讽刺的神色,不知是在笑他自己还是在笑他话语中的男主角赵天棋。

赵言冷笑道:“三个月前,也就是秀莲嫁入赵家的一个月前,天棋买回了一个卖身葬母的女子。这名女子倒是出落得十分水灵讨喜,天棋对她是一往情深。那女子被买进府不过七日,天棋便不顾老爷和老夫人的万般反对,将其娶入了赵家门。那名女子便是凤漱。真是可笑,竟真有这么一个人在短短两个月内做了两次同样的事。”他仿佛喝醉了般呵呵傻笑着,我胸口泛酸。我眼前这名男子不醉似醉,清醒却渴盼喝醉,他的眉头忽地一皱,眉宇正中央凸起一块小小的眉结。“这名凤漱姑娘,我看在眼里百般奇哉怪哉。一个出身贫寒的女子却对穿戴十分考究,怕是连一般大户人家的女子也没有她这般会打扮。嫁入赵家后,对下人的打赏都十分大方。别人常道她是麻雀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凤凰,是人如其名的富贵命。我却很是奇怪,一名女子竟将夫家所赠的龙凤镯,凤在上龙在下地套在手上。如此大不敬的女子,当属世间少见。”

我静静听着,心突然咯噔一声跳漏了一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含着茶水在口久久不去咽下。待他说完,我才咽了茶水开口问道:“那凤漱现在人呢?”赵言一脸漠然地答道:“在秀莲嫁入赵府前的一个雨夜,她失足落水死了。”死了?我一愣,微微眯起双眼思考着。我原本就像是困在暗室里的苍蝇,嗡嗡飞着却找不到出口,现在却又把仅剩的一扇窗户硬生生地卸掉,我更是手足无措,被黑暗彻底困住。

距秀莲一案上一审已过了八日,我谢绝了一切出门的机会,只是埋头攻案。司马迁依旧每日忙于地方政务,这堂一日一日地升着,喧哗之声扰得我不得不将房间移至后院,独自一

/看书网)首发kanshu,完十月,我也该继续为案子而忙了,每日清早命仆人弄好一盘盘糕点,也不在意样式,要的只是数量。糕点一盘盘地往我屋里送,仆人们也忙着为我一次次换掉凉透了的茶水。

我整日整夜地趴在屋内书桌上,饿了就往嘴里塞上一两块糕点,渴了就灌下一杯热茶,常常忙到四肢酸麻。

晚上经常忙到四五更,累极了就趴倒桌上躺上一会子,恍惚中有种感觉,整个人身子才刚软下,窗外鸡鸣声便起,惊得我腰板一凸,全身鸡皮疙瘩尽起,眯眼咬牙又要爬起身。有时忙着忙着就好像在做一个很虚无缥缈的梦,惺忪睡眼前摆的不是一捆捆竹简而是一本本厚重的语数英课本,汗稠稠的手心里我的不是毛笔而是会自动出水的子弹头圆珠笔,身处之地不是古色小屋而是明亮宽敞的高三教室。一闭眼一睁眼,仿佛又回到高考前那个炎热的夏季,通宵通宵地背作文背单词,做各式各样难懂的数学题。偶尔刚撑了一记懒腰下一瞬就会在作文单词公式的大合唱沉沉睡去,在整个夏天都不绝于耳的蝉鸣声中昏昏醒来。再一闭眼一睁眼,梦境烟消云散地般在眼前化开,竹简还在,毛笔还在,木格小窗还在,而我则面色迷糊地嘴角微翘,扯出一个已经冷掉了的笑。

“姑娘,对门的师姑娘要见你。”小厮垂在门外低声道。我伸了伸懒腰,揉揉眼,便开门踏出,原本皎洁的月光此时薄薄的一片,映入眼帘毫不刺眼。我随口问了小厮一句:“应有四更天了吧?”小厮答道:“再过一刻便是了。”我朝他垂了垂头,正纳闷着为何四更时分天还这般黑,师姐姐又因何事找我。

微抬眼正对上师姐姐的房间,却是漆黑一片。我又睁大了些眼缝,向右一瞟,十月的房内灯火通明,心想着师姐姐应在十月屋内,我朝小厮摆摆手,他便欠了欠身子退了下去。我还未完全醒过神,摇晃着身子径直向十月房间挪去。

刚一脚迈进门槛,便认出了去病的背影,便又摇晃了几步上前将头搭在去病肩上,道:“怎么你也来了?”去病伸手将我的头挪正,皱眉轻声道:“该来的人一个不少。”听他一言,我便抬头带着几丝迷糊地扫了眼屋内,张汤和师姐姐皆垂手而立,李陵则靠在一张桌子上,司马迁则倚在**,身形看起来十分奇怪。我又伸手搓了搓眼,敛起最后一丝睡意,才发现他一人半侧着身子背对着一行人坐在**,穿着贴身的雪白色长衫,肩上还披着那一件土红色的发旧官服。我看了眼,发现他衣上有几颗扣子上下扣反了,不由得想捂嘴一笑。我脑中这个念头还未潺潺流走,突地他怀中有一个模糊地影子动了动,我一惊,才看清**不只他一人。十月身着一身 粉衣躬身缩在他怀里,见十月脸上一大片一大片的惨白之色,我才惊觉起发生了什么事,暗叫了声不好,十月定又是被赵公子的噩梦所缠。想到此处,我恨不得甩自己两大巴掌,明明就窝在对门,整日整日地不出门没将她们姐妹俩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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