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接风宴

仪门大开,鼓乐齐鸣,文武百官皆在仪门之外恭然肃立,仪仗乐队随行鼓奏。WwW、QUanbEn-xIAoShUo、cOm汉宫以最隆重的礼仪欢迎自己的公主回宫!

最令韩悠感动的,并不是这些排场礼仪,却是那些熟悉的面孔。已为人妇的落霞和夏薇来了,乐瑶公主和独孤泓来了,卓经娥和皇宫嫔妃来了,还有那最熟悉而陌生的汝阳侯,也来了……

熟悉而陌生的,还有面前巍峨的汉宫本身。

几经战乱,汉宫许多的宫殿被毁了,重新建筑起宫殿。从溟无敌口中,韩悠知道,广陵王并没有束手就擒,而是率着广陵军展开的殊死抗争。抗争的结果是,不但数万将士殒命,也造成了汉宫的巨大破坏,毁掉了许多宫殿,连未央宫和国寺也被一把大火烧成灰烬。

所以,面前的汉宫,使韩悠不禁心生陌生之感。那些簇新的殿宇,那些陌生的宫娥太监,汉宫已不再是曾经的汉宫了。

“阿悠,汝还住浣溪殿么?”

“浣溪殿?”韩悠蓦然回过神来:“皇上,浣溪还在么?”

“本也毁了,幸御书房还存了当年建造时的草本蓝图,朕因此令人依样重建,与原先并无二致。”

“既毁了,又何必原样重建,那岂不更浪费力气。”

“朕知你必会回来的,怕你回来之时会有陌生之感,故此为之!”

韩悠又是一阵感动,自己在草原上从未忘过汉宫,汉宫亦未曾忘却自己啊。

皇上亲将韩悠带往浣溪殿,浣溪还是原来那般模样,只是器物皆新,雕漆尚艳,殿外的园子却更大了。一排宫女一排小太监早恭候在殿外,韩悠暗点了人数,竟是皇后的例制。

“阿悠且先歇息罢,晚间朕再为汝设接风洗尘宴,令百官陪侍!”

“皇上,阿悠乏了,接风宴便免了罢!”

“接风宴必不可免,既然如此,那便改在三日之后罢!”

皇帝又嘱咐了一遍浣溪殿中的宫女太监,令他们好生服侍韩悠,不得稍有懈怠,这才离了浣溪殿而去。

皇帝一走,随行而入的落霞、夏薇便似出笼的斑鸠,立时猴上来,围住韩悠只顾咭咭呱呱地争问不休。

“公主,玉漏姐姐呢?她怎么没有回来?”

“北羢可好顽么?”

“公主是怎么脱身回来了?”

“是回来长住?还是省亲要回的?”

“那燕将军不是说早年便坠崖了么?如何到了北羢?”

“……”

夏薇还可,那落霞本就嘴碎,如今成了妇人,更似个泼皮破落户一般,自恃与韩悠熟稔,一个疑问接一个疑问,连珠炮似地问个不休。韩悠无暇亦无法回答尽,干脆抿嘴不语而笑。其实她自己尚有诸多疑问要问二位呢!

待落霞嘴干舌燥,终于住嘴,韩悠方道:“你的这些问题容后慢慢告诉你们。倒是说说,你与夏薇如今甚么情形了?还住宫里吗?”

“早便不在宫里了。夏薇家那位如今是中郎将,深得皇上信任,乃是朝中重臣了。”夏薇家那位,自然是史立业史将军了,方才在外面迎迓的队伍中韩悠似也瞥见了一眼。于是向夏薇点头道:“也算你们修得正果了,既然史将军得封中郎将,夏薇如今也是诰命夫人了罢!”

夏薇脸上微红,笑道:“落霞亦不差呢,阿豹如今替代了原先燕允的位置,统领汉宫禁军。”

皇帝重用自己的广陵军旧部,这使韩悠更为欣喜。两个丫头跟了自己一场,经历多少艰难困厄,如今也算是修成正果了。任阿豹为禁军统领,亦表明皇上深得识人、用人之道,以阿豹的精忠为主,担任此职务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

“落霞、夏薇,派人去告诉两个将军一声,今晚本宫要借你们用一用,皆不许回家,在浣溪殿里陪我!”

“这还用说么?公主回来,咱们自然亦来服侍,早就说妥了,不止今晚,以后咱们皆在浣溪殿落脚,公主只别赶我们走便是!”夏薇笑道。

“咦,你们如今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长住在我这里作甚么?”

“自然是服侍公主了!”

“阿悠可当不起,你们都是诰命夫人了,素日也被人服侍惯了罢,再教你们干丫头们干的事,哪里还干得利索!”

其实倒也不用落霞、夏薇做甚么,殿内自有管事宫女负责,殿外亦有太监们把持,分派过来的皆是些懂事伶俐的,诸事皆不必烦劳韩悠操心。落霞、夏薇不过是陪韩悠说话顽耍而已。

如此歇了两日,皇帝、新立的卓皇后、各自嫔妃皆来探视,后面韩悠应允,原广陵军旧部将亦结伴而来。把个浣溪殿闹得也没一时清静。倒是燕芷亦是四处走亲访友,两日未见着面了。

闹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宫中大开筵席,遍邀文武群臣与各处使节赴宴。皇帝居中主位,却教韩悠与燕芷列坐身边,恩荣之盛,竟是连皇后亦无法比拟。御宴之上,自然免不了群臣的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直将韩悠和亲之事吹嘘得天花乱坠,亦将燕芷描绘成万里护主的绝代英豪。无论当年和亲,还是燕芷北上,那皆是困苦不已的无奈之事。那些谄媚之辞渐渐变成虚缈遥远,韩悠耳中、眼前却隐隐现出当年被广陵军追袭,护送御驾北上的情景。

如今想来,那是何等凄凉、紧张和无奈的情景啊!

“朕有事宣布!”皇帝的朗朗之声忽然将韩悠拉回现实中来。“长安公主为我汉室统兵马、平叛乱,及至忍辱负重北上和亲,功可蔽天,朕欲敕封其为定国夫人,众卿可有异议?”

群起岂有异议,皆称皇帝英明。皇帝又道:“燕将军为保定国夫人安全,隐姓埋名,冒着偌大风险长居北羢。朕亦感其精忠,如今便与二人指婚,亦敕封定国公,众卿看可妥?”

群臣一时轰然叫好,燕芷忙伏身叩谢:“谢主隆恩!”韩悠亦大大方方地起立,躬身称谢了。

“那今日这接风之宴,便亦作定国公与定国夫人的订亲之宴罢!”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大声倡议道。群臣称妙,不一时便有翰林学士们诵起新作的诗赋来,将宴会气氛推至高*潮。

只是韩悠却注意到,这喧闹之中,有一人始终未能开怀。

独孤泓一直在闷闷饮酒,似乎御宴之上的一切人和事均与己无关。数年未见,独孤泓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还是那美如画一般的脸孔,却失了往日的神彩,有些阴郁。偶尔瞥一眼韩悠,目光却是锐利如刀片一般。独孤泓如今司职太尉,掌管兵权,与卓皇后之父卓丞相和御史大夫并列三公。且独孤泓亦与乐瑶公主成婚,又是驸马身份,已然成为大汉重臣,深得皇帝信任。在朝中权倾一时,连卓丞相也要礼让三分。

独孤泓的不乐,皇帝自然也瞧在眼中,却并无苛责之意,毕竟皇帝亦知他心中愁苦。

宴罢,韩悠起身告辞皇帝,便欲回浣溪殿,走到半路之中,却猛听身后一人幽幽道:“阿悠,可容泓与汝说几句话么?”

韩悠一惊,身边尚有宫女太监,这些宫女太监哪个不是碎嘴的,若是被他们添油加醋传扬出去,燕芷还好,恐怕乐瑶公主却不免心生芥蒂。好容易回汉宫,韩悠实在不愿再纠缠到任何的旋涡之中去了。

“安国公,汝今日也饮了不少酒罢,不如早些回去歇息,改日阿悠与燕芷必登门拜访!”

独孤泓确实喝得有些高了,站在那里尚有微微摇晃,却坚决地摇了摇头,道:“泓没醉,真的没醉。我有话与你说!”说着便晃过来拉韩悠的广袖。

“安国公汝醉了!快住手!”韩悠一面急闪,一面喝道。

独孤泓一拉未及,自己却是一个踉跄,绊在一级台阶上,韩悠本能地正要伸手去扶,蓦然想不到妥,只得眼睁睁看着独孤泓摔在地上。

独孤泓摔在地上,也不便起,翻过身来坐着,望着韩悠只痴痴地笑。

“安国公醉了,你们将他扶出宫去,交给他府里的杂役罢!”韩悠向小太监们道。那些宫女太监忍住笑,伸手去扶,却被独孤泓皆甩开了。

“哪个再敢碰我,我教他好看。”独孤泓狠狠地瞪了太监们一眼,吁吁喘着气道:“阿悠,汝当真连话也不愿意和泓说了么?”

“不是,安国公,阿悠只是不愿和一个醉汉说话。待明日清醒了,再来浣溪殿寻我罢。阿悠亦乏了,要回去歇息了!”韩悠只想作速离开,再闹下去,惊动别的宫女太监,那可当真是要说不清道不明了。

正在移步之间,独孤泓却闪身将韩悠的腿抱住了。

“泓,撂开手!”韩悠这一惊不小,抽了两抽,哪里抽得开。声音里已经带着乞求的意思了。

“我不松手!”独孤泓忽然像个孩子一般执拗,重新夺回自己最喜爱的玩具,再也不愿意松手的孩子,便是眼前他的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