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亡灵日记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雷德威尔堵在了办公室里。

他看到我的样子似乎下了一跳。

一个一整晚没合眼,而且还整夜饱受惊吓的人样子肯定好看不到哪儿去。

“你不知道我要工作了吗?”雷德威尔没好气儿地说,“而且你昨天一天都没来排练,你去哪儿了?”

“排练?”我说,“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小命难保了吗!”

“克洛伊,”雷德威尔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小点声音,然后看了看门口,“我不是已经提醒过你了吗,可是现在已经晚了,你想逃避已经来不及了!”

“是谁杀死了莉莉·艾施?”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是谁杀死了本杰明·格兰特?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他到底想要怎样?”

“克洛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雷德威尔说,“他已经不允许任何人退出了,因为这是他的游戏,所有人都要……”

“所有人都要去死吗?”我说,此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吗,不只剧院里的人,还有其他人也被牵扯进来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书店老板昨晚暴死在自己店里,店里还有一个人生死未卜。难道那个经营惨淡的小书店也跟那个什么作者有瓜葛吗?”

雷德威尔看着我:“什么书店?哪家书店?”

“贝克街上的‘文海之家’,”我说,“本杰明·格兰特去过,我们这里的人包括我也在那里面买过书。难道这一点点小小的联系也要给店里的人招来杀身之祸吗?”

“文海之家?”

“是的,”说着我拿出那本写着外文的笔记,“这就是我在那家书店的楼上找到的,上面的字我看不懂,你知道这里面写的都是些什么吗?”

雷德威尔有些迟疑地接过本子,快速翻了翻,没翻几页我就发现他的脸色“唰”地变了。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雷德威尔不无惊讶地看了看我:“你没看过这本笔记吗?”

“我只翻了几下,根本就看不懂。”

雷德威尔脸上的表情更加奇怪了,仿佛是在看着一只鸟说人话,或者看着一个人说鸟语。

“就算你看不懂外文,”他说,“也应该能看得懂阿拉伯数字。”

我皱了皱眉头,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这是一本日记,”雷德威尔说,“你总该能看懂上面的日期。”

我还是有些纳闷,他就把那本日记倒转过来递给我。我接过本子看了看上面的日期。

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眨眨眼睛仔细看了看,又连续翻了好几页,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我睁大了眼睛,抬头看了看雷德威尔。而他则是一副“你看到了吧”的表情。

“我发誓,我昨天晚上才拿到的这本日记。”

“我知道。”雷德威尔说,“跟我来。”

雷德威尔领着我,一路上尽量避开走廊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们。我以为自己已经逛遍了克罗斯温所有的角角落落,当雷德威尔把我带到一条偏僻的小走廊里的时候,不由感叹原来剧院里还有我没去过的地方。

“这里原来是个很热闹的地方,”雷德威尔边走边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人们不得不搬到剧院的另一边工作。有段时间这里甚至被封了,所以后来的人很少知道这里。”

“因为什么事情?”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雷德威尔带着我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那里光线已经很暗了,我隐约看到有一扇门隐藏在那里,看上去就如同密室的入口。

“幸亏我还留着把钥匙,”雷德威尔说,“不然恐怕十把钳子也弄不开这秤砣!”

我还在纳闷“秤砣”是什么意思,可当看到挂在门上的那把锁,立马就明白了。

“这恐怕要费点儿时间,”雷德威尔掏出钥匙在那把生了锈的大锁上摆弄着,“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要不要进去。”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说。

这时只听“咔嚓”一声,“秤砣”竟然被打开了。

雷德威尔回头看了看我:“这是安娜贝丝以前的房间。”

很多年后我看过一位波兰导演在美国拍的电影,名字叫《罗斯玛丽的婴儿》,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就不由地想起了当年进入安娜贝丝房间时的感觉。阴森、恐怖、诡异……你尽可以想象类似的词语,可你绝对体会不到那个房间当时给我的感觉,房门被打开的时候我似乎听到了潘多拉的盒子开启的声音,仿佛这房门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感觉就像是走进了自己的坟墓。

“这个屋子的主人离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雷德威尔说,“她造成的恐慌已经在剧院里形成了一种禁忌。现在你知道那天你说出她的名字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人会反应强烈了吧?”

“这么说,”我咽了下口水,“我看到的真是……”

“不止你。”

“什么?”

“不止你一个人看见过。”雷德威尔说,“安娜贝丝死了之后,好几个人声称在剧院里又看见了她。那阵子剧院闹鬼的说法在整条街传得沸沸扬扬,不久后她生前用过的房间就被封了。当时的剧院老板严肃地把每一个人叫到办公室里,告诉他们如果再敢声张,就让他在伦敦呆不下去。”

“等等,你说当时的老板?”

“对,不是现在这个肥佬。”这是头一回从雷德威尔的嘴里说出这种形容词,“以前的那个,在安娜贝丝死后不久……有的人说是失踪了,而有的干脆说是……”

我不由地又咽了一下口水。

“那么安娜贝丝……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了我的问话雷德威尔似乎迟疑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一边用手指了指墙边的化妆台。

“看到那面被遮盖起来的镜子了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紧张地点了点头。

“如果我把盖在上面的报纸揭下来,你能保证不把我的这一行为和你看到的东西告诉给任何人吗?”

我又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已经想要阻止他了。

雷德威尔又看了看我,走过去动手开始揭报纸。那些早已泛黄的旧报纸里三层外三层把里面整个儿包了个严实,仿佛里面是个被禁锢了已久的恶灵。当雷德威尔揭下最后一层报纸的时候,我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镜面上暗红的颜色几乎已经发黑了,可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血迹。

几行醒目的血字被写在镜子上,如同一串恶毒的诅咒:

(死亡仅仅是开始。)

“人们是先在克罗斯温外面的街道上发现了她的尸体,后来才看到了这些字的。”雷德威尔说。

“她是……跳楼自杀?”

“显而易见。”

“那她到底为什么……”

“克洛伊,”雷德威尔说,“我说她在你来的几年前就死了,可能并不准确……”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的样子已经让我紧张得要命,几乎想夺路而逃了。

雷德威尔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慢慢拉开化妆台上的一直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旧本子,示意让我看看。

我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本子,翻开一看,里面的墨迹已经模糊了。我翻了好几页,尽力辨认着那些字迹。当我好不容易在最后一页里分辨出几个数字的时候,顿时睁大了眼睛。

1897年4月17日

不用看下面的内容,仅是这个日期就足以让人惊骇不已!

1897年?上个世纪!

“确切地说,她应该在你出生以前就死了。”雷德威尔补充了他前面的话。

“上帝啊,”我说,“真希望我看到的只是幻觉!”

“有一个方法判断。”说着雷德威尔又在化妆台上找了找,拿起一只镜框,然后看了看我,“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我接过那只镜框,上面的灰尘已经被雷德威尔擦干净了。

看到照片的那一霎那,我整个人顿时从头皮凉到了脚跟。

照片上的安娜贝丝以她固有的高傲冷酷的眼神看着我,身上穿着的正是我经常看到的那件黑色天鹅绒蕾丝长裙!那模样,那神态,那服装,都跟我看到的一模一样!

“您……您确定她没有……女儿或者……侄女之类的吗?”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她死的时候跟你差不多大,”雷德威尔或许是怕我晕过去,把照片从我手里拿走了,“没结婚,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

“那她为什么要……”

“真正的原因谁都不敢确定,”雷德威尔说,“普遍的说法是……演戏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我不由惊讶于他的用词。

“是的,当时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这里的台柱子,可以说是雷德威尔的皇后。她高傲、自负,极具野心,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当时她,以及克罗斯温的名声都享誉整个伦敦。可是她并不满足,仍然要求当时的剧院老板想办法弄到一部绝对好的剧本,她要上演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戏,震撼全国甚至整个欧洲!后来,一场具有魔幻色彩的史诗大剧在克罗斯温开幕了,整个伦敦甚至全国的社会名流全部莫名而来,一时之间克罗斯温成了整个英格兰的中心!当时我还只是个打杂的,那晚我在舞台旁边的幕布后面偷偷观看了整场演出。你绝对想象不到那种场景,那不只用盛大,而是要用诡异来形容那场表演。我在幕布的小孔中偷偷看了看台下的观众,所有的观众都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目不转睛,而且整个观众席没有一点动静!演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后排开始有观众中场离开,后面突然出现了一些轻微的**,但很快就平息了。演出一直进行到午夜,结束的时候,台下甚至没有是掌声。所有的人都像是着了魔一样。当场演出没有谢幕,演员下台后很长时间,台下的人才陆续离场。而且最后还有几个人一直坐在那里,工作人员过去提醒,才发现他们已经在座位上断气了。自从出演了那部戏剧,安娜贝丝的性情也开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开始变得阴郁、封闭,除了上台演出不愿见任何人。后来在一个狂风呼啸的夜晚,有人听到剧院里有奇怪的声音,第二天她就死了。”

听了雷德威尔的讲述我不由惊骇,这和我的经历太像了!我现在同样正在演出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剧,同样也是出演了这部戏剧之后身边就开始发生一些事情,甚至生命也受到了威胁!难道这一切都是几十年前安娜贝丝的重演吗?

“所以当我发觉《安琪拉之歌》上演时的情景跟那次有些相似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多虑了,直到后来出了人命,我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给你暗示,也是希望你能警觉。可是我知道一切已经晚了,大幕一旦拉开,故事就必须继续。”

“那故事的结局将会怎样?”我战战兢兢地问,“这会是一场早有预谋死亡游戏?”

“我一直心存侥幸,觉得既然是一部童话一样的传奇故事,就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那安娜贝丝当年上演的是一场怎样的故事?结局如何?”

雷德威尔表情严肃地看了看我:“我只记得那部戏剧的名字叫《特兰西瓦尼亚》。”

在雷德威尔确定我神志清醒以后,才允许我拿走了安娜贝丝的那本笔记。之后的一整天我都把自己关在阁楼里,阅读着那本已经有些泛黄的日记。这时我才发现,本子封皮的右下角有一个手写的“M.”我有点纳闷,心想如果是安娜贝丝名字的首字母,应该是“A”呀。不过当时我的脑子很乱,心情也有些迫不及待,所以并未多想,就开始动手翻看笔记。

日记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记述了一个人离奇的生命经历。

我的生命中已经拥有了一切,唯独没有色彩。

如果人们以为我拥有美貌、爱慕、金钱、荣誉,就已经拥有了一切,那说明他们根本就不懂得生命的意义。生命的真正意义在于,你能够懂得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并愿意用一切去交换。而那,是无论用美貌、爱慕、金钱、地位、权利、荣誉都换不来的。

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每天在舞台上,满足着那些有钱人的庸俗口味。穷人的孩子在路边饿死,他们却拿着花不完的钱来这里歌舞升平。我看到过辛勤工作的同事们由于疾病或者意外在后台死去,幕布后面上演着真实的悲剧,幕布前的人却将掌声与欢呼洒满了整个大厅。

我们流着血流着泪给他们带来欢笑,其实就相当于他们娱乐的工具。

看到开头我不由地有些意外,在我之前的印象里以及雷德威尔的描述里,安娜贝丝都是一个不可一世的女人,可是一个这样的人又怎能写出如此深奥的文字呢?

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细细阅读那些有些模糊的笔迹,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几十年前舞台女演员的短暂生涯。

安娜贝丝厌倦了那些在舞台上取悦人心的把戏,渴望有一天能演一场真正属于自己的戏剧,演绎一场可以尽情地展示自我、抒发真情的故事。

终于,90年代末的一天,她得到了一部来自于大洋彼岸的剧本。一个爱尔兰人交给她一部500多页的打字书稿,她一口气就读完了,并深深为其中的故事所吸引。读到最后她早已泪流满面,确信这就是她一直在找的真正故事。

故事讲述了一段跨越了生与死、穿越了前世与今生的人鬼之恋。

故事从一个看似寻常的拜访开始,一段尘封的过去由于一次偶然被再次揭开,并牵连出了几百年前一段刻骨铭心但结局悲惨的爱情。中世纪的一场反侵略的战争中,一位伯爵为了自己的国家英勇作战,不料就在他获胜之时,谣言四起,盛传他已被打败杀死。他的妻子悲痛欲绝,终于投河自杀,班师回国的伯爵只看到了妻子的尸体。而且,牧师告诉他,他的妻子是自杀而死的,按照基督教的教义,她的灵魂不能升入天堂,只能堕入地狱。因此他愤怒地责问上帝,为什么他一生都为主而战,最终却遭到这种结局。他用长矛刺穿了十字架上的耶稣,鲜血四流。伯爵饮血为誓,从此把灵魂交给魔鬼,成了一个不死的恶灵。

几百年后,伯爵偶然发现来访者的未婚妻米娜与自己过世已久的妻子惊人相象,认为她就是自己亡妻的转世再生。他决定找到米娜,找回那一份遗失了数百年的真爱。他将来访者囚禁在城堡之中,带上成箱子的故乡泥土:这是他力量的源泉,乘船一路呼风唤雨来到伦敦。他的到来复苏了伦敦的黑暗力量,伦敦处于一种神秘的恐怖之中。而米娜却总在冥冥之中听到一种心灵的神秘的召唤,在恐惧中又带有一种强烈的向往。来到伦敦的伯爵化为年轻的王子找到了米娜,他的优雅风度和神秘迷人的气质逐渐征服了米娜。米娜热烈地爱上了他,并在与他接触中隐隐回忆起一些她前世的生活往事的悲惨结局,这使她陷入一种忧郁与幸福之中。

然而与此同时,从伯爵城堡里逃脱出来的米娜的未婚夫回到伦敦并联合神秘学家等一伙人一同对付伯爵。他们找到了他驻停的修道院,焚烧了他带来的泥土。而伯爵此时已找到了米娜,并将一切都告诉了她,米娜知道自己深爱着伯爵,决定永远跟他在一起,变成不死的恶灵之身,共同享受永恒的真爱。

由于失去了故乡的泥土,伯爵只有先回到城堡蓄养力量。他的对手对米娜催眠,利用她对伯爵的爱的力量追踪伯爵并彻底消灭他。终于在日落之前他们赶上了伯爵,并在城堡里重创了他。米娜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将死去的伯爵拖入了城堡。在死亡的最后时间,伯爵终于大彻大悟,重新回到了上帝主的怀抱,明白了什么是真正永恒的爱。他最终作为神勇英武的战斗英雄,上帝的守护者而死去。米娜含泪举起长枪,刺穿了他的心脏,割下了他的头颅。他们之间的爱情已从中得到升华。

这是一部阴森诡异的神鬼传说,同时也是一个凄美感伤的爱情故事。更是两者新鲜奇妙的组合。看到后来,我不由地也已泪流满面。

这部剧本梗概的后面,安娜贝丝用醒目的大字占据了整整一页纸:

(爱,或者死亡。)

原来,她不仅在戏里迷恋上了为了真爱不远千里找到自己的伯爵,更是在戏外深深地爱上了扮演伯爵的演员。然而演出结束后不久,那名演员就离奇死亡了。安娜贝丝悲痛欲绝,好不容易找到的真爱,却要从此天人永隔。

在她的日记里写了这样一句:

恋人死后,安娜贝丝就陷入了一种生无可恋的痛苦之中。她拒绝了所有的演出,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死亡和那些与死亡有关的神秘学说,希望能找到与恋人重聚的方法。

在最后的日子里,安娜贝丝仿佛总在冥冥之中听到一种心灵的神秘的召唤,在恐惧中又带有一种强烈的向往。她明白了,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的爱情得到永恒。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安娜贝丝用从容有力的笔迹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看完安娜贝丝的日记,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异样的感觉,有些压抑,又有些莫名的伤感。我本来有些讨厌安娜贝丝的,却似乎开始同情她了。她写的经历仿佛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某种深藏已久的东西,仿佛这些我亲身经历过,只是如今又被重新唤起。

第二天我就去跟雷德威尔说,问他能否跟院长商量停掉《安琪拉之歌》这部戏,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

“不可能,”雷德威尔皱着眉头说,“且不说来自社会上的压力,单是作者一个人,也绝不会允许这样!”

“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被他给玩儿死!”

“有一个办法,”雷德威尔说,“不过那同样会惹恼幕后的人。我们只能赌上一把。”

“什么办法?”

“我们自己……私自改动剧情。把剧情改成好的结局,这样我们大概就可以保全自己。”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当然,这有些像是掩耳盗铃,”雷德威尔自己也没底,“不过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死忙当活马医对吗?”

“这件事情最好先不要告诉其他人,避免引起恐慌。演出前我会把改好的剧本发给你们,这段时间你一定要小心!”

我点了点头,转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情。

“那个饰演安琪拉王子的演员,您还不知道他是谁吗?”

雷德威尔摇了摇头。

我尽量地对他笑了笑:“但愿我们能安全度过这一关吧!”

按照既定的日期,没过几天又该是《安琪拉之歌》新一幕的开演之日了。雷德威尔已经提前发放了改动过的剧本,并按照新的剧本领导演员们排练。就这样,直到戏剧开幕之前,一直都没有意外发生,似乎幕后的作者根本没有察觉到我们的计划。我和雷德威尔暗自庆幸,可心底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紧张。临上台之前,雷德威尔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眼神。我默契地点了点头。一切都会按照我们事先安排好的进行。

戏剧像以前那样隆重地拉开帷幕,按照我们改动好的剧情,米萨拉会和安琪拉王子以及Aquaria的所有人民一起英勇作战,最后终于打败了Galirad人,获得了幸福与安宁。故事一开始,米萨拉就和一些重要人物商量好了作战策略,就是把敌人引到一个地势有利于我们的地方,然后展开全面的反击战,攻破敌人的防线后乘胜追击,彻底溃败他们。我没已将准备好了充足的武器和火药,加之几近完美的战术,可说经胜利在望了。

戏剧上演了一段时间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就在Aquaria边境展开了。伴随着雄壮的音乐,Aquaria军队在陆地和天空两个战场和Galirad人展开了决定性的战斗,骑兵在地面上英勇杀敌,炮手则向空中的黑色恶灵发动了猛烈的进攻。米萨拉也参与在将士们中间,和勇敢的Aquaria人一起共同为了正义而战。由于战士们的应用和巧妙的战术,大战很快告捷。Galirad人溃不成军,黑暗的恶灵也被打得灰飞烟灭。将士们齐声欢呼,军中顿时绽开了一片胜利的喜悦。米萨拉也为自己能够和人们一起并肩作战且取得胜利而兴奋不已。一片高亢的呼声过后,负责指挥的将领当即下令乘胜追击,直取Galirad人的老巢!

“为了Aquaria!”

“为了王子!”

战士们斗志昂扬,高喊着口号准备向Galirad一句发起进攻!

所有的骑兵都将马头调转好了方向,战鼓齐鸣,震天撼地。这时决定Aquaria命运的时刻,这时决定生死存亡的关头,战士们都提起志气准备好了战斗到底!

就在将士们志气高昂整军待发的时候,一个士兵突然骑着马火速赶到了队伍的前面。

“将军——”那个人一路大喊着跑到军队首领的跟前,似乎有急事要报,“阁下,不好了!Rigel王子离开Aquaria,独自一人前往Galirad了!”

“什么!”将军大吃一惊,失声大喊。

军队里所有的人包括米萨拉在内也都大为惊骇。我们的战斗已经取得胜利了,Aquaria眼看就可以恢复安宁,王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焦急不已,军队将领大声地下达命令,暂时取消进攻计划,先救出Rigel王子。

“我去吧!”米萨拉对将军说,“出动整个军队目标太大,有可能会遭到敌人伏击!让我去找王子吧,我一定会把Rigel王子找回来的!”

直到演出结束,我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演出结束后,我连谢幕都顾不上,直接就跑下台去找雷德威尔。我要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他改的剧本吗?不是说好了要大获全胜圆满结局吗?他到底想干什么?

雷德威尔就在通往后台的走廊里,我风风火火地走过去正想对他发作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大发雷霆。

“谁!”走廊上老远地就听到他在那儿大喊,“刚才是谁喊的?”

走廊上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看来都为刚才舞台上的突然变故感到不安。走廊里一片议论的声音。

“是哪个小子不按剧本擅自捣乱!”雷德威尔气愤地大喊着,这时他看到了我,我用目光询问他,得到的却是同样焦虑不安的回答。我从他的眼神中立即看出那不是他干的。

“是艾瑞克!”人群里一个人突然大声说,“刚才是艾瑞克上去喊的!”

“他!”雷德威尔气得眼睛都红了,“那个小子想干什么!快把他给我找出来!我要……”

“啊——”雷德威尔刚欲大发雷霆,突然走廊的那头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有的人不安地说,更多的人扭头就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雷德威尔反应最快,迈开大步跑在前面。我紧跟其后,一种莫名的不安突然在心里如同爆炸一样冲击开来。

声音是从后台的方向传来的,我们还没跑到那里,就看到一名女同事一边尖叫着一边从门里退了出来。从她极度惊恐的表情和动作来看,后台里恐怕是发生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事情。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走廊尽头,刚到门口,突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雷德威尔跑得太快,最后不得不用手撑住门框才停了下来。我来不及刹车,一头撞到了他的肩背上。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了令人既惊骇又恶心的一幕:一个人被用带刺的铁丝掉在屋顶上,铁丝上的刺已经扎进了他的肉里,被勒住的地方全部皮开肉绽,鲜血从他身体的多个地方流淌下来,不住地向下滴淌着,下面的地板上已经成了一片殷红的血泊!我听到了走廊里有人呕吐的声音,刚才的那个女同事则是一直歇斯底里地尖叫,完全像是疯了一样,两个人都拉不住她。我和雷德威尔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比的恐惧与惊骇。面前这个死相恐怖的人不就是艾瑞克吗!演出才刚刚结束,他怎么就……令人惊讶的不仅如此,越过悬在半空的血淋淋的尸体,一眼就可以看到对面化妆台上的镜子,镜面上用血红的大字写着:

再敢擅自乱来,这就是下场!

雷德威尔的头上青筋暴起,他转身就一把抓住了那个女人的胳膊,大声问:“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吗?刚才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人?”

“没有,没有!上帝啊,没有……”那个女同事几乎已经神经错乱,说话也丧失了理智。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干的?”

人群里顿时就不安地**了起来,有的人小声议论着,有的人几乎已经抖得说不出话。

雷德威尔气急败坏地放开了那个神志不清的女人,两眼通红地喘着粗气。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问周围的人:“有谁看到那个饰演王子的演员了吗?有人看到他没有?”

周围的人都相互看着,有些疑惑地摇着头。

这时,有个工作人员跑过来说该去谢幕了。我看了看雷德威尔,他一直紧皱着眉头。

“快去,不要惊动了观众。”

那场演出结束之后,整个克罗斯温陷入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之中。所有的人都胆战心惊。

如果说本杰明·格兰特和莉莉·艾施的死还可以理解为意外的话,艾瑞克的死无疑是*裸的谋杀,而且是极其血腥的警告!看来雷德威尔和我想的都没有错,这部戏剧背后的指使者是不会允许我们擅自改动剧情的。我们刚刚冒险一试,他就用如此血腥的行为警告我们。我们最后抱的那点幻想,那点可怜的侥幸早已土崩瓦解。我们想当然地想给他一个出其不意的时候,他却毫不留情地以极端血腥的手段予以反击,不留任何余地地告诉我们:这绝非儿戏,这是命令!

那一晚我整夜未眠,守在炉火旁度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夜晚。

幕后指使者为什么要杀掉艾瑞克?是为了灭口吗?因为他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上台那剧情?是受人指使的?还是他知道了什么?那个饰演王子的演员哪儿去了?没有上台,还是根本就没来?为什么没来?为什么要造成如此致命的缺席?这些问题整晚都在我的脑子里盘旋着,碰撞着,弄得我心神焦虑。想着想着,我的心里猛地一个激灵,突然想起雷德威尔说过,饰演王子的演员是剧本作者亲自指定的一个人,上台之前谁都没有见过。想到这里我不由一惊,难道那个演员是幕后指使者的手下,或者根本就是他的同伙?他发觉我们擅自改动剧本,就用这种方式让我们不能得逞?我们只是耍了一个小聪明,不料却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等等,那个缺席的演员……那个缺席的演员到底是没来,还是已经被……

想到后台里那个死相可怖的艾瑞克,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个演员不会是也被暗地里灭口了吧!本来只要有他在我们就可以圆满结局,关键时刻他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幕后操控者心理变态的死亡游戏,还是有计划有目的的谋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非剧本或者剧情的事情,现实世界活生生的生命已经被按照虚拟的剧情残忍杀害,这是一场被虚幻操控着的现实中的屠杀!

那个可怕的幕后指使者,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纯粹的变态娱乐,还是变相索命?

所有的人都像是被卷如了一场恐怖诡异的噩梦,即使醒来,也会发现显示比梦中更加残酷!或者说整个现实就是一场没有尽头的噩梦,一旦被卷进去,就永远不会醒来,除非死亡!

第二天又是个阴雨绵绵的日子,由于头天晚上一夜未眠,整个白天我几乎都精神颓靡地呆坐在个阁楼里,看着外面的阴雨。冷雨一直到下午都没停,天近傍晚的时候,我穿上外衣走出剧院,在潮湿寒冷的街道上踽踽独行。阴云依然笼罩着天空,雨后的冷雾如同毒气一样在街道上爬行。贝克街上店铺的灯光在雾气中犹如飘忽不定的鬼火,让人感觉如同处身于虚幻之中。“文海之家”的店铺里没有灯光,店面已被警方隔离起来了,店门前拉起了警戒线。

天色已晚,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门前也不见有警察值守。整条公路上,只有几辆匆匆驶过的汽车,和一个抱着报纸缩着脖子在路边跑过去的报童。我走到书店前看了看,发现门关着,但门板已经面目全非了,用手轻轻一推便应声而开。

挡住门的柜台已经被挪开,店主的尸体也被挪走了。书店里一片狼藉,像是战争中被遗弃的房屋,经历了战乱的洗礼,已成为无法愈合的创伤。我慢慢地走进书店,一路上尽量小心,脚下还是不断地踩到散落一地的东西。架子上的书籍像是被火燎了一样,有的已经被烧糊了一般,仅有部分幸存了下来,也被灰烬和灰尘覆盖了,显得陈旧而没有一点生气。

我绕到书架后面上了通往二楼的台阶,楼梯上一片黑暗,仿佛是通往幽明的隧道。

二楼房间的门依然没锁,我伸手将它轻轻地推开,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进去。房间里一片寂静。我缓缓走到小木桌前,找到桌子上的蜡烛,擦亮火柴点燃。昏黄的烛光照着小屋,如同是无尽黑暗中一个不为人知的避难所,又仿佛漂泊在黑暗海面上的一叶孤舟。我靠着墙壁坐下,两手抱着膝盖,独自感受着这短暂而寂寞的宁静。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名字——伊戈尔。

伊戈尔,你在哪里?如果你真的是幽灵,请再次现身吧。我已经陷入绝境,没有什么人可以依靠了。如果我注定要走向死亡,请你告诉我,那个世界是否寒冷?通往那个世界的道路是否会有黑暗与痛苦?我们又能否在那边再次重逢?如果你在,请给我一点力量吧!我从未感到如此害怕,也从未有过如此的绝望与孤独!请你牵住我的手吧!哪怕走向死亡也无惧!

我在一片寂静中默默流泪,能够感觉到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膝盖,化为无声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中慢慢弥散。孤独,如同这无尽的黑暗,在死亡来临之前就已经无情地将我淹没。

我在一片孤寂中暗自垂泪,无依无靠地独自感伤,等待着死神将已经甘心投降的我带走。

你好啊,黑暗,我的老朋友,我又来和你聊天了。

因为有个幻影无声无息地涌现,在我熟睡时留下了种子。

这幻影在我脑海中生根,在寂静之声中萦绕不去。

在无休止的梦境中,我在狭窄的石板路上我茕茕独行。

头顶上街灯的光晕将我笼罩,寒冷和湿气让我竖起衣领。

当霓虹灯光刺痛我双眼,(那霓虹灯的闪烁)也划破了夜空,

打破了黑夜的沉静……

在刺眼的灯光下,我看到数以万记的人(或许更多),

他们交谈无需言语,他们领悟无需倾听。

他们在写着那些从不会被传唱的歌,没有人敢于去打破这份静默。

我说:“傻瓜,难道你们不知道,寂静会像肿瘤一样滋长蔓延。”

听我的话,我才能教导你们;抓紧我的手,我才能拯救你们。

然而我的话,却如寂静无声的雨点落下,徒然回响在沉静的天井。

人们仍然顶礼膜拜着自己塑造的神明(文明),神光中突然闪耀出(文明的)警兆。

那警告在字里行间指明(它告诉人们):

“先知者的预言,都被写在地铁的墙上及出租公寓的走廊上。”

这告诫也在无声的静默中被轻声传送……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我仿佛真的感觉到一个人正慢慢地向自己走来。我没有抬头,也没有睁开眼睛。不管是死神,还是收敛魂魄的幽灵,请尽管把我带走吧,我不会再挣扎反抗了。我的生命本来就是用别人的生命换来的,我愿意结束这种寄生,乖乖地把它交还回去。

我闭着眼睛,似乎可以听到死神缓慢的脚步声。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我愿意坦然地面对死亡。

因为,我已经生无可恋。

我感觉到一只手缓缓地放在了我抱住膝盖的手背上。没有温度,却不觉寒冷,而像是一股暖流瞬间给了我勇气与力量。是谁?是死神的是这吗?来接我的引渡者?我依旧闭着眼睛,但是却勇敢地握住了那只手。那一霎那我甚至感觉到了无尽的欣喜与温暖,仿佛我的灵魂已经脱离了那个幽暗寒冷的世界,到了温暖光明的云端。我握住那只手,改变蹲坐的姿势,身子向前跪下。这是我感觉自己抱住了一个人,而他也将我揽在怀里。我们面对面跪在地板上,依偎在对方的臂膀里。我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但这一次,却是喜悦与欣慰的泪水。

“为什么要来找我?”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还是那熟悉的声音,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

我幸福地笑了。“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离开。”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我静静地坐在地板上,看着伊戈尔又从小柜子里拿出几根蜡烛,然后把它们一一点燃,一字排开摆放在桌面上。

“这看起来就像某种招魂仪式,”我在一边打趣地说,“也需要点很多的蜡烛!”

伊戈尔微笑着看了看我,没说什么。烛光在他的脸上洋溢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他的笑容看上去更加美丽温馨。

“店主先生的死我感到很难过。”他说。

“我也是。他是个好人。”

“是我连累了他。”

“你们为什么会受到牵连?”

伊戈尔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我将身子向前挪了挪,握住了他的一只手。“你真的是鬼魂吗?”

伊戈尔抬起头来:“你看了我的日记?”

我坦诚地点点头。

“我不是鬼魂,”他说,“却也不是人类,而是介于他们之间的一种东西。”

东西?伊戈尔竟然说自己是一种东西。

“我没有生命,却可以像人类那样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继续说,“你也看到了我的日记。我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这座城市。我来自于一个遥远的地方,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漂泊,才来到这里。我装作普通的人类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准备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因为我没有根,只是个在世间漂泊的影子。我经过很多城市,也无数次在荒野中风餐露宿。来到这座城市,来到这条街道,我像往常那样独自在路上走着,无意中看到一家书店。这家书店很小,在路边毫不起眼。但是它却吸引着我驻足停留。我隔着窗户玻璃看着里面满架的书籍,有些向往,又不敢奢求,因为我没有钱。我四处漂流身上却从不带钱。看着看着,我忽然听见一声铃响,旁边的店门打开了,一个人朝外面伸出了头。‘你可以进来看。’这是这座城市里开口和我讲话的第一个人。我走了进去,向他坦白说自己没有钱,问他可不可以留我在这里工作。‘我不要工钱,只要一个容身之地,只要能看书。’当时我这样请求他。他和蔼地打量了一下我,‘这个小店本来就经营惨淡,我不需要帮手。’他说,‘不过,我喜欢爱书之人。’从那天起,我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就有了自己的家。当时这家书店还没有名字,我就帮他取了一个名字,并在牌匾上写了一句话,那是我对书的喜爱之最真切的表达。店主先生很高兴,特意清理出楼上的仓库作为我的住处。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地工作,作为对店主先生收留之恩的报答。”

“既然他这么喜欢你,”我说,“为什么我后来去找你的时候他说从来没有过你这个人?”

伊戈尔抬起头来看着我:“是我让他这么说的。”

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因为我只是个影子,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有的……他们就想让我在做这个世界上消失。”

“有人想让你消失?”我说,“这就是他们攻击这里的原因?之所以店主他才会遇难?”

“店主先生,我本想再过一段时间就离开这里,不在拖累他。可是在那之前他就……”

“这不是拖累,”我说,“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它的价值。就算你觉得自己只是个累赘,可是在有的人看来,你却有着不可取代的意义。我还没给你讲过我以前的经历了吧?”

“你在东区的那些经历?”

“不,”我说,“还要往前,在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

伊戈尔看着我,没说什么,于是我接着往下说,从父亲去世的那个雪夜开始,一直说到母亲去世前的那个雨夜,说了我被疾病囚困在楼上的童年,对自由的渴望,对大地的眷恋。说了我难忘的十二岁生日前夜,在梦中重获新生的自己,以及在火海中丧生的母亲。

“我的自由,乃至我的生命实际上都不是自己的,而是用母亲宝贵的生命交换的。我的双脚虽然可以在地面上行走,虽然我可以在空气中呼吸,但我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个驱壳,一个代替别人活在这个世上的幽灵。我用最亲爱的人的生命作为交换而得以苟且存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虽然行走着,虽然呼吸着,可我却觉得是个死人。因为我借助别人的生命而存在。”

说到这里我已是泪流满面。我永远无法忘记吞噬母亲的那场大火,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伊戈尔静静地看着我,眼中似乎没有太多的同情,但也绝非冷漠。

“每个生命的存在都是有意义的,”他说,“爱你的人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你的自由。”

我看着他,没说什么,而是用目光问他:真的吗?

但他只是低下了头。

“这么说,你的存在也是有意义的。因为对于有的人来说,你已成为生命中的不可或缺。”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用真挚的目光告诉他:是的,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我生命的意义。有了你我的生命从此有了意义。

我走出“文海之家”的时候,伊戈尔就站在门玻璃的后面目送我。我走了两步,也转过头来看着他。他在门后对我微笑。远远看去,他的身影就像是折射在玻璃上的反光,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或许我最初透过雨幕透过玻璃看到的也只是幻觉,但我现在不怕了,因为我找到了他,无论是人是鬼,我都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从此开始漂泊,哪怕从今浪迹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