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之与周海一到,三路人马的统领便算在此处集齐了,周海是个直性子,刚刚入的帐中,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劈头盖脸便问,“梁将军,我与陈将军先行出发,没想到却被你赶早了一步,只是先锋营遭此大劫,兄弟我心中十分难过,却也为我等的前途担忧啊。”

梁言武微微一笑,“小将正与赵将军还有王将军商议,没想到两位将军来得如此之快,现在大家都在,正好议一个完全的法子出来。”

赵玉刚与王天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等实是无有主张,这才前来请教梁将军。”

周海看了赵玉刚一眼,却不理他,“梁将军你有何打算,尽管说来,我等麾下数千名将士的性命可就全cao在将军一人之手了。”

赵玉刚虽是谦逊,但看 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心中也是恚怒,只是不好发作,汕汕一笑,实觉有些尴尬。

梁言武久居内廷,察言观色的本事远胜其他几人,他一看情形,便知道赵玉刚已是生了芥蒂,便转头望向赵玉刚,“梁某年轻识浅,曾闻赵将军当年率领三十余人的小队独踹妖族帅营,遥想赵将军的风采,也是心向往之,还请赵将军赐教。”

赵玉刚曾随神武帝征讨,那时尚不过区区武者修为,手下数百人之众,偏偏遭逢一场大战,竟损耗了十之七八,逃跑再无机会,与其被妖族活捉,倒不如拼死一搏,赵玉刚便率余下的士卒连夜偷袭敌方帅营,没想到他们凭着一股血气,竟然得手,从此赵玉刚名声大噪。

现下赵玉刚修为大进,早已成就武师,胆子却越来越小,生怕出一点差池。赵玉刚没想到梁言武竟然会突然提及自己当年的辉煌,赵玉刚脑中突然闪出当日踹营后的荣光,眼中竟泛出了泪光。

周海也听闻过赵玉刚当年的事迹,他突然转头冲赵玉刚深深鞠了一躬,“赵将军威名素著,此间大事还望梁将军与赵将军早拿主意,多耽误一刻,我军将士便多一分危险。”

赵玉刚与周海同为武师,对方这些年来战功显赫,不论武功或是战功,都在自己之上,眼看他行此大礼,连忙起身还礼,“周将军实在太过客气,赵某便只有一身的蛮力,若说运筹帷幄,便要看梁将军的手段了。”

梁言武见赵玉刚如此说,知道他心中的芥蒂已除,微微一笑,“众位将军太看得起我梁某了,梁某不过是内廷侍卫,又何曾经历过什么战事,运筹帷幄更是羞煞梁某了,只是咱们身负重任,如若不能拼死力战,上对不起朝廷,下对不起百姓,又有何脸面立于天地之间?”

赵玉刚等四人霍然起身,“梁将军所言极是,我辈武人,唯有拼死力战,方能报效国家朝廷,报答父老乡亲。”

“众位将军与梁某一般心思,咱们只望能够早日旗开得胜,现下妖族势大,敌情不明,梁某虽然有心杀敌,奈何麾下将士的性命系于梁某一人之身,干系重大,实实不敢轻举妄动。”

赵玉刚与梁言武乃是同一心思,听他如此说,心中对他又高看了几分,梁言武虽然年纪尚轻,但修为并不在自己之下,难得的是他竟能如此顾大局,如若梁言武一味莽撞冲动,轻易与妖族开战,自己迫于形势,非要从旁辅佐不可。

周海听梁言武这么说,忍不住出言提醒,“梁将军,我军虽然不宜妄动,难免那些妖族却要上门寻衅了。”

梁言武点了点头,“周将军所言极是,据我所知,妖族已与魔门联手,怡亲王爷与宋老将军都得了消息,想来此刻已将消息呈送文丞大人,我等只可闭门不战,只守不攻,那些妖魔一时也未必攻的下来。”

“什么?妖族与魔门联手?”周海也是骇然失色,其他几人同周海一样,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在座的诸将虽然不惧北胜洲妖修,但魔门中人一旦插上一脚,他们确实难以取胜。

“梁将军,倘若此事属实,那黎将军他们吃了败仗也并不奇怪了,起先周某以为是黎将军轻敌冒进,现在看来,胜负在开战之前便已明了。”

周海这番话说的透彻,只是换做别人,虽然心中明白,却也不敢如此说。

梁言武并不介意,他心中也是赞同周海的看法,有了魔门中人相助,黎应雄就算不全军覆没,也很难取胜。

“众位将军若无异囘议,便各自守好营门,以防妖修来犯,待的王爷手令来到,梁某自会邀诸位前来商议。”

梁言武话已经说的很明白,赵玉刚他们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谁也不愿拿自己的名声与数千将士的性命做赌注,自是毫无异囘议,如若只是坚守不出,那把握可就要大的太多。

待赵玉刚他们离去,梁言武站在帅帐之中,负手而立,面朝花都,心中默念,“大人,小将实在是难啊。”

千里之外的花都城中,却丝毫没有受到战争的影响,三路征讨之事传了几日便渐渐淡了下去,已经很少有人再去关心此事,大梁王朝历年来东征西讨,又何时吃过什么败仗?

刘中秋日夜兼程,他的飞遁之术算得上同辈第一,韩元对他的能耐知之甚详,这才举荐刘中秋担此重任。

“终于到了。”刘中秋长舒一口气,眼前便是天下闻名的南苑大道,乍一看普通至极,实在想不通当朝重臣,位极人臣的文丞大人竟然会居住在此地,但甫一踏入,便不自禁地觉得脊梁骨发凉,刘中秋也不敢卖弄教程,老老实实地走向南苑府邸。

虽然有怡亲王所赠的九龙玉佩在手,刘中秋还是觉得冷汗直冒,他轻轻叩响南苑府邸的大门,过不多时,便来一老者替他入内传话。

“道长,我家大人有请,只是还要麻烦您将佩剑暂寄存在老奴处。”

刘中秋摇了摇头,满脸羞惭,他的这柄佩剑不过是装点门面而已,他自有伤敌保命的手段,又何须腰间宝剑,只是入了文丞大人的府邸,竟然不懂得解下兵刃这个规矩,自己也真是糊涂了,换作韩元,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贫道刘中秋拜见文丞大人。”刘中秋正要行跪拜大礼,“道长乃方外之人,俗家的这些客套能免则免吧,道长携有怡亲王随身玉佩,莫不是为了前方军情而来。”

刘中秋刚才求见文丞大人的时候,已将手中玉佩作为信物由家奴送入文丞大人手中,他若不如此做,恐怕还没有机会见到文丞大人本人。

“大人洞烛千里,所料不差,正是为了征讨之事而来,贫道贴身携带怡亲王爷的亲笔书信,王爷吩咐贫道定要面呈大人。”

文丞大人“嗯”了一声,“道长辛苦了。”

隔着帘子伸出一只手来,刘中秋忍不住抬眼望去,那只手接过书信便缩了回去,他一走神,竟然什么也没看清。

文丞大人接过书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始终不发一言,刘中秋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当真觉得难受至极。

终于,足足有一炷香的时分,文丞大人好似才看完了整封书信,“刘道长,怡亲王爷在心中言及,你与韩道长等人护驾有功,忠心为国,殊为难得,待战事停歇,定要为道长请囘功。”

刘中秋连忙拱手行礼,“贫道未立寸功,实在是愧不敢当。文丞大人若无其他吩咐,贫道这便告退。”

“嗯,去吧。”

得了文丞大人允诺,刘中秋连忙转身退出南苑府邸,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刘中秋不自主地加快脚步,刚刚踏出南苑府邸,身后便传来了喊叫声,“道长且留步,您的佩剑。”

刘中秋苦笑摇头,反手接过佩剑,随手别在腰间,不敢再多做逗留,匆匆离去。

刘中秋出的文丞府邸,不敢有丝毫耽搁,他手中握有韩元交予他的信物,这便要上韩家走一遭。

刘中秋与韩元修为相仿,都不过是化丹修为,但韩奇峰却早已成就元婴法囘身,虽然都是世家子弟,平日里以叔侄辈相论,但要正式拜会韩奇峰,他却不能不执弟子礼貌。

好在韩家不能与文丞府邸相比,刘中秋得了通报,便入了府中,韩奇峰面前早已摆下香茗两杯,这是韩奇峰的待客之道,无论来人身份贵贱,都以茶道待之。

刘中秋看着坐在对面的中年男子,连忙躬身行礼,“韩师伯在上,弟子刘中秋叨扰师伯清修了。”

韩奇峰微微点了点头,“无须多礼,大劫在即,何谈清修,中秋贤侄请坐吧。”

“大劫?难道说我大梁国真有劫难将至?”刘中秋心中一凛,他不敢多问,规规矩矩地跪坐在韩奇峰对面。

韩奇峰伸手执壶,亲自为刘中秋奉茶。刘中秋大惊,连忙伸出手去,“弟子何德何能,怎敢劳师伯亲自动手,且让弟子服侍师伯吧。”

韩奇峰摇了摇头,“茶道之中,无有尊卑贵贱,我辈修真之士亦是如此,中秋贤侄,你还放不下心中执念么?”

韩奇峰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刘中秋听在耳中,却好似响起雷霆霹雳一般,他刚刚在文丞大人面前,被对方的威势所慑,浑然忘了自己乃是出家之人,只觉自己身份卑微,与对方相去深远,唯恐有一丝的慢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