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花子约将手中的密函揉碎,眼中尽是冷意。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花冠群走了过来,有些疑惑的问道。

“桑国来信,商量一起出兵,覆灭离国的事。”花子约淡淡的,“我拒绝了。”

“母亲还是放不下当初的事?”

“那时候我跟你父亲两情相悦,你爷爷横加干涉,这才让君谧有了可乘之机。要不是他,你爹爹怎么会遇上君谧?”

“爹爹死后,爷爷一夜白头。”花冠群看着远处,“小时候我和师父去桑国,第一次见到爷爷,吓了一跳,白发人送黑发人,爷爷伤心过度,他虽然顽固,对爹爹却是一贯的爱护。”

“他活该。”花子约眼中带着怨.怼,“当初要不是他和君谧,你爹爹怎么会死?”

“母亲,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原谅他?”花冠群淡淡的说道。

花子约神情一凛:“你为何一意维护他?”

“除了浅浅,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不想最后你们反目成仇。”

“以你之见,这次和桑国订约,共同攻打君谧的大军,.你是否同意?”

“或许以后会,”花冠群眼中带着深思,“不过,现在却不.行。”

“怎么说?”

“桑国和离国乃是夙敌,两军对战,不说君家、云霄.阁,单单连我们自己的军队,只怕也有不少人会倒向离国。”

“你爷爷派了十.万大军,驻扎在离桑边界,即便我们不同他合作,他也不会轻易退兵。”花子约说道。

“暂时维持原样便好,爷爷的事,我会同他说。”花冠群笑着安慰。

“我永远不会和桑国合作,哼,以后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花子约冷意未消,说道。

“好。”花冠群淡淡的应着,别开的眼睛中却带着桀骜,好似这样的允诺,他全然不会放在眼中。

.......

秋风贯穿寰玉的胸臆,手指在轻轻颤抖,一生之中,他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候。

他在……恐惧。

那种从内心深处恐惧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捏碎。

然而身下的停顿,也不过只是一瞬。

很快地,寰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让秋夜微凉冰寒的空气迅速灌满了胸腔,他深黑的眼眸中,夹着被强硬的心灵克制住的冷静。

现在不是惊慌的时候 ,乱了阵脚,就再也不能向公子禀报了。

寰玉舌尖一咬,几乎嗜出血来,让自己撑住没有倒下。

“我要找到公子,将消息传递给他。”寰玉心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从离国主帅营帐而来。

飞奔数十里,胸前的热血在秋风的吹透下渐转冰冷,丝丝凉意浸透心中。

很久很久,没有尝到这般恐惧的滋味了……

只为了,在离国营帐外潜伏一夜,耳中听到的那个计策。

原本是抱着为公子分忧的心思,瞒着公子去打探对方的兵力、粮草的情况。

却没想到在听到离国新统帅,当今女皇唯一的皇子君寻,将于晨曦时对花家的进攻的消息,那样狠辣嗜血的计谋,几乎要将他吞噬。

营帐外,寰玉不自禁的惊恐,欲要火速离开军营,慌张之下惊扰了帐中之人,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背上中了一箭,寰玉用尽全部手段,在千钧一发间,逃出生天。

为防止紧接而来的追杀,寰玉绕道从偏僻小路,向花家军队赶去。

东方日出,晨曦已至。

寰玉浑身浴血,却在最后一关被拦住。

“站住,什么人?军营重地,岂是常人能乱闯的!”一位身穿铠甲的守卫喝道。

“我要见公子……”寰玉眉目间闪过痛楚,胸前的箭镞cha在胸口,他已经支撑不了很久了。

“谁知道你家公子是谁!不要来捣乱,再不走我将你当jian细抓起来!”声音转厉,守卫更为不耐。

寰玉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刃,道:“这是公子的贴身信令,你给我看清楚!”

守卫脸色大变,慌忙下跪,无需通报便将寰玉请了进去,这是家主的贴身信物,后来转赠给她唯一的爱子,守卫再也不敢置疑。

“公子……”一路越过数道拦截,寰玉脚步踉跄走向主帅大营,轻推帷帐,入目一派繁华。

帐中的人缓缓转身,桃花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寰玉跪倒在地,双唇颤动:“公子,我违抗命令,擅自闯入军帐,日后杀伐任由公子处置。”

花冠群轻啄一口,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脸上带着微微的惬意,看着身前的寰玉,笑了一声:“昨晚你夜探离国军营去了?”

“是。”寰玉正视着他,“公子,皇子殿下君寻定计,昨夜秘密在营帐附近三十公里处埋伏下硝石,天明后离国三十万大军出击,欲将我军引来,全军击溃!”

硝石?!

君寻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花冠群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

师父当年研制出之后,为担忧将来硝石引祸,烽烟四起,已将所有配方尽数销毁,他作为师父的关门弟子,得意门生,都从来没有见过!

如果离国真的在三十里处埋下硝石……生灵涂炭,全军覆灭……

花冠群看着外面天色,脸色大变,喝道:“来人!”

片刻之后,守卫尽数集于帐中。

花冠群环顾一周,天色将明,至多半个时辰,离国疯狂进攻便将开始……

半晌沉静。

脑中瞬息闪过数十道计策,桃花眼中变幻莫测。

像是最终决定了什么,花冠群嘴角勾起微笑,双眼徒然睁开:“众下听令!”

“在!”

“左将军,立刻调集花家君家全数大军,尽数听令!”

“是,主帅!”

“任将军听令!”花冠群摊开一张地图,冷静道,“这里有一条路。”

他以朱笔轻轻在地图上一划,“在西峰山腰上有一隐蔽洞口,洞内有一倾斜下至山底的隐道,出口处在离国军帐外一处小道。”

“西峰上有路通往敌军军营?”任将军盯着花冠群,“自古以来,属下从来没有听过,从未看到书中记载过,主帅……从何得知?”

她是花子约心腹,早年为助花家报仇得天下,熟读万卷、遍揽群图,整个离国地形在他脑中构成一幅一幅的城池图,她敢夸口,便算此时家主挂在重议事厅的那幅都不及她脑中的详细!

可花家年纪轻轻的嫡子却随意一点,点出一条天下皆未闻过的密道,你叫她如何肯信肯服!

即便这位公子是众所公认的惊才绝艳,也素来为她所敬服!

“读万卷书,不若行千里路。”花冠群淡淡说道,“早年我随师父经过,发现这条密道。”

“属下逾越了。”任将军敛手说道。

“无妨。”花冠群微一摆手,嘴角的微笑转成冷酷,“水火无情,从来便是能毁灭一切的灾祸!水灾难以控制,我便创人祸………”

花冠群看着地图,抬指连连在图上下手,“此三处为离国军队粮草囤集处,今日离国出动三十万大军,防守空虚,任将军,你率领十五万大军,以火镞烧其粮草,君寻挽救不及,粮草尽烧,人心惶惶,攻君寻之不得不救。”

“属下遵令!”

指尖移向小道,与灼亮的目光相反,花冠群声音冷然残酷:“火烧之后,李将军五万大军率先出动,以火箭在三十里外伏击。”

“是,主帅。”

花冠群微微一笑:“离国三十万大军诱入三十里外,将火箭急射,硝石爆炸……呵,君寻,我便等着战果,看你我大军谁覆灭得更多……”

谈笑间,定下惊天计谋。

帐中突然变得无比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扫向凛凛而谈的花冠群,脸上满是震惊、不忍、恐惧……

“主帅,真的要这样做?”李将军轻声质疑道。

花冠群笑了笑,桃花眼中带着嗜血光芒,“君寻对我不仁,我又何必留情?下手便是!”

“是,属下告退!”对上他的目光,听到这样两败俱伤的计谋,即便在场的人都身经百战、毫不留情,仍是有些心惊胆颤。

以己之伤亡,损敌之数倍。

无双计谋,赌天下大势。

待所有人皆离帐后,花冠群才移步走向帐外。

“公子。”身后响起寰玉的声音,颤颤兢兢,不复以往的千娇百媚。

花冠群脚步一顿,然后转身回首道:“我去唤人给你医治,还有何事?”

寰玉眼中看着她,良久后才摇了摇头:“没事。”

“你是怪我太狠?”花冠群却停住了脚步,微微一笑,“寰玉,你夜谈离国军营,探得这个消息,为我立了大功。”

寰玉全身一震,“寰玉枉顾公子之命,擅闯军营,暴lou了公子的身份,请公子处死。”

“处死?”花冠群扬头笑了一声,美目流转,“你既然知道私自暴lou的惩罚,为何还要回来将消息告诉我?”

“寰玉蒙公子大恩,生是公子人,死是公子鬼。”

花冠群挑眉,没有说话。

“事态情急,寰玉暴lou了公子的秘密,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公子便是沉轩……”

“我潜心埋伏下的身份,被你轻易揭穿,”花冠群笑了笑,眼中的神情让人看不懂,“不过你今日立下大功,功过皆有,我亦难以判定。”

“请公子处死。”寰玉坚定地看着他,猛然握住胸前的箭镞,用力拔了出来,血溅上衣襟,他眼睛渐渐阖上,声音无力。

“公子,是生是死,任我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