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然的眉头微蹙,闻言,更加恼怒了,又带了些许不甘不愿:“孤鸾……你这一走,还会回来么?”

还会回来么?我耳听得这话,心内倒有些堵堵的,若我不是神仙,若我不是孤鸾,若我不是……那会不会,会不会便能同惜然在一处?不受任何约束,就那么平平淡淡,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我求得不多啊,只是一枕畔人罢了,只是如此……罢了啊,为何就这么难呢?

凤吟心里无我,他满心满意全是紫薇帝君,而今跟着我,守着我,全是红线作用,若哪是他二人的情不再受红线约束,只怕会不顾一切的在一起吧?到时的我,又该是何去何从呢?

惜然心内有我,我亦有他,只是天不遂人愿,我这一走,只怕是再也别想下凡了,如此,便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即便是两情相悦了又如何呢?孤身一人终究会孤身一人,终究冲不破那无形的约束。

孤鸾星君,孤鸾星君呵……孤孤单单永生永世,苍天不公!为何我要是孤鸾,为何就我一人到头来孤孤单单?!为何……我就属于自己的家也得不到啊……

出于心内不甘,我转过头去看着凤吟:“凤吟,我不想再回天上了,我想留下,陪着惜然……”字字坚决。

只是凤吟凤回答不出我所料,想也未想便道:“不行。”声音冷冽,不容拒绝。

我张张嘴,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到了张开的那一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闭了嘴,垂了眸去:“凤吟……你可以再给我一天的时间么?只一天就好。”

凤吟思索片刻,方才回道:“好。”不待我回答,顿了顿又道,“一天的时辰也不多,我等你,一起回天上。”

我能不能拒绝?我这么大一个人了,又不会丢又不会怎么的,干嘛你要跟着啊。

只是这话我说不出口,凤吟能让我多留一天已经仁至义尽,我若再说些不好听的话,保不准凤吟生了气,便收回了方才所言,直接将我带回天上,再来一回好罚,论修为我比不得,论武力,现下的凤吟也非往昔,我跟他打啊,估摸着被打死了都极有可能。

我点点头,别别扭扭的还是言了谢,道了好,凤吟将笑挂在脸上,也不动弹分毫,只是一双丹凤眼看着我,内里心绪许多,也不晓得是些什么,只是他这一看,倒看得我老脸一红,迅速的转过了身去面着惜然那张止了恼意,细细思考着些什么的面庞。

我瞧着他,有道是眉如远山,眸如星子,不过这般无疑。

惜然很美,又生得温尔,我自认为我长得不咋,也没有那一身脱俗的性子,合该就是陪不上他,所以苍天才罚做我为孤鸾,一辈子都该认清自己,孤孤单单。

少顷,我同惜然进得屋内,坐于桌旁,惜然又为我斟了满杯的茶水,清绿凤叶子随着水流时升时落,最终跟茶水一块儿归于沉寂,然后任人为所欲为,突然悲观的发现,我这一生活得自命惬意,却同这冲泡的茶叶无异,前两世过得还算不错,沉沉浮浮的,到了今世,却是到了任由凤吟宰割的地步了,至少他说东我不敢也不能说西,唉,反驳了又如何?忤逆了又如何?最后结果未变也不会变,我倒不如省了这些功夫,安生点的好啊。

方才在一旁并未说话的小狐狸在我这唉声叹气的档口突然说了话,他的声音虽然软儒,稚气未脱,可也将我吓得不清了,这一口茶水刚到了嘴里,便险些将我呛着。

小狐狸眨巴眨巴一双大眼,有些委屈,还带着不舍,一双手抱着我的胳膊,便说:“孤鸾大人不走好不好?孤鸾大人留下来好不好?孤鸾大人……呜呜,孤鸾大人就算要走也带着小狐啊,还有惜然哥哥,惜然哥哥和小狐都舍不得孤鸾大人!孤鸾大人……”

那可怜兮兮的语调,那委委屈屈的大眼,那欲泣的面旁,直让我忍不住扶了扶额头,低叹一声,伸出手来摸上了他那一头柔软的头发,又摸了摸轻轻动了几下的那双银白狐儿。

但看凤吟那听若未闻的模样,我只好柔了声来,同小狐狸说:“小狐狸乖,不是我哭愿留下来,也不是我不愿带上你,只是你是小狐狸,是妖……我带不得,仙界那儿全是神仙,估摸着不会喜欢一只小妖,到时你若被发现了,以我修为恐护你周全部得啊。”

小狐狸一听,似懂非懂,只是看了看我,眨巴眨一双大眼,那泪便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伴着哇哇大哭声的泪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藏青色的衣袍上,这一滴接一滴的。倒使得我的衣袍迅速的晕染了开头,青青绿绿的一片,我颇为无奈,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人,也只好随了他,由着他哇哇大哭出声,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我说——“呜呜……孤鸾大人,不要走,不要丢下小狐,你答应过小狐的,你会照顾小狐,让小狐修炼成仙的,孤鸾大人……”

原来这小狐狸是在计较这件事儿啊,不过似乎……却有其事来着,我记得那时初遇上这么一只会说话的小狐狸时,本着玩玩的心态,也不是很认真的我便答应了他,没想到时过这么久他还记得如此清楚。

只是修仙什么……

我再次看向了凤吟,显然凤吟先前是听到了我和小狐狸的对话,见我拿着一双眼定定的看着他,无声的询问,他一挑眉梢,语气淡然慵懒,随性无情:“妖物,休想上得天庭。”

小狐狸一听,抬起头来,通红了一双大大的狐狸眼,显然气得不轻,伸出一只手去指着凤吟,张口就道,只是言语结结巴巴:“你你你……你个坏人,”似乎是气极了,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好,小狐狸又转过身来看着我,那眼里满是委屈,“孤鸾大人,他欺负我!”

呃……我被欺负了都没处说去,你同我说了又有何用啊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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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凤吟,干笑两声,措措手,套着近乎:“那个吧凤吟,你看……大家都是熟人,要不这样,我们再商量商量,你看看能不能再通融通融?”

凤吟耳听着我的所言,一双眼微的看着我,笑意吟吟,却是说了句无情的话出来:“不行呢,我仙界同妖界至古以来皆是敌对,这只狐狸是妖,我又哪里通融得了呢?”

你哪里通融不了了啊?你好歹是仙界之尊,陛下说的话哪敢不信啊。

我干笑两声,止了心内的埋怨,转回头去,看了委屈巴巴的小狐狸一眼,却说:“对不住了小狐狸,只怕这不我得食言了呢……”

不想的是,也未过多少时辰,惜然冷笑一声,只是从我身旁抱走了小狐狸,不知为何,在惜然怀中的小狐狸竟成了我初时见着的那个毛绒绒狐狸模样,惜然说:“我妖界同仙界敌对了这许多年,自然允不得妖界出了这么个投靠仙界的判贼。”

这话是说小狐狸的,只是该听的人却是屋外头的凤吟,小狐狸听得委委屈屈的低下了头去,而那厢的凤吟却是面色不改,还是笑意吟吟,只说:“你既知道就好,那便不必我再多说了。”

清衡也一笑,这笑容温温,平平淡淡,这倒让我想起来方才一来的那个熟悉得过份的对视,不舍得从对方的脸上移动分毫,这感觉他俩是再好不过的朋友,只是这朋友喜欢呆在家里,不问世事。

少顷,凤吟又说:“你该实趣点,别动我的人。”

惜然牵起唇来,轻笑意声,那声音带了许多轻蔑:“这话是该我说与你的,离孤鸾远点,难道你害得他还是够么?非得让他命丧黄泉才愿放开么?”

什么?什么害得他还不够么?什么命丧黄泉?这都什么什么?若他两人说的是我,我倒觉得他这话严重了些,便是喜欢一个人了,就得命丧了黄泉?哪能啊!

若非是如此,那惜然口中的人又是谁?我也听得出,这话语里满满的是对那人若珍宝般的珍惜,想来这人在他二人心中的地位不差。

唉,这坐得越久便越是觉得事情似乎复杂起来了,好麻烦呐,既然与我无关,我也难得计较了,我倒不如掐指算算,估摸着哪是天黑,哪时降露,哪时下雨。

我可还未有忘记,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允花神的那一诺了,所以我在惜然这儿先待待,等天降了露,花花草草都开得正艳了,我便去取些百花露来,再去天山上取些那小池塘里的水来,有了这两样,酿制百花酿便不成问题了。

而这两人嘛,要较真到什么时候都与我无关嘛,俗话说的好啊,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嘛。

我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刚趁着他二人各自想着心事,我便站了起来下了凳子,刚要开溜,就听得那两人在我身后僵硬了话语,异口同声的对我说:“快晚了,你要上哪里去?”

上哪去?哪里都好,我现下只觉得待在哪一身边什么的都是空谈,到头来啊,我还是得一个人呆着,没人疼,没人爱的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