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耀目的光晕透过朱红的木窗照射而进,强光直刺得人闭了眼,缓缓睁开后还有些不适,只是那袭血红挡了光不由得让我有些微的恍惚,慢慢靠近时,我方才反应过来,那着着红衣未曾换过其他颜色的不就是师父嘛。

我这师父啊,若是入夜了在市集上逛上一圈,准能让人认为自己是夜路走多了见了鬼,而且算是好运的,遇上了这么个艳鬼。

想到这儿,我不禁轻笑出声,师父瞧着蹙起了眉头,不明所以。

“师父,今日起的可真早啊。”我笑呵呵的挥开了脑内所想,同着前处站着,直看着我连眼也懒得眨一下的师父客套的打着招呼。

“现在辰时,不早了。”师父不冷不热的接了句,那双看着我穿上外衣的桃花眼没有一点要移开的意思。

虽然在山呆了那许多的日子,每天被这么瞧着还是能给我瞧得分外不自在,脸也不禁有些微热了。

“师父这么早便来了我这儿,”穿鞋的手顿了顿,继而又道,“莫非师父有事儿?”

一声轻嗯,师父慢悠悠开了口:“我想着去市集上逛逛,奈何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来叫你了。”

市集……当真不知同闺阁小姐一般大门不出儿门不迈的师父还有这兴趣,不过也对,我在山上待的日子里师父很少下山,我只当他是喜静,可这也不代表师父便不喜欢去市集上逛上一逛了。

不过我在儿时很少去市集玩,每每只是待在爹爹身边,或者去私塾,而爹爹嘛,除每日早朝外便很少出门了,跟在爹爹身边的我自然也是,所以,市集什么的……我自是不熟的。

“不瞒师父,市集我不怎的熟悉,师父还是找别人吧。”我婉拒着,不想师父却说。

“先前就找过柳静了,只可惜他已经坐上了轿,不知要上哪去赴约呢。”师父一叹。

师父这话一出口,我理着衣襟的手顿住了。

再过一日不是爹爹要成亲了么,赴约……会去见谁呢?

凡事都不太上心的我有些烦躁,衣服也懒得整理了,直接拉了师父的手便向府门奔去,全然无视了师父被强行拉走的莫名其妙,和他说的话语。

府上的仆人见着我,虽是不愿,但还是出于礼仪的同我问了声安,我也只是点了点头,心中免不了勾唇冷嘲。

虚伪的人。

想是师父说出的话同我那慢悠悠的穿衣穿鞋耽搁了时辰,爹爹的轿子已然走远,我很是不甘心,拉着正莫名其妙着的师父,也不在意什么礼仪颜面,便是一阵狂奔,引得旁人不住侧目,好在追上了爹爹的坐轿,我方才放慢了脚步,一旁未有准备便被我拉着跑的师父也些气喘吁吁,待气喘匀了,免不得对我一阵狠瞪。

也顾不得师父的反应,我只觉得爹爹心内有人,那是不是我,却也不是娘亲,更不可能是那位公主,因为爹爹他根本不喜欢她,不过我不可能看错,爹爹那眉目间隐隐的是为情事犯愁的模样,憔悴的样子也该是为情所困。

今日爹爹所见之人,或许便是惹得爹爹愁困的人说不定,所以无论如何我得跟着,且不能跟丢。

就像现在这般,我躲在卖纸伞的铺子旁,拿了把纸伞遮住了自个儿,只透了个脑袋出来,免得稍有不慎,爹爹回过头来一看就能知是谁了,那么我的计划就得泡汤了,所以一定要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了。

师父不同我一般,站在我旁边,一幅浑然天成的张狂模样直惹得行人纷纷投来暧昧不清的目光。

师父这人性子张狂,又喜身着红衣,太过猖狂了,要是爹爹想起了转过头来,首先看到的肯定是他!

所以我扯了扯师父的衣裳下摆,示意师父同你我一样拿把伞遮住自己,免得被人看见。

没想到师父的古怪性子哪时不出,非得现下出,他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连带着看我的眼神都是那种在看傻子的样子,内里夹着鄙夷。

我也不在意,毕竟我脑内想的全是爹爹,也无暇顾及其他,睁着双眼也只是随着爹爹的身影进了一家客栈。

见爹爹没在出来,想是爹爹要见的人就在里面吧,我放下了手中的油纸伞,拉着一旁的师父的手臂就又往爹爹进的那家客栈走去。

瞧瞧间,我从门框那露出一个头,四下看了看,不见爹爹的踪影,也没人注意到我,想是爹爹现下在二楼吧。

于是乎,我进了客栈,顺便牵上的师父也一同进了客栈,那小二见着了有客人来了,连忙殷勤的上前来问我二人是打尖还是住店。

思来,辰时起的身,到现在也该过去两个时辰了,而我却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也该吃些东西,填饱了肚子再言其他,思至此,便让那小二上些清淡点点吃食,小二乐呵呵的好嘞一出口,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儿。

我同师父就着一处空桌坐下,端看着师父那张沉得不能再沉的脸,估计是给气的,我干咳了两声,打着哈哈:“今儿个天气不错啊师父。”

师父闻言,依然阴沉着一张脸,顺势看向了客栈外,好巧不巧的,一朵乌云盖日,本来好好的天气当下也同师父现下的脸色一般阴沉了下去。

看着师父转回头来嘴角擒着那抹渗人的笑,我乖觉的闭上了嘴。

好在小二端菜端得及时,在尴尬蔓延开来时打破了僵局,果然师父早饭同我一样都没吃,饿了,便不通我一般见识,执起手中筷子便慢慢悠悠的吃了起来,那吃法,果真是富家子弟世外高人,吃得同爹爹

一样,细嚼慢咽的当真斯,哪像我,一样了就顾不得礼仪,直接狼吞虎咽。

叫住了准备离开的小二,“你可见着,身穿着一袭白衣,和我高矮差不多的公子进来过?”

“见着见着,客官您说的那位公子是柳相吧?他现在在楼上间,同公子……”似乎说漏了嘴,小二闭上了嘴。

林公子……是谁?居然还是个男的……

我微蹙了眉头又稍稍释然,塞了些银两给小二便让他下去了。

看着师父仍旧不紧不慢的吃着饭菜,我叹了口气,方才引得师父抬了眼,挑眉间,师父问:“怎么的?”

饭菜什么的,我已经没食欲了,索性放下了筷子,一手撑上了头又是一叹:“师父啊,我总觉得爹爹最近怪怪的,原来猜对了啊。”

师父嗤笑一声,小声嘀咕着:“是挺怪的,老的出门赴约,小的鬼鬼祟祟的跟在身后不让老的看见,本公子平生还是头一次见着。”

我这方没听多清楚,只知道师父近乎嘲笑的看着我在那碎碎念,我不明所以:“师父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你想多了。”师父一本正经,极其严肃的回答着,也同我一样,放下了手上执着的筷子。

“爹爹真的很奇怪,要不师父,我们上去瞧瞧?”

师父挑了挑眉,嘴角抽了抽,终是没能笑出来,只答道:“好。”

于是,我同师父起了身,又是那般鬼鬼祟祟的走上楼去,让这一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将视线移上我身,不过我也不觉得这幅活像小贼的模样有甚,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倒不这般认为,端看那瞬间阴沉下去的脸便知道了。

“静,听说你快成亲了,我……该是恭喜你的。”那声音从我身旁的木制雕花门里透了出来,话语中夹着苦笑,声音也是带着些许凄凉,不过那话语里的静,让我不由得俯耳上前。

静分明是爹爹的名字,这证明爹爹他就在房内。

“呵……何须多言,静,饮下这杯,你我……从此往后便是陌路,莫再往来了。”那男子又说,苦笑中透着点点的心灰意冷,让人不由得心生同情。

接着,竟是酒杯打碎在地声音,我在门外听得莫明。

“静……你,唉……何须执着呢?你已是将婚之人,你同我这凡夫俗子不一样,你有好好的将来等着,别再执着了,放手吧。”那人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这么说,喜欢……爹爹他……呃,那个男人……

爹爹他竟喜欢男人!!

我震惊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般,不过却多是欣喜,如此说来,我是不是就有机会一直待在爹爹身边了?是不是爹爹的心内也会我的一席之地了?

少顷,那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静你……唉,呃,嗯……”

嗯……嗯?!

淡淡的叹息,短促的惊呼,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是意味不明的哼哼,直弄得自己脸红耳赤,这让人身子感到奇怪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屋内到底是在做些什么?

不明所以的我生了好奇,直了身便将手放上了门框,待正要用力将门推开来探个究竟时,却被方才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师父给拉住了手臂。

在我疑惑的直视下,师父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脸颊有些微红,他启了唇,用着我能听到的声音说着:“现在先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