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皓天站在窗前,窗外光秃秃的树顶在北风下萧索,细雪从天空飘扬落下,打湿那一片光秃的树顶,画面里凉淡的银白色有点刺眼。

记忆里林微懒懒的声音飘过来:“我还是喜欢南方的冬天。不太冷,树也还都是青的。”

“可是有时候,我又喜欢北方啊,下雪的时候,那冰凌子挂在树梢,看着好浪漫。”

“那以后,我们一会儿住住北方,一会儿住住南方。”

……

那时候,她忽闪忽闪的眸子瞧着他,很大声的“嗯”。

她答应过他的,陪他住遍东南西北方,可是,她给的承诺却只是一句故意蛊惑他的谎言吗?

她说她很辛苦才回到他的身边。但是难道4年来一直回不来,原来竟是因为她恋着另一个男人,所以根本就不想回来吗?

**的林微艰难的动了动身体,他急步走上前去,想要捉紧她在虚空中晃动的手臂。他的手却在伸到半途时停下,看着她微闭的眼睛努力的要睁开,嘴里低喃着无意识的话:“狂讯,你在哪儿?你死了,我怎么办?他怎么办?”

他闭好眼睛让自己的心情不因此而狂怒。她昏睡的时候,这样的对白低喃随时随地响起。狂讯,像她意识里一味挥之不去的情药,即使昏迷在另一个世界的梦里,仍旧与她在那个地方缠绵。

嫉妒,像一把利刃,深刺进他的心。

这样的深情,甚至是当年,她也不曾给予过他。

当年,他把她捉到军中,他越走越近,她且战且退,终是让他执紧了一双小手。却在婚礼将至时,三番四次的逃离他的掌握。

而狂讯呢?她为他绑架项子翼,偷走天然气田的计划书,接近旧情人……微微,在你的心里,难道早就没有了我的位置?

**的女人眉头又锁紧,无意识的话儿停下,扑动的长睫像飞翔的蝶翼。醒来像是让她很痛苦,眉心皱得紧紧,眸子空洞迷乱,在空中挥动的小手去瞬间捉紧了聂皓天的手掌,她的声儿惊喜又天真:“皓天,宝贝回来了?”

“什么?”他讶异,理智虽然想要挥开她,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反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她的眼神迷惘,微眯着眼睛看着白色的墙壁,手扯回来用力的扯了几下头发,再捧着自己的腮帮发呆:“我又生病了?”

她这个懵懂可怜的样子很让他心疼。他不由得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呵着:“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像个受伤的小猫咪一样乖巧娇怜:“有你在,我很快就能好的。”

他把她抱得更紧,明知她的甜言是一服毒药,可怜的是他却仍感到幸福:“嗯,有我在,你不用害怕。”

此时无声,他高大的身体立着,她的脸只俯在他的小腹,小手握紧他的手在**。她感觉到他的指尖竟比自己的还要冷。

“你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她的脸在他小腹处拱了拱,泪水润湿了他的衬衣:“我做梦的时候,你不要我了。你说:林微你不乖,我不要你了,不要你们了……我,我那时,真的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嗯。”他仰脸止住自己想要夺眶的泪意。你的梦里?你的梦里只有狂讯啊,一遍遍呼唤着的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啊?

微微,这样骗我,你何其残忍?

“狂讯死了,你是不是很伤心?”良久,他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

怀里的女人,身体轻轻的颤抖,指尖瞬间冰凉。

他笑,唇边咧开冷漠的笑纹:“微微,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她抬脸看着他,他向后退了三步,站得高高的脸离她很远,灯光笼在他的身上,冷漠的表情,隐藏的怒意。

真是好看,这个男人,就连绝情的样子也好看。

他是冷静聪敏的兵王,向来冰冷决绝,杀伐果断,千军万马中取人首级,即使是堂堂军界领袖,他想要拿下便能拿下。

他一向活得清醒明白,不管是战场上还是感情里,他都不愿意做自欺欺人的那一个。

可是,她的苦,终是不能说给他听的。

“你不相信我了?”她低下头,手指绞着白色床单,唇抿得紧紧的:“我以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相信我。原来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我清剿黑帮,你通风报信,狂讯中枪,你冒死相挡,有一个男人比你自己的命还重要,你却认为我还会一直相信你?到底是我愚蠢还是你天真?”

“是我天真。”她接着他的话头,把他噎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她的唇瓣咬出一道深深的红痕,这让苍白的她添了一分艳色:“我太天真了。他死了,我还怎么活下去呢?聂皓天,你永远不知道,我不会让你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他捉紧她病人服的领子,把她的身体提了起来,这样看去,她的身子如此的单薄,像快要凋零的风中小花。

“如果你有苦衷,请你告诉我。微微……”他的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渴求,他终是不能对她绝情。

请给我一个理由,只要是理由,再牵强我都会相信你,微微!

“没有,我没有苦衷。狂讯他对我很好,我不想辜负他。他死了,我很难过。”她眸子深沉幽黑,像他永远无法探知的黑洞。

他提着衣领的手松开,她跌回到**,听得他对着隔间的护理工小刘吩咐道:“好好照顾她,按照医嘱让她吃好喝好。”

门边警卫兵的敬礼声传进来,是他冰冷彻骨的命令:“如果让她跑了,你们也跑不了。”

“是,首长。”

林微在病房里,康复的速度很慢。三天来,她呆呆的望着病房的窗口,不流泪不哭求。

聂皓天再也没有来看过她。冰冷的病房,孤单的她。

黄昏,她苦笑着与小刘说:“其实我早就习惯了,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没有他。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苦,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没头没尾的话,小刘一下子不知如何回答,过来帮她捂被子:“身体最重要啊,林小姐。”

“以前我也常常生病,最长的一次,躺在病房差不多3个月,好不容易才活过来。那时候,我每天都在想:如果皓天在……如果皓天在,他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凄凉。可是,为什么今天,我会感觉到更加的凄凉呢?”她以手捂住了眼睛,似是这样便能不让别人看穿她在流泪:“小刘,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却反而更凄凉了呢?

她一声声,迷惑而又悲伤,穿透空间发出沉痛的诘问。

一墙之隔,聂皓天一双手握成拳头,重重的捶向侧边厚墙。血丝从指节渗下,他仰天长叹息,却叹不开憋闷的心胸:

你说你以前常常生病,最长的一次,还一病就3个月,那时候,是他在你的身边吗?是那个男人,陪伴你度过漫漫长夜,而我却只能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思念着你?

今天,你在我的身边,我却为何还让你如此凄凉?让你落泪,让你痛苦。

木门被重重的推开,小刘回头看见门边立着的大首长,如获大赦,把林微的手交给他:“首长你终于来了,你可来了!”

小刘也顾不上这个是首长,是自己的米饭班主,赶快逃离这种压抑的现场。

林微仰起脸来,新鲜的泪滴凝在眼角,伸手搂住他的腰:“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了。”

他长长的叹气,舍不得腰间她指尖的温柔:“说一句话,让我不生气!”

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原谅你。

腰间的小手紧了紧,她轻轻的说:“聂皓天,我爱你!”

再没有哪一句话,比这3个字更动人。他就在这一瞬间原谅她所有的不对,也许他已憋得太久,也许他也在找一个借口,那么的艰难找到一个原谅她的借口。

他冷硬的心,总是因她而柔软。

“我也爱你。”他低头就吻住了她,她凉凉的唇,带给他的却是热炽的温度。

她显得很开心,脸儿被他亲得红红的,这一次受伤以来,她首次浮现这么娇俏的绯色。

他们就像是从没有经历过任何不快似的,她调皮的在他的身上拱,拱得他心头火冒,她才又坏坏的娇笑:“首长,我身体不行。”

“嗯。”他不像从前一样无赖的逼她,只把她轻轻搂进怀里。从来,让他迷恋的都不只是这具火热的躯体。

他爱她,连她调皮挠起的发丝都迷恋:“你几天没洗头了?”

“啊?”她扳着手指算:“3天?4天?”看着他嫌弃的脸色,她低头扁嘴:“明天让小护士们帮我洗洗?”

“嗯。”他不置可否,站了起来。

她有点害怕的伸手扯着他的衣袖子:“别走。”

“我去去就回来。”

他果然是去去就回,手里拿着一个病人专用的洗头器,还提了个红色的大水桶。

首长,你这是?

她在**躺好,洗头器垫在她的肩头,黑直的长发在白色的洗头器上披散开来,像一篷篷黑色的海藻,她扭着脖子:“你可以让护士来,或者小刘……”

眼睛却被一块纱布蒙住,他哑声哑气的:“不准动。”

她却不听话,双腿在**蹬了蹬:“就动,你要怎样?”

“不怎么样。”

他竟示弱,便让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好由得他乱七八糟的摆弄。

诚然,首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样样皆能,但为病人**洗头这一操作,他却真是头一回做。

但是,他为她做任何事情,都细致优雅而且温柔。勺子装水轻慢的倒在她的发上,为她擦开大大的泡沫泡泡,让香香的发水飘满病房,把她的长发用大毛巾裹好,扶起她的头,撤去枕边的洗头器。

让她轻轻的倚在自己的胸脯上,粗砺五指一边拔松她的发,吹风机的声响在耳边嗡嗡,暖洋洋的风从头顶吹拂过来。

她微闭上眼睛,幸福的笑,转过身来坐到他的大腿上,把头更近的扒在他的肩膊上,头顶暖风轻吹,她的唇在他的颈边游荡。

她那坐在他腿上的身体不安份的磨,磨到他坚硬的领地,她烫红的脸贴着他的鼻尖,小手去解他腰间的扣子。

他举着吹风机的手僵了僵,明知她要做什么,他却本能的不想拒绝。此刻,他愿意纵容她的任性,让理智跟着感觉走。

病人服略硬的质感磨着他光滑的小腹,一起一伏间,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像蛇一般柔软,宽松的病人服下面并无阻隔,以手伸进她的衣摆下方,看不见,却摸得到她的炽热和滑嫩。

他托着她的腰,与她一起浮沉,看着她迷离的瞳仁里,映着自己的半张脸。

她累极,整个趴到他的身上,手掌爱娇的拍他的胸口:“坏蛋,害人家这么累。”

“这姿势,确实累了点。”他抚她的脸:“是你自己坏,怪我?”

“哦?你不喜欢我坏,那不来了。”她从他身上下来,半躺挨在他的身侧,他却不像从前一样索求无度,伸手把她搂过来:“睡吧!”

“可是……”她微讶望着他,他亲她的眼睛:“你身子还不行,不能太劳累。”

“嗯。”女人扁着嘴巴,拉起被子把自己盖好:“是你自己不行了吧?”

“好吧,是我不行。”激将法居然也受得住?她有点受伤的把眼睛张得大大,他反手将她搂过来,与自己的身体贴得紧实:“睡吧。”

“嗯。”她向上窜高一点,双手环住他的颈,在他的耳边轻呵:“是你让我,生病也生得这么幸福。”

他抬脸,头上白色的天花板像随时都会向他砸下:到底是谁,让你真正的幸福?微微……

因为首长占了病房的半边床,护工小刘一大晚上乐得清闲,在单人房间外的小间里睡得四仰八叉。

小刘虽然是清闲了,但是却并不能清静。病房内,病人和首长的声音细细传来,间中衣物的轻响和被服的蹭动声,让人听得格外难忍。

林小姐对着小刘都是忧忧愁愁的,但是首长一来,她整个人就像暴晒后突然饮足水的玫瑰,一瞬间开得鲜艳欲滴,但却是回光返照。

花儿在饱受阳光暴晒之后,突然给它泼一桶水,那是摧花,不是浇花。

所以,第二天早上,太阳晒到窗台的雪都溶了,林微睡在**没起来。小刘很紧张:“林小姐精神比昨晚差了,要不要报告医生。”

聂首长正往身上套衣裳,他的精神却好,全没半分前两天所见的憔悴和轻慢。淡漠眉眼蘊了丝暖意,对她很和气的道:“她是累的。我下去给她买早餐,你守着她。”

“是。”

他踏出几步又回转身来:“她要是醒了,找我的话,你告诉她,我去去就回来。”

“是。”

“不要让她蹬被子。”

“……是。”

小刘爆汗,当官的就是这德性,命令和要求特别多。这几天他不来,自己不是把林小姐护理得好好的吗?现在才来表关心。

她低头看**,林小姐睡得沉,但脸色却很红润,呼吸也均匀,确实不像突然病情转重的昏睡,她也就放下心来,坐在侧边沙发上绣十字绣。

聂皓天提着粥走出电梯,一边拔电话给家里群姐:“群姐,中午你按菜单,把饭煮好了,让大生送过来。鸡汤要清淡,饭不要煮得太硬,也不能烂,先不要给鱼,她还不适宜吃……”

电话说到一半,面前陆晓的脸在眼前晃悠。他把手机放下,从陆晓的侧边绕过,身后陆晓摇头:“猜猜谁来探望林微了?”

“谁?”

“项飞玲。”

“……”他和陆晓一起走进病房的监控室。电脑屏幕上几个镜头齐齐铺开,项飞玲的脸以不同的角度尽展风姿。

她的脸容轻蔑,瞧了眼仍在熟睡的林微,对护工小刘说道:“她让你通知我来见她,但是,却一睡不起?哈哈,她是知道,我多想她一命呜呼,所以故意让我开心的?”

小刘抚着鼻子:“她平时都起得很早的。但是今天,首长说:她累到起不来了,让我别闹醒她。”

项飞玲似在吸气,小刘快快的又贴近床边,把林微蹬到一半的大被扯稳,又把病人捂得严实,嘴里还念念有词:“姑奶奶,你要是蹬了被子,首长就得蹬我鼻子,你别调皮啊。”

项飞玲一张俏脸已然煞白,终是没忍住好奇问:“晚上,不是你陪病人睡的?”

“不是啊,我昨晚睡在隔间。聂首长也真是的,病人还病着,床又这么小,他那么高大的一个大男人,一张床全占了,也不想想,人家病人翻身都没地,整晚儿趴在他身上,能睡得舒服?这晚上睡不舒服睡不好,就只好白天睡啰。这白天睡多了,晚上又睡不着了,恶性循环,病情哪会好得快?”

想不到聂皓天晚上居然宿在这里,堂堂首长也不怕医院的人笑话,她瞪着小刘:“哼,现在请个护工也这么啰嗦的吗?”

“哎,这位小姐,护工也是人。”

居然被一个护工抢白,本就一肚子气的项飞玲,脾气没地方撒,双手摇着床尾的床栏:“林微,你再不起来,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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