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刺首长?这罪名安得有点大了。林和言急急的反驳:“聂司令,你不能含血……”

“绑了!”

“是!”不知何时,门口暗角处竟站着一个便装的战士,只一招便把他整个人控制得严严实实。

被突然袭击控制的林和言顿时慌了心神,哑声哀求道:“司令,是属下的错,你大人有大量。”

“我从来都很小气。”聂皓天懒懒的,手掌在被窝里伸出来,抚上某女人的额头。女人“嘤”了一声,很娇很软的声儿。

林和言这才发现,**竟躺着个女人。他半夜撞破了聂皓天的情事,怪不得会惹他发怒,要绑自己。

林和言被自己蠢哭了:“司令,前晚军营失火被烧,档案资料大部分消失不明。属下一直求见司令,却不得接见,因此才情急之下闯了进来。实是希望求见司令,指点明路,以取回兵团里的重要资料。”

“林团长言下之意,是怀疑那些资料都在我这儿?”

“不,不敢,绝对不敢。”林和言平日的霸气威风,现时被折得一分都无:“聂司令,当年我们也曾经共过生死,这,这……”

“这全军上下,有哪个没有历过生死?”聂皓天更冷了:“历过生死就能对首长不敬?历过生死就敢携枪闯我私人住处?林和言,这些年,你的兵白当了?”

“是,聂司令教训得是。”

“既然你也觉得有道理,那就进局子里,好好反省反省。”

“啊,司令,司令……”林和言求放过的声音在走廊外越来越远。聂皓天无言摇头:徐展权,扶的都是这些脓包。

脓包就脓包吧,居然还弱智,弱智也算了,居然还鲁莽……

他在沉思,大手却被一双热乎乎的小手握紧。不得不说,在这冰冷天气里,被这么一双温热的手握着,软绵绵热乎乎,还真是让人的心情瞬间转了个调。

刚才这一场大戏,林微虽在病中,却也瞧出了些端倪。她身子发软,全身骨头酸痛,可见这回是真的生病了。

但她此时只注意到一个问题:“绑那个人的兵,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瞪她一眼:“军事机密。”

她急了,坐了起来,眼里的急切之色,让他意外得很:“怎么了?”

“难道,平时,你身边总有人的?”

“像我这种级别的,难道不应该有一两个隐形保护者?”

“隐者?”她尖叫了,摇着他的胳膊:“你是说,这些人平时藏着,时时刻刻监察着你的动静?”

隐者?亏她想得出来,又不是拍武侠剧。

“烧糊涂了?”他抬手抚一下她的额,她却更焦虑了,简直急得全身都是抖的,因发烧而通红的脸颊,抿得紧紧的唇:“死了,那我们以前,那个那个的时候,全被看到了?”

“什么那个那个?”

“你和我做坏事的时候,他们也都在,对吗?”

“……”他无语的侧过脸,差点便忍不住笑。

以他的职级,平时当然会有卫兵保护在侧。但都是暗中保护,不招人耳目,也不会惊扰他的日常。林和言自走进酒店大堂起,便在兵将的监控范围之内。他上来进房,卫兵当然便紧跟着,以防首长受伤害。

虽然也是布防严密秘密,但说到会看他和她“那个那个”,那真是天方夜谭了。

那些时刻,他怎么会留几个“隐者”潜伏?即使她不害臊,他还要面子哪。

他认真的回答她:“是的,看见了,也听见了。”

“噢呜……”她趴在**,这回是再也起不来了。

“唉。”他轻叹气,瞄了一眼大被蒙头羞愧难当的她:“烧退了?”

“那么大的打击,能不退吗?”她慢吞吞的坐起来,人还在晕,嘴边被塞了个大水杯。他一边给她灌水,一边说:“给我全喝光,然后上医院。”

“我烧退了,我不上医院。”她很可怜地:“我都躺多少次医院了?”

“怕躺医院就不要总抽风。”

“我是伤风,又不抽风。”她大眼睛眨了眨,又欢快地:“你陪我去?好咧……”

看她跳起来穿衣的动作兴奋,他本来还想陪她上医院的心情登时便往下沉。现在,看她欢脱,他的心里反而极不舒服。

为什么她能这么欢快欢乐,而微微却要永远的离开了他?

“你自己去。”

“喂,我生病了。”她一枕头扔向他,他接住软绵绵的枕头,脸上冷漠冷冰:“郝清沐,别再装,我不受这一套。”

“不准再叫郝清沐,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她对着他吼,他极鄙视地:“这是你本来的名字。”

“什么叫我本来的名字?”她讶然,纳闷为什么最近他的态度如此反常:“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是摊牌的时候了吧!她以为一直能把他隐瞒欺骗,因此才会在他的面前越来越放肆。

“郝清沐,我没有心情再陪你玩游戏了。”他决绝的转过身子,窗边乌云从西方急急的压来:“微微早就死了。你的本名叫郝清沐,是狂讯于4年前,找到的与微微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女子。”

“什么?”

“通过整容手术,你有了一张与微微更相似的脸,然后,你用了4年的时间来学习、模仿微微的点滴。你是个好演员,学得很像,就连我也曾经被你的演技征服。”

“但是我,现在醒过来了。我不会,放任狂讯的一个工具在我的面前胡作非为。”

大门“啪”的一声关死,她呆呆的站在床边,脚下软绵绵的地毯却像冰沙一样戳痛她的脚心。

微微已死,而她的名字本应该叫郝清沐?这才是他心里认同的真相?

所以,他放弃了她,他想要杀她?

这是她在人世间听到过的最无情又最无稽的玩笑了,但这却又确实不是个玩笑。

原来,他对她冷漠冷淡、残忍残酷,都只因自己不是林微了。

她应该感到悲伤的啊,但她的心思却莫名的畅快着。

乌云聚过来,酒店门口的车子被突然的暴雨淋得车身闪亮。她爱着的这个男人,从没有背叛过她,也不曾放弃她。

他不再爱她疼她,只因他以为,她不是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虽然现实很痛苦,但却又带着异样的甜美。

他如此坚持,即使尘世间微微已不在,他也不愿意去屈从现实的温暖,不愿接纳另一个女人的温柔……但是,皓天,我是微微啊,我是你的微微啊,你怎么能连我都认不出来?

她是应该感动还是应该伤悲?

大雨淋在她的头顶,不打伞独自步行的女人,在这个热闹的城市显得孤独而凄凉。

西区医院并不远,但雨太大,她一个雨人一样站在门诊部的大厅,让捅挤的候诊大厅也少了哄动。

她已冷得发抖,明白到情绪不对就乱折腾,这到底是多傻的一件事。

但傻人有傻福,因她这一副狼狈惨淡相,她被优先安排就诊。望着门外那些排了几小时的队伍,她略有歉意。

普通的感冒,领了几包抗病毒的感冒药,她还被医生狠狠的教训了。

“别以为年轻,身体就怎么折腾都没有事。等老了那时,你就知道哭。”

呵呵,等老了那时?她都不晓得还能不能等到老了那时。她对自己的未来看得很清:寿比天齐必不可能,死于非命必不可少。

现在的医院还真是人性化,不但就诊不用排队,药单也有护士亲自给她配,最后还给她一套棉服更换。

她到洗手间换上这一身干爽的衣物,虽然款式像护工阿姨,但是却相当的合身,还挺暖和。

谁说现在的医生医德差,没人性的?明明就很温暖和蔼,为民设想嘛。

她拿出手机,给聂皓天发了信息:

皓天,医生说我的身体被你折腾坏了,等我老了那时,你就只有哭了。

信息发出去,她眯着嘴巴窃笑。

很久不曾与他这样逗着玩了。她才不管他收到信息时的冷漠、才不理会他觉得自己有多无聊。

他不爱的只是郝清沐而已。将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错,回头看这些信息,回头想他对她的残忍……那时候,哭吧你!

跪键盘的感觉好受吗?首长大人!嘻嘻嘻……

在折磨男人这一途,她一向认为自己很天才。臆想着将来自己把真相捧给他看,他惊讶惊吓惊喜,然后乖乖的下跪求饶的样子,她甜到心思儿都没了缝隙。

经过外科诊室,半掩的门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坐着,萧索而灰心的声音:“手术就免了,终归是一死,何必再挨一刀?”

“老首长……”

赵长虎摇头,拿了单子起来,走出门外,林微清亮的眼睛里浮着一丝沉重:“虎爷,把药单给我。”

他把药单放到背后藏着:“凭什么给你看?”

“我帮你拿药啊。”她哄他,但他没这么容易便上当,把她粗鲁的推开,自己就往楼下跑。

虎爷这明显就做贼心虚啊。只是生病而已?

她追上奔跑的虎爷,把他的肘子拉住:“告诉我,你怎么了?我听到了,你说反正是一死,无须多挨一刀。”

赵长虎一张老脸煞白:“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是你小小外孙的妈咪。”

听到小小外孙这一词,赵长虎停下了脚步。苍老的脸上难掩沧桑:“小小外孙?我哪有这福气?”

你有的,只是你不知道。想到聂臻的脸,这是他的外公祖啊。

林微心思放软,凑近赵长虎,轻轻的拿过赵长虎手上的单子:“你是自己坦白,还是让我进去问医生?”

“癌症,前列腺癌。”赵长虎闭了闭眼睛:“不要让皓天知道。”

“……”

林微呆了一阵,才又追上前行的赵长虎。战场没有把他击倒,但他注定要倒在年老和疾病上。

咖啡馆里,雨水顺着玻璃窗子滑下,她以手指划着玻璃,温差造成的水雾被她画出一朵花儿。

她抿了抿唇,正经地说:“所以,你不打算手术?”

“不打算。”赵长虎对手术方式很抗拒,前列腺根治术,意味着要损失标志着男人尊严的特征性的器官。他,不能接受,自己英武一身,却像个太监一样,缺失着去到天国。

“不就是少两颗蛋蛋嘛。”

“你。”

林微被暴怒的虎爷吓到,赶快安抚:“我读过医的,当年在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我对前列腺癌有很深的了解。如果治疗得当,存活期非常的长。根治术后生活无碍,即使是采用保守的去势疗法,活到5年10年的案例也不少。你无须如此悲观。”

“医生有说过.。”赵长虎稍微轻松下心情,虽然这些知识他这阵子里早有涉猎,但在她这软软的不在乎的声线说出来,却莫名的让他更加信服。

“前列腺癌被誉为精英癌症啊。你知道不,有多少名人曾得过前列腺癌?”她屈起手指就要给他数名单,他止住她的胡闹:“我是不是要感恩,我居然能得到精英的眷顾?”

“我是想让你知道,精英都是怎么正确的对待病症的。”林微叹了口气:“你是觉得,如果手术风险太大了?还是以为,你这年纪,不作手术,也能再活上一阵子,因此就无心恋栈了?你,难道就不想抱小外孙了吗?”

“谁说不想?”他瞪着她:“都怪你肚子不争气。”

因为患癌,他才这么急切的,不惜一切要聂皓天在她的身体里种上种子啊。

她凑近他的脸,笑容诚恳又让他窝心:“如果不积极治疗,你也许能看到小外孙出生,但是,如果你积极治疗,你却能看到你的小外孙读大学、参军、娶小外孙媳妇……”

他的眼睛放得亮亮的,却终是摇头叹气:“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你积极治疗,我保证给你抱小小外孙。”只要聂臻回来,她自然是要让虎爷享受儿孙绕膝的快乐的,而聂臻,毫不怀疑虎爷会疼他疼得年轻几十岁的。

但现在聂臻还不能成为诱饵,她轻轻的咬唇:“我保证,和首长夜夜努力。”

“……”这种话,她也说得出来。

虎爷无言的望着侧边窗子,那朵被她画出的鲜花已然又汇成一个模糊的水印,不再辨刚才的艳丽。

他是老了,但那颗心不应该伴着苍老啊。

聂皓天在车子里,漫天风雨在车窗子上栉次洒成一张大幕,把路边的景物都映得迷糊。

林微竟然会和虎爷一起,静静的喝着咖啡,看那情景,这两个还相谈甚欢。

虎爷最近的表现异常。

虽然虎爷一直爱抱孙,但是居然“变态”到给他下药,让他给微微播种,这种缺心眼的事,他在猜知虎爷的诡计之时,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一生严谨严明的虎爷所为。

虽然那场戏,他配合着虎爷演得也很波澜起伏。但是,今天,他可不想再上一回这种当。

那一夜,他屈服了,也以药物为借口,让自己与她贴近。这是他那时对现实最后的妥协,是他的底线。

她是微微,她的背叛、残酷、心狠,便都可以原谅。如果她不是微微,那么,她笑得再纯真,做出的事情再善良,那也是无法接受的。

他有时候也恨自己,是那么死心眼的一个人。

于郝清沐,他依然疼惜不舍,却再也不打算施予爱。这也是他的底线。

手机里的信息还在闪烁:把我折腾坏了,到老了那一天,你就只能哭了。

而郝清沐,在他摊牌后,依然如故的向他发出任性的信号。到底,她凭什么对自己有如此强大的信心?

她难道不知道,她之所以与别不同,只因她与微微相同?

朱武的电话打进来,支支吾吾的:“老大,我可不可以请两天假?一天,就一天。”

“去吧。”彭品娟昨天来了n市,小武这又陷进温柔乡了。

为什么每个人的爱情都可能甜美,只有他的爱情,却再也不可能?

公用手机又再响,军区军长打了10多通电话进来。他冷笑着不接。现在的他,没有心情管林和言那破事。

姓林的一介团长,居然敢闯进他的房间放肆,逮着这个错处,他不把林和言整得翻不了身,他还叫聂皓天吗?

聂进的官司已由国内最知名的律师跟进。本来就是牵强的罪名,现在还失了控方最关键的所谓证据,聂进已一只脚跳向了自由。

聂皓天回到酒店,才打开门,盈香的室内,便让他无言以对。

林微揉着松乱的长发,滴着水跳到他的面前来:“我还活着,我又回来了,你惊不惊喜?”

“我很惊。”他冷冷望着她:“怎么进来的?”

她扁嘴:居然没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差评。

我告诉你,微微还活着,微微回来了……这都不明白。

她白他一眼:“我是做贼的,有哪里进不来?”

“昨天,有一个人,闯进这间房间,现在就连n市军区的首长,都不晓得他被关哪儿了。你希望,自己像他一样?”

“懒得理你。”她负气的一跺脚,又跑进了洗手间。

“唉。”他摇头坐在床边,这女人洗个澡而已,为什么能把房间弄得像个香氛池一样香气喷喷?

害得他连香烟也不想点。香烟拿在手上,他还在犹豫点不点,她却又“蹦”的一声跳出来,在他的脚边蹲下:“聂皓天,死而复生,你见过吗?”

“我相信科学。”

“狂讯,几月前,人人都说他死了,我还见过他的尸体,但是现在,他好好的活着和你抢女人。”

简直够了,居然又用狂讯来气他。他恼怒地:“那是我故意放的烟幕,是假死,不是复生。”

“对啊,假死啊。还有……赵伟恩。”

她俏皮的眨着眼睛,他微皱眉头:“赵伟恩?”

“是的。大前天n市特种兵机要室失火,赵伟恩于京郊押运途中被暗杀。入军营的人是你,被杀的赵伟恩是假的。”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冷淡的表情染了寒霜:“这是狂讯的猜测?”

“这是我对你的了解。如果你真的要以赵伟恩交换聂进的自由,那么你根本就不会进军营偷证据。而能把特种兵团掀了盖的人,只有你有这本事了。”她仰着的脸笑意泛滥,眸子晶晶闪亮:“徐展权这个笨蛋,他不但如你所愿去暗杀,还选了最笨蛋的方式:一火箭炮轰过去,灰飞烟灭,到最后,尸体是头猪还是赵伟恩,他都分不出了。”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死得最快。”他冷冷地望着她,如果不是敌对关系,他都得对她的聪明拍起手掌了。但是,她是狂讯的人,她知道这些,是不是意味着狂讯也知道真相了?

让赵伟恩假死,不但可换取聂进的自由,更可让赵伟恩的人身安全彻底得到保障。

她摇摇头,有点恼怒地:“我不是说案子。我今天是想和你仔细的谈一谈,假死。什么叫假死呢?就是有人想你死,但你没死,所以,他就对别人说你死了,然后,还有些笨蛋死蠢的相信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是说:既然赵伟恩可以假死、狂讯可以假死,为什么林微就不可以?”

“……”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语言。她坐在地上静静的把脸趴在他的大腿上,湿湿的发滑过她的脸,她眯上了眼睛,平静的脸上持着恬淡的笑意:“皓天,帮我吹干头发!”

他没有动作,眼神不舍得离开她安静的脸。不管是微微还是郝清沐,在他的面前,都少有这么平静的表情。

如像千山万水走过,终于迎来心灵的洁净。

假死!他多少次曾这样虚妄的假想、奢求过?

微微还活着,那样的梦,又有多少次在他不冷静的脑里闪回过?

他一生冷静决断,却在微微上一再的痴心妄想。甚至想要有逆天的本领,让一切重回那一天,重新让他握得紧那双手。

他的梦做得已太多,多得让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理智的底线一再的屈服退却,便能重新接回生命里唯一的温暖吗?

“这是你,向我撒的另一个谎吗?郝清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