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有两样东西,怎么送都合适,就是曲瀚文兄弟经营的那两样,丝绸和茶叶家有财妻。不过这两样礼物太平常,没有新意。

邱泽媛跟着她们,她出不了什么意见,现在还是学习的阶段,只看两位嫂子怎么准备。

选到最后选了几样,给胡粮道的,一枚寿山田黄石,这种石头是做印章的最高贵重的石头,石头的肌理玲珑剔透,其中的两种,黄金黄和橘黄,乃是贡品,普通人是不能用的,给胡粮道的这个,是个桂花黄,虽比那两种稍逊,但是已经属于很难得的了。这一块石头,曲瀚文找人打磨好成四方状,胡粮道自己去刻上他自己的名或者字或者号,或者官名都行,那就看他自己愿意刻什么上去了。

另外还有一整套的文房四宝及配套的东西,湖笔、徽墨、宣纸、端砚。还有圆形玉质笔筒,花叶形状的玉质笔洗,红木的墨床、朱漆红木螺细镶嵌的墨匣、玉镇纸、蟾蜍形状的水注、砚滴、乌木砚匣。

胡粮道的礼物就算是备齐了,胡夫人的简单一些,一整套的蜀绣扇,有宫扇、团扇,样式各异。

给这两人的礼物,除了那个寿山田黄石是难得的东西,其他都比较的常见,但有一点难得,就是配齐了难得!尤其是胡夫人的蜀绣,因为蜀道难,南边的绣品在江南已经很少了,在这样齐备的扇品更是难得。

这样的礼物实际已经很好的,不过单一了一些。很简单,给胡粮道又装了两样云南女儿茶,每样半斤。

给胡夫人再加上两样精巧的吃食,袁瑜蓉虽然没有亲手去做,不过在厨房盯着。一道是万寿果炖雪蛤,丰胸养颜,滋润肌肤。一道是万寿果炖牛奶。也是养颜的。这两道菜品都是女人吃的,万寿果,就是木瓜。百果之王!

袁瑜蓉有意考考邱泽媛,问她这两样吃的。用什么装着去呀?邱泽媛不出意外,拿了府里送礼专用的,镶嵌着珍珠的食盒过来。

袁瑜蓉笑着摇头,取了两样简单至极的东西。玻璃做的,一个碗,一个圆肚杯。那万寿果炖牛奶直接倒进玻璃杯,奶白的颜色。在玻璃杯中尽显,看着都叫人想吃一口,万寿果炖雪蛤,放进玻璃碗,红白相间。

两样东西一摆出来,晶莹剔透,喜煞人也。

看到两人备的礼物,曲瀚文和曲瀚侠全都点头,曲瀚侠都毫不吝啬的夸道:“心思巧之又巧!有了这些礼物,没见面已经知道。必定是能博得喜欢。”

妇人们于是收拾打扮,这一次邱泽媛有了经验,一件浅色对襟收腰锻袄,青紫色的罗裙。梳个弯月髻,插了支飞蝶搂银碎花华胜。腰中没有带玉,而是自己挽的一条青色丝绦子。

袁瑜蓉穿着的却是上一次不叫邱泽媛穿的紫貂皮夹袄,邱泽媛细心看,果然比自己上一次的打扮就显得端庄。

紫貂皮夹袄,腰中系着条灰白色的长袭罗裙,裙子的颜色很素,但是裙边绣了大朵大朵的芙蓉花,又能印衬出一些亮丽,袖口绣着同样的芙蓉花,但是小了很多,露出里面的乳白色缎子袄。头上梳着追月髻,并不花哨,插了支银羽紫月簪,再无别的头饰,耳朵上挂了个紫玉耳环,手上的桌子也是同色套的,却不显眼,也不逾矩。

方氏因为有孕,也穿着紫貂皮的夹袄,下面一条普通的素的长裙,身上简单的带了一套珍珠首饰,再无其他。

邱泽媛看了两人的打扮,不能不佩服,紫貂皮这件皮袄,两位嫂子确实配的比自己高明!

曲瀚旭去进茶,没在家,曲瀚侠和曲瀚文就把邱泽浩给领上了,泽浩今年也十二、三岁了,该接触一下应酬交际了,何况这一次是跟官员接触。

众人去了之后,胡夫人看到礼物,果然是惊讶又惊喜,跟别的女眷告了罪,单独将三人领到了花园里的花厅暖阁中说话。

今天这个宴席,是没有粮道的长官的,他的长官粮道是要单独请的,不可能和大家一样。今天来的都是藩属和各方面有关系的人。

虽然没有上官,其实却是官员上任最重要的宴席,因为长官只有那么几个,对他们巴结和办差就是。但是官员要在宣城站住脚,各方面呼应开,靠的就将是今天来的各路朋友、藩属这些人!官员对于他们自然是重视的很。

胡夫人如今的态度真的也是不一样,对邱泽媛也没有了半点的瞧不起,和袁瑜蓉更是亲热之极。

“我们大人真的多亏了那五万两,不然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呢。”

人家话说的客气,袁瑜蓉却不肯居功:“胡粮道也是为了军营的粮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就是打胜仗的第一条件!想胡粮道这样一心为着朝廷,为着军队的粮道,哪个当官的也不会为难的家有财妻。”

果然,胡夫人没有在客气,笑着道:“今天还来了几个夫人,我与你们引荐。”她看着方氏道:“大嫂怀着身子,不宜劳累,只管在这里坐着,一会儿我把她们领来!”

方氏点头笑道:“多谢照顾。”

“大嫂千万别客气!”胡夫人因为自诩是袁瑜蓉的干姐姐,自然是跟着袁瑜蓉喊方氏和邱泽媛。

一会儿,丫鬟上了几道菜品和水果,都是吃着玩的,不过样样精巧,几人都动了筷子尝了尝,胡夫人就吃了那道长寿果炖雪蛤,连连的称赞好吃!

说笑一阵,告罪起身出去陪其他的客人。

这已经是很好了,能放下别的客人这么长时间,邱泽媛等她一走,看丫鬟们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出去,便笑着道:“今日对我也不同了。”

方氏笑道:“这么快就有领悟了?”

邱泽媛点头:“嗯,若要别人尊重,先要自己争气,言行举止做到叫人能尊重自己!”

方氏睁大了眼。袁瑜蓉也惊奇的笑:“你一下子开窍了!”

“嗯!开窍了!”邱泽媛笑。

“不过这是遇到讲道理的人,有那不讲道理的,就只有另一种办法。用气势压住她们!”方氏道。

邱泽媛立刻就想到了五奶奶,曲瀚旭奉嫂命去敲诈五奶奶,这件事后来也和邱泽媛说了。照着邱泽媛以前的脾气,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件事就是她瞧不起五奶奶,讽刺挖苦她的把柄,甚至和她吵一架都行!

现在当然不会这样想了,做人不是直来直去一点不拐弯就好的!

一会儿,胡夫人领着几个年纪相当的奶奶进来,有两个是粮道藩属的夫人,有一个是新任知府的儿媳妇。

这位新任知府的儿媳妇。袁瑜蓉并不认得,只听胡夫人介绍:“沈二夫人。”袁瑜蓉点头为礼,知府的儿媳妇,就是说,公公是官员,她的丈夫只是个衙内了,无有官身,大家都是平级。

倒是沈二夫人,看到胡夫人对她们妯娌客气有加,心中不知是什么来历。也客气的很,特意过来和袁瑜蓉妯娌攀谈。

“曲二奶奶娘家是袁将军府上?”

袁瑜蓉客气的笑着点点头:“是啊,沈二夫人认得家母?”她因为胡夫人认识自己的母亲,这才有此一问。

沈二夫人急忙笑着摇头:“倒是不曾见过。不过袁将军一家子将军,有时候内眷们坐着聊天,说到袁将军一家,都是钦佩呢!”

袁瑜蓉笑着客气道:“不敢当呢。”

“曲二奶奶夫家是宣城大户曲家?”沈二夫人又问。

袁瑜蓉心想,怎么盯着自己问个没完?赶紧的点点头:“是啊!”她指了指方氏和邱泽媛:“她们俩是我的亲妯娌。”

“是哪一房的呢?”沈二夫人问道。

这话倒把袁瑜蓉问愣了,听着倒像是知道曲家情况的人?胡夫人在旁边笑着道:“这位沈二夫人,家里和曲家有一族是个远房亲戚……好像是东城的?”她最后一句问的是沈二夫人。

袁瑜蓉心里一沉,她想起个人来!

方氏显然也想起来了,出声回答道:“分家前是东城的,我们老太爷是行二,我们公公也巧,还是行二,二房院的。”

那个沈二夫人就惊喜的叫:“哎呦!这真巧了!我们和你们长房院有亲戚!”

袁瑜蓉已经知道这位是谁了!笑着道:“我也想起来了!先问一句,贵府的老爷,之前是不是松江府的布政司参议大人?”

“正是!我们正是从松江府调来了!”沈二夫人惊喜连连的道,她还以为认了一个有用的亲戚呢!不知道回去了听沈忠明说了讹诈曲瀚侠的事,这位沈二夫人要做何感想!

袁瑜蓉和方氏都笑了,方氏使劲的点头:“巧了,真的是太巧了!”

邱泽媛一听袁瑜蓉问是不是松江府的布政使,就眼睛瞪大了!但是一看袁瑜蓉和方氏从容甚至还能高兴的样子,只能把怒气收起。再看方氏,一点都看不出芥蒂的样子,又想,自己还是差得远啊!

三人和沈二夫人认了亲,自然是谈得热火朝天,袁瑜蓉看胡夫人在那里给自己使眼色,于是告个罪,说要出去洗洗手,便走了出去。

胡夫人将袁瑜蓉拉到一边低声道:“虽说是亲戚,不过总不是官眷,也别老和她缠聊,多和那两位属员夫人聊聊……”她害怕袁瑜蓉心里不舒服,赶紧又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亲戚有什么话,总有的是功夫说!”

袁瑜蓉立刻明白了!她其实是好意,这个场面,自然是多和官眷打交道,沈忠明爹是知府,可他自己不是!沈二夫人就算是说的在热闹,也不属于官眷,于自己今后无益。

袁瑜蓉面露感激和明白,点着头道:“多谢姐姐提醒。”

当下就和胡夫人回去,就势被胡夫人拉到了那两个属员夫人那边说了起来。

午时,在后园子开宴,一共是三桌,袁瑜蓉妯娌就在上席和胡夫人这个主人坐了家有财妻。三人当然是坚辞,不过今天这个宴没有长官。胡夫人坚持要表现和她们关系的特殊,袁瑜蓉她们嘴上客气,心里当然是巴不得!最后还是坐在了上席。

女人吃饭。行酒令填词作诗少不了,方氏以前应酬过,自然是不在话下。袁瑜蓉满腹文采,不管是前人还是后人的。拉出来先用了再说,也难不倒,只有邱泽媛,叫人捏了一把汗。

幸好这段时间刻苦用功,虽然有时候答不上来,不过也无伤大雅,没到了丢人的地步。

吃了饭就是看戏。妯娌这才做到了一起,有时间能说说悄悄话了。

方氏只是看着戏台低声笑:“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袁瑜蓉也看着戏台,轻声道:“不对,应该改成,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偏闯进来!”

正好,曲瀚文对曲瀚侠也在说这句话。

“这才叫天堂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他们俩说这个话的时候,看的就是不远处的沈忠明。

沈忠明正在和人说话,不过眼神时不时的也往这边瞅瞅。能在这样的场合见到这兄弟俩。倒叫他有些吃惊。

他父亲走了很多路子,想留在松江府周围或者去扬浙杭这几个地方,不过江南的这几处,向来是肥差。当官的谁不争得头破血流?他们棋差一招没争上,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南直隶。

这边商户云集,也算是好地方,到这里做知府,每年的进项少说也十万八万银子!

至于曲家这两个仇人,他也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两个商人罢了,有什么本事?自己的父亲是知府!

可是,今天在粮道家宴上碰到了兄弟俩,还看到胡粮道将两人奉成上宾,这叫沈忠明心里有一点点不安。

粮道官职比知府小,不过知府是一地父母官,只管宣城的事,粮道是南直隶的粮道,相当于是省官。

何况,粮道是伸手要粮的那个,而知府是给粮的那个,说到底,知府还是受人家的管。

沈忠明正在这边想的多,胡粮道的跟班赵二从他身边走过,笑着迎着曲瀚文兄弟过去了。

曲瀚文和曲瀚侠赶紧露出笑容等着,赵二走到跟前对曲瀚文低声道:“我们老爷请二爷现在去一趟书房。”他还礼数周到的对曲瀚侠道:“大爷稍等一会儿,因为这会儿人多,不想太惹眼。”

曲瀚侠当然明白,点头道:“无妨,我在这里转转就行。”

赵二告了罪,引曲瀚文往书房而来,曲瀚文心中清楚,胡茂元今天是必定要跟自己谈一谈的。都应该说些什么,他已经想好了,不表功,若是胡茂元避讳不说公事,他绝不问,只谈一些无关紧要的。

进了书房,胡茂元就在门口等着他。

胡茂元是个年纪约三十五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褐色对襟长衫,外面罩着一件黑紫夹袄,个子不高,只到曲瀚文耳下,略胖。

看到曲瀚文立刻就双手抱拳,笑着道:“曲二爷!”

曲瀚文急忙的作揖回礼:“胡大人!”

胡茂元伸出手很亲热的放在他胳膊处将他往屋里让:“请进请进!”

两人相携进了屋里,赵二端了茶上来,在脚下放了一盆炭,两人各据桌子的一边,胡茂元笑着伸手:“请喝茶!曲二爷在茶上是内行,尝尝我这个茶如何?”

曲瀚文端起来喝了一口,马上赞道:“好,乌龙茶!像是……今年的新茶?”他显出比较合适的吃惊模样来:“这是今年的新茶吧?”

“哈哈哈!果然是行家!”胡茂元笑着道:“最南边的茶,冬天采摘。”

曲瀚文点头:“难怪味道不同。”

胡茂元笑着自己端起来喝了一口,放下杯子,似乎是品了一会儿味道,这才道:“曲二爷,你的银子也算是救了我半条命啊!”

曲瀚文倒没想到他上来就直接开门见山说钱,慌忙道:“胡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这个都是应该的!”

胡茂元笑着问:“这话怎么说?曲二爷是生意人,和官府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就应该的?”

曲瀚文早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胡大人,曲某虽然是个生意人,普通老百姓,可是保家卫国匹夫有责,说这话胡大人莫笑我,觉着我说大话。曲某确实是这样想的,只是没别的本事,只能在这方面出一点力,也算是给前方的将士尽到自己的一点责任。”最后又笑着开了句玩笑:“曲某正经的一个一品老百姓!哈哈哈,责任重大呀!”

倒把胡茂元逗笑了:“倒没想到曲二爷这样爽快!”

曲瀚文看着胡茂元紧接着又道:“当然,也是因为二舅子的缘故,我岳丈、大舅子、二舅子都在前方打仗,我一点忙帮不上,只能是自己能做到什么,尽力做好罢了。”

胡茂元点了点头道:“曲二爷放心,确实是为筹集军粮落的亏空,”他笑着道:“令二舅子就是鄙人的顶头上司,说实话,也不敢欺瞒!”

“哎呦!大人千万别这样说!这不是叫曲某手足无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