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云清忽然有些怕起来,这个人有这么多她的近照,说明他一直在跟踪她,那他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是煜树?”云清胡乱地拨弄那些照片,忽然有些惊喜,褚少寰一直说没找到煜树的尸体,那是不是说煜树可能还活着?

“对,是煜树。煜树他还活着。”想到这里,云清一阵疯狂的激动,可是接下来,她又迷惑,如果是煜树,如果他没死,那么他向她传达这些消息又是想表达什么呢?为什么自己不现身?难道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她就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困惑地走出了房间。那物业管理员依然恭敬地等着她,看她出来马上前去问道:“骆小姐,找到了吗?”

云清看了他一眼,灵机一动,说道:“没找到。”她决定撒谎,因为对方如果是想通过这些照片向她传达一些东西,那么知道她没收到,一定会伺机再行动。这段时间她一定要注意四周一些可疑的人。

物业管理员一听云清说没找到东西,马上就着急了,他一脸恐慌地看了一眼云清,便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云清意味深长地一笑,踏上了归程。回到家,没想到刚打开房门,便看见了褚少寰。

“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好久了。”少寰问。

云清赶紧拿出照片,神秘而激动地说:“少寰,我觉得煜树可能没死。”

听她这么说,褚少寰不自觉地皱起了眉,他将信将疑地看着云清,问道:“哦?难道你知道他的下落了?”

“你看——有人送我这些东西做生日礼物。”云清将房门钥匙和照片拿了出来。

褚少寰忽然讽刺地一笑,说道:“云清,难道你真的想不出这些东西会是谁送的吗?这公寓的位置,是市中心最好的,多少钱一平米你比我清楚。就算煜树还活着,他能负担得起吗?至于照片——这就更好解释了,如果没有强大的财力支撑,像这些陈年之物,哪里这么容易找到。”

云清的脸色瞬间白了,她不是没想过那个人,而是不愿意承认,也不敢去想。此刻被少寰点破她自欺欺人的做法,顷刻间胸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一定是林纪寒。虽然我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觉得一定没什么好事。”少寰扶过云清,用他一贯的温暖笑容,“这些日子,我会多派人保护在你周围。”

云清看了一眼少寰,在他英俊的眉眼之间,她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一如当初她不经意间窥到林静海的恐惧和紧张。褚少寰怎么了?

林纪寒为什么要送她东西?那天在医院,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了。

“不,不管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再原谅你。”云清在心中斩钉截铁地说。

少寰挽住她的手,微微有些怅然地说道:“今天,我是来带你去看戒指的。我约的那位大师,他今天才有空。”

云清心不在焉地问道:“大师?买戒指干吗要见大师?”

“我的新娘所用的一切东西都必须是专属的。戒指要量身定做,婚纱要量身定做,就连——”少寰忽然欺身过来,用额头碰着云清的额头,轻笑道:“就连新娘所用的马桶都要定做。”从褚少寰的话中,云清没感觉到那种专属的尊贵,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像一群黑乌鸦盘旋在自己的上空。

林家。

林紫千仔细地酝酿着情绪,一下车,她便放声痛哭。

“爸,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她哭着扑进了林父的怀中。林静海看见她一脸伤痕,也是大吃一惊,迭声问:“紫千,你的脸怎么了?”

“都是那个骆煜树,我预先得知他要对哥哥不利,所以想阻止他,不想被他劫持,最后还被她从车子上踢下来。”她愤怒地控诉着。

林父不经意地说:“倒是多亏他踢你下来,不然你就跟他一样葬身火海了。”父亲不经意的一句话,好像瞬间点醒了林紫千,她不自觉地摸着脸,暗暗想着:煜树当时将她踢下车,难道是想救她吗?不,这绝不可能。隐藏的情感再次被触发,紫千有些失神地噤声了。

“紫千?紫千!”父亲连叫两声,才将她从深思中拉回来,“你这个样子,怎么跟纪寒结婚啊?”

“所以紫千才要爸爸做主。”紫千拖着父亲的手臂,撒娇道:“你可以跟纪寒哥哥商量,结婚后我再去做整容手术。”

“哦,我还以为你要我给你做主,是去帮你报仇呢!”林父说。

“人都死了,还怎么报仇?”紫千叹息道。

林纪霆马上插话道:“紫千你怎么忘记了?父债子偿,难道就没有弟债姐尝的道理吗?我们可以去把骆云清也毁容啊。等她变成丑八怪,纪寒便再也不会喜欢他了,不仅如此那个闹着要娶她的褚少寰,估计也会知难而退啊。同时,我们还可以嫁祸给纪寒,让他们之间的误会再加深。”林纪霆的一番话,让林紫千听得都心惊肉跳。

林父叹了口气,莫名地问道:“那女人还没离开这里?”

“没有呢!不仅如此,据说那个姓褚的还正在准备跟她结婚呢!”

林父转动拐杖,忽然重重地敲了一下地面,便往书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紫千,纪寒今天下午出院,你好好准备下,我会跟他说明情况。”

林紫千马上雀跃不已。

下午三点纪寒在周伯的照料下回到了林家老宅。他本不想回到这里,但父亲说他住的地方没人照料,执意让他住到老宅。人在生病的时候,往往就是最脆弱的时候,此刻,他目光迷离地看着熟悉的一切,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带着云清回到老宅的情形,想到她怒挑双眉,撅着小嘴,怒骂林纪霆,想到她一脸无辜的得意……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宛若一抹灿烂的阳光。可是下一秒,他便想到了那天,他为她的咒骂大发雷霆,他打聋了她的一只耳朵,想到这里,他的心痛得揪在了一起,他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云清,对不起。只可惜,他现在连声对不起,都无法跟她讲。

“少爷,你怎么样?”周伯关心地问。

纪寒摆摆手,这时,紫千听到纪寒的咳嗽声,早已带着下人出来了。

“紫千,你的脸——”纪寒看见紫千损毁的容颜不禁大吃一惊,又是连连咳嗽,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看到纪寒如此反应,紫千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她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哽咽地说:“哥,我没事了。”她凝视着纪寒那张依然满是病态的脸,慌忙问道:“哥,你怎么样了?”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男人对她的在乎竟胜过自己。

纪寒握住紫千的手,露出一个无力而疲惫的微笑:“我当然没事了。”听到紫千依然叫哥哥,他很欣慰。说明潜意识里,她也只是把他当成哥哥。

“哥——”紫千扑到纪寒怀中,不知为何,她胸口哽着一个巨大的委屈,就像是小时候,她被欺负了,总是第一时间想到他,想躲到他那里大哭一场。曾几何时,她觉得这世界上只有纪寒是真正对她好的。

“快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纪寒着急地问。

紫千一边笑一边擦泪,撒娇地问道:“是不是很丑?哥哥是不是也觉得紫千很丑?”

纪寒疲惫地摇头,满眼焦急地说:“紫千怎么会丑,紫千在哥哥心目中,永远都是美丽的妹妹。”这一语双关的话,让紫千瞬间怔住了。妹妹?他说妹妹?那意味着什么?

“可是哥——”紫千话未落音,林父便出现了,他指着周伯说道:“把少爷扶到书房来。”

但纪寒目光一凛,不耐烦地说:“我累了,想先休息。”说完,他便示意周伯扶他进房间,林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任由他去了。

“少爷,你这又是何苦呢?”看着纪寒一脸虚弱的冷酷,周伯既心疼又无奈。

林纪寒叹了口气,苦笑着问道:“周伯,我是不是一个很可恶的人?”

周伯不知道他为何这样问,迭声说:“少爷,为什么这样说自己?”

纪寒忽又无力地笑着说道:“是我太不了解自己。”

这次轮到周伯叹气,纪寒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又怎么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少爷,事在人为。你如果真的放不下少奶奶,怎么不去试一试挽回她的心呢?再说你们还有个孩子啊!”周伯语重心长地说。

纪寒继续叹息:“孩子?哪里有什么孩子。”

周伯着急了,“少爷,你不相信我吗?我是亲耳听到医生说孩子的啊。难道——”

“可是云清说她根本没怀孩子!”纪寒厉声道。

“就算没有孩子,少爷就想放弃了吗?”周伯大力反问。

这次纪寒不出声了,他久久地呆望一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发卡,他记得这是云清第一次给他送便当时,他想看她披着头发的模样,所以故意拿下来的。

“还有希望吗?他弟弟是因我而死——她怎么能原谅我?”纪寒消极地说。

周伯鼓励道:“少爷,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没试怎么知道没可能呢!少奶奶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也很善解人意,我想只要你努力表明自己的心意,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纪寒忽地收紧了手中了小发卡,像是下了决心似地,露出了一抹笑容,“谢谢你周伯,我明白了。”

他话刚落音,门外便传来杯盘掉落的声音。周伯顺手开门,林紫千一脸尴尬加恐慌地看着纪寒。

“你一直在偷听?”纪寒眉头紧锁,沉声问。

紫千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算偷听吧,我只是无意听到了而已。不过哥,我很想知道,你对骆云清难道还没死心?你以为只要努力,她就会原谅你吗?”

纪寒转过身去,没去接她的话。

林紫千又继续说:“他弟弟是因为你而死,我们林家认为他是死有余辜,但她只会把我们当做是仇人。所以,哥,你还是不要痴心妄想吧。”

周伯听下去了,他愤怒地指责紫千道:“四小姐,你不能这么自私。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少爷这么痛苦下去吗?”

“这里没你说话的分!周伯请你出去,这是我跟纪寒哥的事。”林紫千忽然变脸,怒斥周伯。

周伯很无奈地看着纪寒,纪寒冷眼看着紫千,慢慢地说:“周伯,不会走。要走,你走。”

“好。”紫千得意地笑了,她挪到纪寒身后,扶着他的肩膀,悠悠地说:“既然哥不想让周伯走,那我就让周伯给我们做个鉴定。纪寒哥你听好,我也怀了你的孩子。”

周伯如遭电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纪寒,但林纪寒只是不屑地冷笑了。

“紫千,你这又是何必。”纪寒沉声说。

紫千知道这个谎言能瞒得过任何人,唯独不能瞒过当事人,可是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他的态度了,她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家里的其他人都无条件相信,包括周伯。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记了那晚——”紫千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我知道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是你也不能不承认啊。”

纪寒继续冷笑,“荒谬。”自他跟云清离婚,就从未碰过任何女人,别说是她了。

“哥——”林紫千马上蓄满泪水,浑身颤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了,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就算你不想和我结婚,也要对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周伯一时间搞不清楚真相,只能干着急。

“紫千,你真想这样?”纪寒干涩的声音,浸满绝望失望的冷意。他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里,那个他一直以为是世界上最纯真、最善良的女孩,会这么卑鄙无耻。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她?是记忆里那个高贵、典雅如同公主般的女孩,还是眼前这个不择手段、卑鄙无耻的小人?

紫千泪水滂沱地看着纪寒,那梨花带雨的样子,真是无比逼真。

“哥——医生说我们的孩子已经有一个月了。你摸摸他,他会动——”说着,她便拉着纪寒的手往她的小腹上放。但林纪寒却无比厌恶加冷酷地甩开了手,“够了!”他怒喝,“紫千,你闹够了没有?”

“哥——哥——”紫千哭得气噎。

“林纪寒!”不知何时,林父站在了纪寒房间门口,他脸色铁青地看着纪寒,怒吼:“紫千说的是不是真的?”

纪寒冷眼看着父亲,他真是好累啊。之前看史书上有指鹿为马这个典故,又听过别人说无中生有的故事,没想到现实生活中真有这种事。他从来都没碰过她,怎么会有孩子?

“我没碰过她。”他不耐烦地说完,便在沙发上躺下来,“周伯,帮我倒杯水。”说完,他便闭上了眼睛,以这种无声的抗议,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但林父可没有这么淡定,他望着满脸泪痕的紫千,又问道:“紫千,你跟爸爸说实话,你是不是怀了纪寒的孩子。”

林紫千小嘴一撇,扑到林父怀中哭起来。

林父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好了,紫千乖。爸爸会替你做主,你乖乖听话,一定不能动了胎气。”

林纪寒忍不住又是冷笑一声。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搞笑的事呢?

“纪寒,你马上着手准备结婚的事。之前一直想让你们先订婚,现在既然孩子都有了,就不要那么多繁文缛节了。”林父威严地说。

纪寒却一直闭目养神,不说话。

“纪寒,你听到了没有!”林父用拐杖点着地面。

过了好久,林纪寒才慢慢地说:“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想问紫千。”

林父叹了口气,拍拍紫千的肩膀,便走了出去。周伯也赶紧跟着他一起走了。

等到房间里安静了下来,纪寒才幽幽地无比漠然地问:“你真的怀孕了?”

紫千骄傲地昂着头,坚定地说了个是。

“谁的?”纪寒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起伏,冰冷得似乎能把水结冰。

其实林紫千是很害怕一个人面对林纪寒的,因为他天生就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场,让人不由得紧张,尤其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谁的?!”纪寒又重重地重复了一句。

林紫千吓得浑身一颤,结结巴巴地竟然不敢再说是他的。

“紫千——”纪寒站了起来,他一步步逼过来,紫千却胆怯地步步后退。“你变了!”对于你很在乎的人来说,这句话的杀伤力原声任何咒骂的语言。

本来吓到怯懦不敢吭声的紫千,瞬间变得发狂起来。

“我变了?哥,你竟然说我变了?你好意思说我变了?”她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纪寒瞬间火了,他厉声喝道:“是!林紫千你不是以前的林紫千了!”

“那是因为林纪寒不是以前的林纪寒了!”紫千也嘶吼起来,“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一直都不敢说,因为你是我哥哥!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我有多开心吗?更让我开心的是,你竟然跟我说你也爱我!我一直觉得一定是上苍格外眷顾我,才让我这么幸福。可是——可是你用行动慢慢地告诉我,你根本不爱我,以前所说所做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紫千越说越激动,最后全身都抖了起来。她面红耳赤,撕心裂肺地数落着,肝肠寸断。

“但是我停不住!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慢慢离开!”她双拳紧握,红了眼睛。

纪寒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固执与感性,害惨了两个女人。

“对不起,紫千。但是我——”

“不要说对不起!我不需要——”林紫千咬牙切齿地说:“我只要你。”

纪寒叹了口气,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但是我必须面对自己,我爱的,是骆云清。”

紫千忽地捂住耳朵,低下了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说完,她惊恐地夺门而去。顷刻间,房间里就剩下纪寒一个人。铺天盖地的寂静里,他静静地聆听着自己的心跳,沉重地犹如带着枷锁。

某珠宝店,亚洲区设计总部。

“骆小姐,这几款都是褚先生看中的,现在由你来挑选。”十指修长,笑容干净的年轻设计师,将设计手稿推到了云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