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的会场里,褚少寰一身狼狈,满脸疲惫。如果之前,他利用虐待儿童案把林家及林纪寒,狠狠地压在了地上,那么现在,林纪寒只轻轻一用力,他便扳回了这局。褚少寰不甘心啊,他怎么能甘心!

“褚先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助理心急如焚地问。

少寰未必双目做了个深呼吸,而后便斩钉截铁地说:“我们现在已无退路,只有马上促成跟致远的合作,才能扭转局面。”

“可是致远那边——”

“马上联系水依云,我要亲自跟她谈判,不惜一切代价。”少寰恶狠狠地说。

依云住所。

“妈咪,爸爸为什么没跟我们一起回家。”童童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医院便同意让他们暂时出院了。

依云看着儿子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小声说:“嘘,童童你忘记了吗?爸爸还有个妻子,所以他暂时不能总是跟我们在一起。”

“可是,我才是爸爸的儿子!”童童嘟着小嘴,拖长了声音。他圆圆小脸,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可爱的极了。

“童童是个乖孩子,一定要懂事哦。”依云继续哄着儿子。

童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乖地问:“那,爸爸什么时候才来看我呀。”

“很快。”依云捏了捏儿子的小脸。

这时,依云的私人助理神秘地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她马上把童童交给佣人兰姨,自己则跟着助理往客房走去。

“会长,我们从韩国请来了医生,会24小时陪在沁儿小姐身边,所以请放心吧。”助理说。

依云凝视着**那个几乎没有任何知觉的小女孩,心疼的几乎要哭出来。

“医院的工作都做好了没有?”她警惕地问。

“会长放心,我们一向都很谨慎。”助理回答。

依云点了点头。

“会长,之前想跟我们合作的褚氏,因为其总裁的父亲牵扯到巨额贪案,公司收到牵连,股票下跌,人心惶惶,我们是不是要另做打算了?”

“褚家出事了?”依云有些意外,这几天她忙着童童和沁儿的事,几乎都与世隔绝了,金润泽送来的每日快讯,她都没时间看。

“是的。不管与哪家公司合作,我们都要抓紧时间,抢最好的时机。”

依云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沙发上。林氏的事还没彻底解决,褚家也出事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这两家非得斗个你死我活不行。林氏元气大伤,现在褚家也受到重创,他们肯定都把希望寄托在于致远的合作上。这下可有点麻烦了。

“这几天,我谁都不见。”依云双手按住太阳穴,有些疲惫。既然这个合作这么重要,她肯定不会轻易做出判断。

林氏。

“什么?水依云避而不见?”纪寒一听说依云避而不见,马上火冒三丈。这女人还真是会过河拆桥,现在她儿子出院了,不需要他了,所以连面都不想见了吗?忘恩负义的女人!

“备车!我要亲自去‘拜访’水会长!”纪寒低吼。

褚家。

“褚先生,致远那边说近期不打算谈合作的事。”依云避而不见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少寰这里。他的反应虽然没有纪寒那么强烈,不过也挺意外的。

“不肯见面?林氏呢?”

“林氏同样遭到了拒绝,林纪寒火冒三丈!”

少寰心中有些烦躁,不过既然水依云同样没有接受林氏,就说明这个女人在考虑,那他还是有机会的。关键是——怎么把握这个机会。

他想了半天,忽然站起来跟助理嘀咕了几句。

助理马上心领神会地走了出去。

依云住所。

“水依云!!”纪寒一改往日彬彬有礼的作风,虽然他很少彬彬有礼,但起码之前来的几趟,他也算是礼数周到了。但此刻,他可顾不了那么多了。一副上门吵架的姿势,狠狠地砸着人家的大门。

“先生,我们大小姐不在家。”佣人被吵得实在无奈,只能来开门。

纪寒推开佣人,长腿一迈,便冲了进去。

“水依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出来!”

“先生,我们大小姐真的不在家。”

“妈咪,爸爸来了。”此刻,依云抱着童童躲在阁楼角落里,吓得一声不敢出。

依云赶紧儿子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不要说话。可是小家伙一看见纪寒,马上就没了底线。虫子似地在妈咪怀里扭来扭去,小声说:“妈咪,我们是在跟爸爸捉迷藏吗?可是他找不到我们怎么办?”

依云把手指放到童童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

纪寒找了几圈,没看见依云也看见童童,就知道他们躲了起来。

从阁楼的窗户看见纪寒好像要走了,童童瞬间便着急了。他奋力从依云怀里挣扎出来。

“哎,童童——”依云急得出了声。

童童扭着小屁股给妈咪做了个鬼脸,说道:“我要去找爸爸——嘘,妈咪我不会告诉他你在这里的,你肯定会赢的。”

“爸爸——”童童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爬”下来,因为人矮腿短,他真的是一级一级地往下爬的。林纪寒一见童童嘴角马上扬起了胜利的笑容。看来在关键的位置上有个小内应,这是不错。

“童童?你妈咪呢?”纪寒将他拎到了怀里。童童笑嘻嘻地冲到纪寒怀里,大力地吸了一下鼻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好香!”

“童童,乖儿子,你妈咪呢?”纪寒又问。

童童抱着小脑袋瓜,得意洋洋地说:“爸爸,妈咪说要跟你玩捉迷藏,你自己去找她。”

纪寒冷哼,对着阁楼的方向说道:“爸爸今天没心情!不想玩捉迷藏,既然妈咪不想见我,那我只能带童童回家了。”

一听说要跟纪寒走,童童马上高兴地拍起手来。

但依云可呆不住了。林纪寒要带走童童,他是什么意思,是威胁吗?她果断地从阁楼里走出来,大声道:“林纪寒,你不要这么卑鄙可以吗?”

看见依云自己走出来,纪寒马上得意地笑了,他故意怪腔怪调地说:“水会长,还真有情调,想玩捉迷藏吗?”

“林纪寒,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强闯民宅!”依云恼羞成怒。

纪寒耸耸肩,叫嚣道:“我好怕!水会长,请便。”

童童看了看纪寒,又看看依云,确定他们不是在说笑,马上害怕地呢喃:“妈咪——你们——”看着他泫然欲泣的小摸样,依云马上缴械投降。她不得不收起脸上的怒容,挤出一个不是很好看的微笑,看着纪寒,柔声说道:“呵呵——是啊,捉迷藏。”

看着她这幅样子,林纪寒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看来童童真的是这个女人的死穴啊。

“纪寒,我们还是去书房吧。”依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纪寒抱着童童,无所谓地说:“好啊。”

“童童,你去跟兰姨玩好不好啊,妈咪跟爸爸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童童认真地看着妈咪,一本正经地说:“是结婚吗?”

依云的脸瞬间便无奈地垮了下来,有这样的儿子,她不在人家面前低头能行吗?每一句话都想把她往火坑里推。

就在依云想否定的时候,纪寒忽然说:“是的。”

“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商议——”童童那一本正经的神情,实在让人忍俊不禁。依云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狠狠地看了纪寒一眼,复又温柔地跟儿子说:“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是不能参与的。”

“可是爷爷说,我已经四岁了,是个大人了——”他一边吮手指,一边说自己是大人,简直笑死人了。依云见软的不行,马上来硬的,“兰姨,抱少爷去午休。”

“妈咪——不——”童童拖长了声音,像个话剧演员一样抗议着。

但是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逃脱被抱去午休的命运。童童一走,依云马上变了脸,她怒斥林纪寒:“林先生,演一出戏,我已经很辛苦了。你为什么还要害我?”

“我害你什么了?”纪寒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问。

“结婚呀!你为什么要跟童童说,我们要结婚?”依云愤怒地问。

纪寒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哄孩子而已。”

“你了解童童吗?他跟一般孩子不一样,你说什么他都会信的。”依云气急败坏。

“水依云,别转移话题。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说童童的。”见依云有些失控,林纪寒马上转移话题。

依云瞥了他一眼,漠然地说:“与致远的合作是吗?林先生,我最近不想谈这个。”

纪寒忽然大力攫住依云的手臂,咬牙说道:“女人,你还真是忘恩负义!”

“放手!”胳膊被握得异常酸痛,依云叛逆地挣扎,“现在形势不明,我不会让致远集团也陷入泥潭。”

“跟林氏合作就是最明智的选择。”纪寒不放开依云。

“等林氏股价稳定了,我们再来谈这个话题吧。”依云痛得皱眉,见无法挣脱他的钳制,她索性抬起右脚,狠狠地踹在纪寒的脚上。

“该死的女人!”纪寒条件反射地抬脚,但拉着依云的手却没松开,依云心急想逃,结果两人在两股反方向力量的作用下,狠狠地摔在地。

“不选择林氏,你也不能跟褚少寰合作。”纪寒索性用上半身压住依云,大力地捏着她的小脸,冷冷地说。

依云摔得头昏眼花,又被他牢牢的压在身下,愤怒让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林纪寒,你什么时候能正常点?!”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你!女人!”纪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女人的鼻翼,最后用食指指腹压住了女人的唇。依云慢慢睁眼,那张放大的俊脸,就在离她两公分的地方,她呼吸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忽然一阵眩晕。唇上的那根手指,满是挑逗的味道,这时,依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忽然张嘴咬住他的手指,纪寒痛得分神,她趁机推开他坐了起来。

“请你离开。”依云指着房门,“林先生。”

“为了童童,我希望你三思而后行。”纪寒甩着跟咬红的手指,冷酷地说。依云将头转到一边,纪寒冷漠离去。

依云疲惫地从地上爬起来,忽然感到非常伤心。她一度以为纪寒是真的喜欢童童,真的——真的同情她。可是现在,他竟然拿童童威胁她。她到底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冒险跟现在的林氏合作吗?而从她这里走出去的纪寒,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着那跟被咬得面目全非的手指,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绝望,无法言表的绝望。本会以为,水依云对他——谁知道她一点情面都不讲,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吗?

林氏集团。

“总裁,董事局那边还是要求开董事会。”电话里,助理小心翼翼地说。

正在开车的纪寒,忽然急刹车,而后狠狠地打了方向盘一拳!他好烦躁,只要一想到水依云那女人狠绝的眼神,想到她——纪寒看着受伤的手指,隐约觉得他心底那只沉睡的猛兽,正在慢慢醒来,一如当初他失去云清。

“好,你定个时间,我到是要看看这群人到底想怎样!”既然大家都想落井下石,他就只有趁此机会一网打尽这帮痴心妄想的小人!

“前财政部长褚江天,涉嫌巨额贪污!”

“褚江天,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褚江天贪污殃及池鱼,其儿子公司股票下跌损失惨重!”

看着桌子上一大堆报纸,那些斗大的标题,褚少寰觉得自己都快崩溃了。林纪寒这招简直是阴狠至极,几乎将他逼入绝境。国家高官最忌讳的就是贪污,父亲这次再无翻身的可能。而他被牵连,也差不多要死一次。能不能挺过这关,就看致远集团还能不能合作了。

“少寰——”之美端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少寰双手按着太阳穴,不耐烦地问:“谁让你进来的?”

之美唯唯诺诺地说:“你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我给你送参汤——”

少寰睁开眼睛,他意识到自己恶劣的语气和态度,便放缓了语调,给之美说了声对不起。

“少寰,你也不要太操心了。爸爸已经醒了——司法那边说,只要——只要能交出拿的钱,还不至于死罪。”之美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少寰不喜欢她,从结婚那天她便知道。可是——可是她喜欢他呀!

褚少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更加放缓了说话的语气,只是他的这种表现让宁之美非常不安。

“之美,现在我们褚家——”

“不要再说了,少寰。”宁之美慌乱地打断了少寰的话,扭身便要走,“求你不要再说了。”

但褚少寰却生生将她拉回来。

“之美,你听我说。现在褚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我不想连累你。我们离婚吧。”褚少寰把早就签好的离婚协议拿了出来,“我往你的账户里转了一千万,还有家里你想要什么都拿走吧。”说完了,褚少寰也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他对之美,除了愧疚,再无其他。现在,他只能尽量弥补。

“这算什么?!”之美的声音变了腔调,她冷冷地注视着离婚协议书,冷冷地看着褚少寰,忽然挤出一丝不带温度的笑容:“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吗?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两滴清冷的泪,自眸中滑落,她将离婚协议书撕碎,然后扔在了少寰的面前。褚少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之美!等等!”沉默了片刻,他追了出去。

依云住所。

“大小姐,老爷想跟你通话,想见见童童。”老张叔敲了敲依云虚掩的房门。依云疲惫急了,她单手撑着额头,满脑子都是林纪寒说合作的事。就算是父亲不找来,她也要找他商量这件事了。

“好,我马上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小开衫,依云来到了书房。视讯系统已经打开,投影仪上的老爷子,身着笔挺西装,架着玳瑁眼镜,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是个典型的中国老人。

“爸爸——”依云跟父亲打了个招呼,便在桌前坐下了。

“云云,童童呢?”老爷子马上四处找童童,以往这小家伙可是很积极跟他通话的,今天怎么不见踪影了。

依云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说道:“我让他先等着呢,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就是关于跟林氏合作的事。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本来一切都挺正常的,可是——”

“可是现在呢?”父亲温和地问。

依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向来林氏陷入虐待儿童这个泥淖,好像始作俑者是她。之后好像才引发了纪寒和少寰的争斗,这样想来,好像是她把林氏和褚家推向了最危险的边缘。依云的心有些乱,脸色也变了。她努力整理心情,好一会儿才能语气正常地说:“现在林氏有点混乱,而另一家潜在合作对象也陷入了危机。但只要我们跟其中任何一家合作,他们都能将他们从危机里拯救出来,所以——”

“所以你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是吗?”父亲问。

依云点了点头。

“云云,我们做生意,讲究的是赚钱,而不是你说的拯救,懂吗?你觉得跟谁合作我们能赚钱,你就跟谁合作,不要带上任何私人感情。”

依云点点头,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首先以她现在的水平,根本就无法判断林褚两家未来的走向,所以不敢轻易下决定;其次,让她不带个人感情,真的很难。

“再过几天,你哥会过去帮你。”父亲又说。

依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她考虑了好半天终于鼓起勇气问父亲另一个问题:“爸,你知道童童的爸爸现在在哪里吗?”

父亲的脸色顷刻就变了,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迭声问:“云云,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了?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我告诉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传言,你就是爸爸的亲生女儿,童童是我的亲孙子,谁也改变不了。童童的爸爸是个混蛋,早就失踪了,你不要再找他了。爸爸会帮你安排相亲,会给童童找个合格的父亲。”

依云没想到父亲会有这么大反应,不过这是不是也证明,父亲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呢?他越是想证明没有问题,就越是说明有问题?

“现在找他的不是我,而是童童。”看见父亲如此反应,依云倒是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