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没——”依云好生为难。

“水依云,你这——狠毒的女人!”纪寒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之后,头也耷拉下去了。

“林纪寒,你怎么了!别吓我!”依云魂飞魄散。“医生,救人啊,医生——”

十五分钟后,纪寒被重新安置在了病**。值班医生生气地呵斥依云:“怎么搞的,病人的伤口还没愈合,现在又被撕裂,你们这些亲属,真是想让他死啊。”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依云便狠狠地挨了一巴掌。林紫千双眸含泪,浑身颤抖地看着依云:“谁让你来的?你这个狐狸精,自从你出现之后,我们家一天都没安稳过。”

依云握着火辣辣的脸,委屈得想哭。她也不想见到纪寒这样啊。

林父轻轻嗓子,沉声说:“好了紫千。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要跟水会长谈谈。”

紫千狠狠地瞪了一眼依云,甩手而去。

“水会长,小女生性如此,还请您多多见谅。”林父算是给依云到了个歉。

依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的确是我给你们造成了困扰,对不起。”

林父叹了口气,沉声说:“林氏的处境纪寒比我清楚,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价要促成和致远的合作,纪寒的诚意,水会长应该比谁都清楚。”

依云轻轻颔首。

“但是,我怎么听说现在致远又要忽然变卦?纪寒出车祸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系?”林父开始发难。依云简直如坐针毡,不知道要怎么来说这件事。

“林董。事情是这样的。合作的事本来是我负责的,但最近我的孩子得了重病,所以不得不移交他人。之前的合作方案也要重新来做,所以才会出现变动。”

林父勉强笑了一下,拖长了声音道:“能否合作,也是要看缘分的。既然致远集团另有打算,我们也不勉强。”

水依云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默默地拿起包包,轻声说:“那,林董我告辞了。”

“不送!”林父冷漠而萧疏的态度,让依云感到非常不舒服。

辗转折腾了一夜,依云回到住处时,却见哥哥已经坐在客厅看报。

“你还是去了?”他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依云有些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于是低着头往前走。

“昨晚,我跟爸爸商量过了,致远董事会决定同意你的提议。”水之上合上报纸,饶有兴味地看着顶着熊猫眼的依云。依云心头却是咯噔一下,同意了?就意味着致远真的要舍掉林氏了,那纪寒——可是如果不这样,她实在想不出别的路子了。

水之上双手抱肩,笑呵呵地打量着妹妹,沉声问道:“怎么,不开心吗?你终于可以救林纪寒了。”

不知为何,依云听着这句话很讽刺。她这算是救他而不是把他推到火坑吗?

“什么时候签合同?”依云问。

之上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我们随时可以,关键,是看褚少寰周转资金的时间。”

依云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窗外,红日正从东方冉冉升起,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褚少寰志在必得的脸。

“签合同的时候,我必须去。”

水之上点了点头。

褚少寰办公室。

“先生,致远集团发来电邮,说是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作了,要我们做好准备。”

“好!”褚少寰拍案而起,“林纪寒,我看这次你拿什么跟我赌!公司现在资产总共有多少?”

“先生,你不会真的要拿全部资产去银行抵押吧,那合作要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可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褚少寰大手一挥,咬牙道:“这次,我就是要铤而走险。”

“少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他们的谈话还没结束,就有家中的仆人惊慌赶来。

褚少寰二话没说,拿起外套就往外走。不过等他赶到医院时,才知道父亲已经于五分钟过世了,据说是畏罪自杀。

“少寰,你怎么才来!”褚母痛不欲生地抱着儿子,眼泪成河,“你爸爸没等到你啊!少寰!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听着母亲心碎的哭声,纪寒觉得心中宛若刀绞,他咬紧牙关,颤声安慰母亲:“妈,别难过!”

“少寰啊,你爸爸好惨啊。”这个痛苦的女人,完全没有了昔日里顶尖指挥家的风采,此时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丧夫女人。少寰颤抖着搀扶起母亲,依然是那副坚硬的表情:“妈,别哭。”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看着警方抬出父亲裹着白布的尸体,看着他毫无尊严地被抬来抬去,褚少寰觉得心都在滴血。他生为人子,却不能为父亲做一点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畏罪自杀!他还有什么用,还配做他的儿子吗?

“爸,你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等一等我们就有缓和之机了。”少寰怔怔地说。不觉间,两滴泪落到了唇边,那么冷,冷得他浑身发抖。

“妈,我们回家。”少寰搀着母亲上车,一路上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小时候的种种。因为之前他还有个哥哥,可惜十岁不到就夭折了,所以父亲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给他最好最好的一切……

视线逐渐模糊,可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越来越紧。他好恨,是的,这一切都是林氏集团造成的恶果,林纪寒更是直接凶手,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要让整个林氏为父亲陪葬!

汽车终于到了家门口,然而看到的景象却让褚少寰大吃一惊。几个身着制服的检察官,正在往他的家门上贴封条!

“你们这是做什么?”褚少寰情绪激动,冲上去阻止了那些人。

“褚先生,褚江天涉嫌贪污和巨额财产来路不明,所以按照规定,他名下所有资产都必须查封拍卖。现在这栋房子及这房子里的一切,都已经属于国家,请您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褚少寰一个踉跄后退了一步,褚母看见这一切又大声嚎哭起来。

“这是我的家,你们这是做什么?”

褚少寰无动于衷地扶起母亲,再次上车。这栋房子,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有很多童年美好的回忆,没想到……从此以后,他便连家都没有了。

“妈,去我的公寓,那是我的资产不在父亲名下。”少寰对母亲说。

但倍受打击的母亲已经虚弱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少寰,你爸爸一个人不知道会不会害怕——”

“他平时最怕一个人走黑路了。”

褚母哽咽的声音肝肠寸断,褚少寰简直不敢去听。他含泪安慰妈妈,笑着说:“妈,爸爸骗你呢,他不怕黑。小时候我放学必须要要经过一条黑巷子,每次都是他去接我的。”

“还有那次,我们小区里的路灯坏了,爸爸担心你下班怕黑,哪次不是摸黑去接你?”

“还有……”

讲着讲着,褚少寰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小时候,家里没有这么富有,爸爸只是个普通的小会计,但是他们一家非常幸福。爸爸以妈妈为骄傲,妈妈虽然嘴上总是瞧不起爸爸,可是其实是非常爱他的。可是后来……褚少寰怎么也想不明白,生活怎么就变成了今天这幅摸样,几乎一夜之间,他失去了一切。

回到公寓,他将母亲安顿好,便一个人走了出来。生涩地点了支烟,但那股浓烈的烟味却呛得他不停咳嗽。是的,他不会抽烟,就连喝酒都是偷偷学的,因为父亲说烟酒伤身,所以一直不让他沾染这些东西,可是现在再也没人管他了吧。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想起爱的人。于是在这个不眠之夜,对骆云清蚀骨的思念,驱使他不由自主地去了水依云的住处。

手机响起的时候,依云正在开一本杂志。这些日子,她的心情也很糟糕,各种突**况,经常让她彻夜难眠。拿起手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钟,一点一刻。褚少寰怎么会这个时间打来?

“褚先生,你好。”依云冷漠地问。但那边却一直沉默。

“褚先生,请问您有什么紧急的事?”依云又问了一句。

过了几秒,就在依云想挂机的时候,褚少寰忽然说:“我在你家楼下。”

当水依云披着睡衣和披肩走下来的时候,她瞥见褚少寰正倚在那辆豪车上,咕咚咕咚地喝着一瓶烈酒。难道这男人半夜三更来她家耍酒疯?还是良心发现,想放了沁儿?

“褚先生,你半夜三更不睡觉,不会就是想让我来看你喝酒吧?”依云没好气地问。褚少寰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依云。接着昏黄的路灯,依云才看清褚少寰:他笔挺的西装一片狼藉,白衬衫上已经沾上星星点点的红渍,估计是红酒;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头发也异常凌乱,整个人显得异常颓废、虚弱。依云暗暗吃惊,这可不像平日里那个一丝不苟任何事都做得完美无缺的褚少寰啊,他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很狼狈?”他苦笑地问。

依云问:“发生什么事了?”

褚少寰瞥了一眼依云,用一种无比漠然的语气说:“我爸爸去世了。”

依云心头一凛,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虽然褚少寰很平静,很漠然,但依云还是能感到他的悲伤。

“节哀顺变。”依云放缓了语气。

褚少寰盯着依云,忽然朝她身边走来。依云有些害怕,慢慢向后退,然后结结巴巴地问:“你想做什么?”

“你很怕我?”褚少寰忽然笑了,但是那笑分明带着晶莹的泪。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依云五味杂陈,虽然她不喜欢褚少寰,但是也不忍心在现在口出恶言。

“褚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上去了。”依云觉得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现在这个男人很危险。没想到却忽然听他喊道:“骆云清,你站住!”

依云下意识转身,却瞥见褚少寰身形一闪,下一秒,她便被牢牢控制在他臂间。整个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那双炽热的薄唇便已压在了她的唇上,狠狠**。她咬紧牙关,试图抵抗,但那强硬的舌头却横冲直撞,仍是敲开了她的贝齿,绑架了她的丁香舌。依云又惊又怕,双手不停地推褚少寰,但是他的身体简直如同泰山压顶,稳坐磐石。

那双满是酒气的唇好不容易松开了依云的唇,却又粗暴地来到了她的脖子和前胸。水依云如同溺水般用力吸了两口空气,终于觉得意识清楚了一些,于是放声大叫:“褚少寰,你疯了!”

说完,她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甩了褚少寰一个耳光。少寰终于如梦惊醒地放开了依云。

依云跌跌撞撞地夺路而去,看着她惊慌的背影,褚少寰像是被抽空了五脏六腑般瘫在了墙角。

依云冲进房间,用力关上房门,终于忍不住哭出来,一般是惊吓一边是羞辱。她惊魂未定地看着自己被撕裂的衣衫,赶紧冲进了洗手间。

白皙的脖子上已经布满吻痕,她穿得本是最保守的那种睡衣,其实算是家居服,也被撕烂了,已经露出了半个乳x。

依云无力地瘫在洗手间里,然后拧开了花洒,任由温热的**冲洗着自己。她弄不明白褚少寰到底为什么要到她这里来发疯,为什么会有今晚种种莫名的举动,难道他爱上她了吗?还是——依云忽然想起,他刚才叫她云清了!又是云清!这该死的男人是把她当做骆云清了!想到这里,她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刀杀了褚少寰!

洗完澡裹着被子在**做了一夜,依云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浆糊缸,没有一个问题是清楚的。可是媒体却比她清楚的多。

在这个崭新的早晨,这个城市所有的媒体都被两大新闻占据着。一是财政部长畏罪自杀,二是,致远集团终止跟林氏合作,转向褚家。尤其是第二条,简直掀起了轩然大波。

新闻一出,林氏就被股民们包围了。他们围堵林氏懂事,大骂他们是骗子。

“让林纪寒出来!”

“对,让林纪寒出来,你们都是吸血鬼!还我们血汗钱!”

林氏股价一落千丈,公司岌岌可危,真正是到了生死边缘。还在住院的林纪寒,无法忍受这种焦灼,强忍病痛出院,他想召开临时董事会商量对策,但是却找不到人。一时间,大厦将倾的感觉,让他心灰意冷。

他半躺在办公椅里,双眸未必,任由外面的喧嚣跋扈地冲击着耳膜。他输了吗?输给了谁?输给了褚少寰?还是输给了水依云?

“总裁?”助理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慵懒地半抬眼皮,低声说:“什么事?”

“有您的快件。”助理将一个怪模怪样的快件放在了他面前。但是褚少寰却连拆开**都没有,现在来的快件,除了咒骂他还是咒骂他,再无其他。

他随手将快件扔到一堆文件中,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现在是每日财经播报,著名金融财团林氏因为遭遇公关危机而陷入困境!请看现场报道!”

依云眉头紧锁,咬着拳头,紧张地看着电视画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的?”依云愤怒地看着哥哥,“合同还没签就敢大放厥词。”

水之上双手交叉,笃定地说:“一定是褚少寰,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这个卑鄙小人,他答应我放过林氏的。”

水之上再次微笑,“云云,我说过了,商场如战场,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承诺呢?”

“我!”依云被问住,怏怏地看着哥哥,气急败坏地上楼去了。

她马上拨通褚少寰的电话,厉声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般规矩而已。”褚少寰气定神闲地说。

“可是你答应我的,要放过纪寒的。”依云急声说。

“我只是说不伤害沁儿,不再提他虐待儿童的事。”褚少寰忽然愤怒了。

依云冷笑,“你就不怕,我现在改变主意,不跟你合作?”

“因为你爱林纪寒,所以我坚信你不敢这么冒险!”褚少寰胜券在握。

依云气得狠狠地摔了自己的手机。褚少寰这个卑鄙小人,怎么能这么卑鄙呢!

“云云!”门外忽然想起水之上的声音,依云怒不可遏的问:“做什么?”

“下午,致远和卓亚的签约仪式,你要去吗?”

褚少寰这招还真是够阴狠的,他提前释放合作的消息,不仅害惨了临时,还等于逼致远签约。

“当然!”她怎么能不去,那是她跟褚少寰的约定,不止要去,她还要带回沁儿!如果沁儿能平安回来,她对纪寒也算是有个交代了。

“那你马上换衣服吧。现在风雨满城,也不需要另外再弄新闻发布会了。”水之上嘲讽地笑笑,便下了楼。

水之上离开,依云便再次拨通了褚少寰的电话。

“今天下午签约,我要你把沁儿带来。不然的话,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

褚少寰轻松地大笑:“水会长放心,我绝对会把沁儿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听到他这么说,依云才算放心。

虽然这是个重要的场合,可是她没心情梳妆打扮,随便转了一身衣服便出门了。可是她前脚刚出房门,后脚便接到了医院的电话:“水小姐,恭喜你,您儿子找到了合适的骨髓!”

“什么?真的吗?”依云的心情一下子飞到了天上,她难以置信地连连追问,直到确定医生的话无误才敢问下句:“那,那是谁呢?他是哪里人,有什么条件?”

“水会长放心,这个人是您朋友,就是林纪寒先生,所以您不用再担心了,一切都会很顺利。”

依云听着医生的话有些懵,有些晕,他说是谁?跟童童匹配的人是林纪寒?哈,这没错吧?怎么会是他?老天真是想捉弄他吗?

“水小姐?水小姐?!”

“哦,我在呢!”

“请您联系林先生,手术越快越好。”

联系他?她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联系他?是她把他害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啊!

手袋慢慢掉在地上,顷刻间水依云觉得自己的腿好像有千斤重,一寸都挪不动。靠在门板上,一点点地蹲在了地上。直到佣人来喊,她才如梦初醒。

“大小姐,之上少爷要你快点呢。”

怎么办?怎么办?到底是救沁儿还是童童?到底该怎么办?这种艰难的选择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