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得安稳。 睡意迷蒙时,感觉到身边的人动了动,我唔了声,眼睛睁开一条缝,窗外lou出的一小块天,微微发白。 转头就看见正洗漱的洛梓轩,嘟囔着翻个身,就听到一声宠溺的轻笑,然后整个内殿像是突然陷入沉寂,没有一丝声音。 我疑惑地转过身,眼睛睁得大大,内殿里依然有宫人来来去去,伺候着洛梓轩更衣、梳洗,但众人都脚步轻微,动作轻柔,避免发出任何细微的声响。

唇角的甜mi笑容再也遮不住,慌忙爬起来,接过宫人手中的长衣。 待一切就绪后,天空已是亮澄澄一片,徳禄更是在旁边小声地催了几次,洛梓轩惩罚似的刮了我的鼻尖,“都是你这小妖精害的。 ”

一路晨光里,洛梓轩明黄的身影映着明黄阳光渐渐消失于一排水杉里,我才念念不舍地收回视线。

爱情在某一刻敲击心门,端是无涯的惊叹,繁花开满心尖。

“绣言,几时了?”

“回主子,卯时了。 ”

卯时啊,我转头对绣言笑笑,“将早膳端进来吧,凌月悠若是来了,就说木平麽麽仍在歇息。 ”

“是。 ”

绣言轻掩了门下去,我就懒懒地躺在贵妃榻上,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空出神。 昨日傍晚,我去了躺宁懿宫,只告诉太后梁迟萱出宫了,也提到梁家幸存的女眷,那一瞬。 我看到太后眉心地歉疚轰然散去,她拉紧我的手,眸中泪光点点,最后却是一声叹息,“小沐儿,谢谢你。 ”然后唤王喜送我回去,她说她要礼佛。 为梁家亡魂超度,让我以后不要再经常去宁懿宫打扰她。

心中酸涩。 直到听到绣言一声惊呼,我才回过神,顺着绣言的目光摸了摸脸,才发现早已是一片冰冷的潮湿。 勉强对绣言笑笑,挡住了她即将拖口而出的关切,用罢早膳,依然斜kao在贵妃榻上胡思乱想。

“主子。 凌妃来了。 ”

我‘嗯’了一声,依旧神游着。 片刻绣言略带焦急的声音传来,“主子还是去看看吧。 ”

“怎么?”

“凌妃说若是木平麽麽不在,她、她可就要回去了。 ”

呵!她倒是个不吃软的主儿,我冷笑着站起身,慢悠悠地来到大殿时,正好看到凌月悠怒气冲冲地走出大殿。

“凌妃这是要上哪去?”我站定在回廊上,讥诮地笑容浮在唇角。 凌月悠倏地转过头。 愣了片刻,然后兀地冷笑,“梁嫔姐姐,我好像比的位份高些吧。 ”

“凌妃当然是比梁嫔地位份高,可惜此时我的身份却是木平麽麽,凌妃大概还没忘记你来宸紫宫所谓何事吧?”

“木平……是你?!”

我笑容满面地点头。 “瞧这时辰也不早了,凌妃若是不想折腾到半夜,那可就得快些开始了,我们今天的任务很繁重呢。 ”

凌月悠冷哼一声,抬脚就走,阳光下,一身浅粉宫装的她,犹如盛开在艳阳下的大朵月季,处处透着娇活,然而。 盛夏里的月季却终是娇弱。 没了甘甜lou水,再美的花瓣一样会失去水分。 不消几日,娇嫩地粉便会是一片颓败。

视线一路追随着她,我没有动,亦没有叫任何人阻止她。 绣言小声地唤了我一声,我朝她摇摇头,她会意,安静地退到一边。 也在此时,几个侍卫‘恭敬’地将凌月悠请了回来,蓦然听到我一声嘲笑,她气急败坏地朝我大步走来,三步之遥时,她被一个面无表情的侍卫拦下,我依然轻笑,“凌妃精力真是旺盛,这大热的天,走起路来依然是脚步声风,看来等下教规矩时,我便可以不要顾虑许多了。 ”

“你——”

“怎么?凌妃还要折腾会儿?”我的声音蓦地变冷,倾国倾城的凌月悠紧抿着唇瞪着我,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说着转身就要朝大殿走去,我懒懒地唤了她一声,她回过头,点漆黑眸里全是怒火,我笑笑,不慌不忙道,“阳光正好,端的是学习走路的好时机——”

“走路?”凌月悠蓦地瞪大眼,“不要告诉我是学那该死的‘莲步轻摇’?”

“凌妃怕了?”

“哼!本小姐连模特地‘猫步’都学得会,还会怕它?不就是扭腰摆臀?”

“既是这样,凌妃这会子还在这里和我耍什么嘴皮子?”这会凌月悠却是连哼都懒得哼了,我也不以为意,笑着唤了绣言,“领凌妃去院子。 ”

“你是要热死我?”

“凌妃这可冤煞我了。 ”我指了指烈日下白玉兰树下的阴影,“瞧瞧,那一块块可不就是阴凉地儿?不过,若是凌妃喜欢在骄阳下展现身姿,木平麽麽我,自也不好说什么的。 ”

“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呵呵,那是我的专长。 ”我嫣然一笑,转头对绣言道,“还不赶紧去?没看见凌妃等不及了么?”

绣言福了下身,走到气得脸色发白的凌月悠面前又福了下身,“凌妃娘娘,这边请。 ”她走在前,凌月悠瞪了我两眼,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我清浅一笑,那笑容染了薄丽阳光,如同烟花一般炫目。 看着她挺直脊背跟在绣言身后,倔强,任性,似乎一下子就失了踪影,变成祈福大典当日我所遇见地纤纤闺秀,端庄俏丽盈满全身。

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忽而又灿烂绽开。 我们倆都在赌,赌我们在洛梓轩心中孰轻孰重的分量。 他唤她‘夕颜’,她唤他‘轩’。 那两声称呼,是这几天梗在我喉咙的刺,我不清楚他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何时嫉妒已经满心满肺。 想要知道真相、答案的心是那么急切,所以此刻的我,依旧是以前骄横任性、飞扬跋扈的梁迟沐。

回廊上安放了一张小茶几,一碗冰镇的酸梅汤依然冒着寒气,一个小宫女正在给薄荷凉茶加冰。 我惬意地半躺在藤椅上,身后两个宫女正轻轻地替我扇着风,空气焦灼,连一丝丝风亦是盛满骄热。

视线懒懒地移向庭院,水杉阴影里的凌月悠骄傲地挺直脊背在绣言的督导下一次又一次地来回走着,薄汗侵湿她浅粉宫装,纤弱地蝴蝶骨越发明显,单薄地身姿,是我见犹怜的模样。

“绣言!不要碍着她地身份,就给我睁只眼闭只眼!”

“是。 ”

凌月悠转过头轻瞥我一眼,阳光太晃眼,我还没看清那一瞥当中包含着什么,她已转回头在绣言更严厉的监督下,近乎僵硬地走着。 我面无表情地端了酸梅汤,轻啜一口,然后猛地将它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响彻整个庭院,宫人们慌忙惶恐地跪下,只有凌月悠,那抹纤细绝美的身影仍在水杉阴影里莲步轻摇。

呵!给我装骨气!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硬到最后!

示意她们起来后,我便懒懒躺在藤椅里,盛夏骄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雾气袅绕的梦境里,忽而听到娘亲软软的唤着我,声音却是飘渺,我在团团白雾里,看不到她的身影,心中一怕,哭泣腾地涌出喉咙,‘娘——娘——’一声一声,凄厉哀痛不甘地喊着,却只有我单薄的回音应和着。 虚空里,我抱紧自己的膝蹲下身来,将自己环成小小一团,哀伤的哭泣弥漫整个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