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镇是商业都市联盟中北部的一座中等市镇,坐落在拦腰河中段的一处河谷中。由于此处地势低洼,整个地形看起来像是一个聚宝盆,镇子也因而取名聚宝,以示招财进宝,财源滚滚之意。

聚宝镇的人口和面积都不大,名气却不小,二十多家钱庄银号的总部就设在这里,大陆上还有数十家钱庄也在此小地方设立了分号。于是小小一个聚宝镇竟聚集了近百家做金融买卖的商号,形成了一定的行业规模,俨然成为一个较为原始的金融中心。

镇里的钱庄主要经营放款借贷和典当质押业务,这几年则开始兴起一种名为“飞兑”的大宗钱款汇兑业务,以飞票形式进行资金往来。商业埠际间的结算由运送现金改为异地汇兑,既节省了高昂的佣兵保护费用,又能保障安全。

甚至一家敢于创新的钱庄——汇利钱庄,开始发行一种名为“金券”的代币钱票,在钱庄总号和各处分号可以自由兑换金币,在少量的商铺中则可以代替金币流通。

当然这些新兴业务,在商贸发达,货币周转频繁的两盟半岛蓬勃开展,可是由于大陆战火频仍,冲突不断,政局变幻莫测,加上各钱庄本身的实力不足,人们对其的信赖度不高,所以这些新兴业务在其他地区很难得到推广。

商人们还是习惯于在佣兵的保护下,运着货物,揣着金币,满大陆追逐利润。

不过,新生事物的生命力是无敌的,商业经济的发展已经对长期分裂的大陆中部地区提出了统一的要求,而这个伟大历史使命则有待于雄才大略的政治家来完成。

书商佩蒂奥坐着马车驶进了聚宝镇,在镇内最大的一家钱庄——永富钱庄的门前停下。

佩蒂奥昂首走进大门,来到一尘不染的银色柜台前。掌柜的上前迎客:“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

佩蒂奥沉声道:“带我去内堂交易。”

聚宝镇最大的永富钱庄的内堂,是钱庄银号间头寸划拨,大额借贷的场所,当然其他的人,只要金钱足够,也可以进来交易。

掌柜的有些犹疑:“阁下是同行吗?恕在下眼拙,似乎以前没有见过哩!”

“本行二万金币准入,他行五万金币准入,进门费两百金币,每笔交易钱庄公会抽水千二,对不对?”佩蒂奥脱口而出,显然作过详实调查:“我是书商佩蒂奥,这是汇利钱庄卡丹城分号的飞票。”

虽然每天都有大量资金经手进出,可单张百万金币的飞票,最大钱庄的总部掌柜也是第一次碰到。

书商?卖黄**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哪!怎么这两天总来这样的超级阔商,昨天那个来自萨格尔的海外贸易商带来三张飞票,每张五十万金币,已经把自己吓了一跳了。今天好,再来一个单张百万金币的飞票!

当然,这只能心里嘀咕,嘴上是绝对不能说的,不打听客人出处,认钱不认人,是钱庄工作人员的铁律。

掌柜的仔细查看飞票,核对暗记,记下票号后,将一块象牙制的小牌子递给佩蒂奥:“尊贵的先生,请跟我来。”

佩蒂奥看了看精致的象牙牌,十三号,这个不吉利的数字叫他心里有些不快。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跟着掌柜走过几条戒备森严的通道,进入了交易里间。

交易尚未开始,佩蒂奥找个空位子坐下。

在佩蒂奥身旁的是一个又矮又瘦的青年人,见到佩蒂奥来,他友好地笑着,小声地搭话:“这位先生,是从外地来的吗?看著有些眼生哩!”

“我是卡丹书商佩蒂奥,阁下呢?”

“原来您就是佩蒂奥先生哪,我是汇利钱庄总管西蒙。前几天卡丹分号说来了为百万金币的大主顾,想不到竟是阁下呢!佩蒂奥先生也喜欢金融吗?有没有兴趣在这方面投资呢?”

“哦,那倒不是,今趟来只是受人所托。”

“啊!是这样。”西蒙的语气略显失望。

“昨天收盘利率是多少?”

“十三个点。”

“十三个点?”佩蒂奥一颗心沉了下去:“几天前不还是三十个点吗?”

“哦,原来阁下是冲着那个高利率来的。可惜昨天从萨格尔来了一个叫做史吞拿的贸易商,一天内只出不进,砸出去一百万金币,把利率整个砸下来了。”

“这个人今天来了吗?”

“喏,就是第一排最右边那个。”

佩蒂奥仔细打量,那个叫史吞拿的商人正盯着刚刚挂出来的交易牌,仔细地端详。他鹰目钩鼻,身材高大,商人的装束掩不住臂腿上块块肌肉的凸鼓。

“佩蒂奥先生,其实您大可不必遗憾,”西蒙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这次利率的暴涨暴跌,实在是有些蹊跷。还记得那句商界名言吗,收益越高的,风险也会越大。”

为了增强说服力,西蒙甚至凑到佩蒂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啊!这次利率狂飙,表面上看是新财富商号在大肆筹款,实际上是替走廊几个国家在筹集军费,准备打仗呢!您想想,这里的风险有多大。”

“佩蒂奥先生,”觉得时机成熟,西蒙再次鼓起如簧之舌劝说:“有没有兴趣投资金融行业,虽然没有那么高的暴利,但我保证能稳赚不赔……”

佩蒂奥早就没有心思去听西蒙的罗皂了,他的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这个情况必须尽快通知丹西!

“吁!”吴平一勒缰绳,止住马步,看看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回身道:“丹西,天色已晚,我们就在这片树林里扎营吧!”

骑着猛虎,一身平民装束的丹西点点头:“也好,吴平,就辛苦你去准备一下了。”

两天前,各路指挥官悄无声息地离开玫瑰堡,沿不同路线奔赴前方。丹西则带着老婆孩子,由吴平带着两百骑兵护卫,大摇大摆地离城,出去巡视民间。城里的官员和市民对领主的这套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怎么在意。

丹西以往的巡视,在一个村庄一待就是半天一天的,伴歌奏乐唠家常,还经常到普通村民家里做客,有时喝醉了酒,甚至就在村民家的铺上倒头便睡。

可这一次,一切都免了,路过村庄、市镇,丹西更像现代拉选票的政客,跟这个人握手,眼睛看着的却是后面那个人,只盼着赶紧结束这一个,接待另一个。招呼打完了了就赶快上路,最多再跟年纪比较大的长老、村长、镇长们聊上几句,然后告辞离开。

当然,迷人的微笑总是挂在领主的脸上,经过一段时间的琢磨、锤炼,这副微笑面具已经相当精致,每一块脸部肌肉的摆放与运动都经过精心设计,既不失尊严,又恰到好处地显示出自己的平和近人,仁慈善意。

更加厉害的是,大多数情况下,这副面具都可以在需要时随时挂上领主的脸庞,不留什么破绽。

本次行动,由于需要赶时间,赶路程,因而夜间野外宿营也就成为常事了。

篝火燃起来,吴平指挥卫兵们站岗放哨,保护各处安全。爱琳和兰妮在火边缝补衣杉,丹西则抱着两个宝贝儿子,左手丹虎,右手丹豹,走到林子外的空地上去看月亮,数星星。

两个小家伙都已经快满周岁了,小脸蛋圆滚滚的,丹西忍不住连亲几口。相对而言,两个小男孩都继承了母亲的特点,丹虎要调皮一些,丹豹则稳重一点。

小家伙们都已经学会了开口说话,就是口齿不那么清楚。丹西则不停地哄着他们:“来,丹虎,丹豹,叫爸爸,爸——爸,来看谁叫得甜,爸爸就给他吃糖糖。”

“把——把,咯咯,咯咯。”丹虎笑开了。

“唉,怎么这么难听啊!啊!你还笑,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不行,这么不孝顺,要让我亲一口才行。”

亲完丹虎,丹西再来逗丹豹:“豹豹,你还没叫呢,叫爸爸。”

丹豹有些靦腆,叫了一声“怕——怕”,就钻到丹西怀里去了。

“啊!你怕什么,有爸爸在,谁都不要怕。”

“嗯,刚才你们叫的都不行,都没有糖糖吃。我们再来比赛,昨天妈妈教过你们,什么是鼻——子,丹虎丹豹,你们的鼻子在哪里呢?”

小家伙们举起手,丹虎指着耳朵,丹豹指着嘴巴。

“哈哈,这就是你们的鼻子啊!你们就是用这个来闻花花的呀!”

忽然,丹虎丹豹都不理丹西了,望着远处树林,大叫“苦娃!苦娃!”声音洪亮,发音非常准确,弄的丹西都有些嫉妒了。

远处的林子边上,高大威猛的苦娃已经叼住了一只野兔,正兴冲冲地往回赶。

丹西不敢忤逆儿子们的意志:“走,我们跟苦娃一起玩去。”

抱着丹虎丹豹,在树林里刚走了一小段路,丹西就感到了不妙,一股凌厉的剑气从斜上方的树梢传来,一名蒙面剑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丹西!

好个丹西,手抱两个儿子,身不动,脚不抬,竟在瞬间平移,身体已在右边两米之外。

避过了第一次刺击,丹西还来不及庆幸,前后左右四个又有四柄长剑杀到!而刚才那个第一次扑空的剑客,反应亦是极快,竟然在半空中凌空转身,再次扑向丹西!

五名刺客,五柄长剑,剑气嗤嗤作响,更厉害的是他们的剑上吐着若有若无的各色剑芒,在这漆黑的夜晚里显得异常诡异!

这五人的武功之高,大大出乎丹西的意料,即便手持乌龙棍,心无旁骛,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何况此时不仅手无寸铁,还怀抱着两个儿子!

脱身为上!心中转念,丹西身法更快,使出秦教过的绝招,狂风絮柳!但见他抱紧两个爱儿,身形如鬼魅般扭动,脚下穿梭,步法怪异,在一片剑光中腾挪跳跃,恍如一片柳叶,在狂风巨浪中起伏,却绝不沉没。

在如此严密的攻击下,丹西也竟能堪堪保住性命,身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伤口。只有丹虎丹豹两个不懂事的小孩,搞不清怎么回事,但见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亮在眼前划过,还以为爸爸和他们玩游戏呢,竟然咯咯地笑个不停!

听得异响的吴平已经开始带着卫兵往这赶来,五名蒙面刺客也加紧了进攻的节奏。五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喝道:“修罗网!”

但见五柄剑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同时袭来,每个方向都是一片水泼不进的严密剑网,偏生又以极快的速度向丹西扑来。

假如不能及时突破,那么丹西父子三人将在五网合一前,被绞成肉末!

不想成为网中罗雀,丹西一咬牙根,护住儿子,向上长身窜起。趁着头顶上边刺客回剑换气的那个微不可察的瞬间,丹西闪电般地突然斜撞!

这就是一场赌命!上方刺客倘若挺剑下刺,丹西定然性命难保,不过丹西的头也会在同时撞上刺客的胸口,将是两人同归于尽的命运!

如果这个刺客不那么爱惜生命的话,历史也许会在今天改写!

然而趋利避害终究是人的天性,为了保命,上方刺客扭身回剑,剑尖刺上了丹西的肩膀,却无法要他的性命,此时水泄不通的修罗剑网因此出现了一丝缝隙,而这正是丹西所期待的。

忍着疼痛,丹西蓦地横坠,踢向前方刺客。这一脚来的突然,刺客扭转手腕,削向丹西脚掌。

就在此时丹西忽然扭身,脚底轻贴剑面,借力微蹬,身形飘动,忽然斜撞右方剑客!

带着连续数股冲力,鬼影般的双脚,令剑客防不胜防,不得不回剑自守。抓住战机的丹西身形瞬间微转,就此脱离了包围圈!

不过丹西还是高兴得有些早了。那个苍老的声音在自己左侧再度响起:“拿命来!”

显是这群人中领袖的老刺客,在丹西横坠时洞穿了他的阴谋,从而得以先做准备,突施侧袭,老者手中长剑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扑丹西左肋!

就在这电闪雷鸣的瞬间,丹西体内的真气如江海般翻腾跃转,一个极为古怪倒形扭身,堪堪避过了老者致命的长剑。

不过这样一来,丹西也将自己的整个背脊让给了老者,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自求多福,尽力运气抵挡,连卸力也不敢,以免怀中幼儿受伤。

刚才那一连串惊险争斗,不过是一晃眼的工夫。当吴平带着卫兵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老者的左掌重重地击在丹西的背上,而他们的领主则狂喷鲜血,如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在他们面前。

“乌龙棍的传人,不过如斯……”苍老的声音已越去越远。

吴平和手下已经没有心思去追赶刺客了,扶起奄奄一息的领主,而此刻,怀里完好无损的两个小家伙尚在咯咯地嘻笑!

经过手下人几乎连续不间断的输气治疗,命若游丝的领主,到第二天下午左右,才能够勉强坐起身来。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里尽是说不出的疲倦。

爱琳和兰妮,擦着眼泪,坐在他的床边,只有她们怀中的两个小孩在那里嬉闹,显然已经忘了昨晚的怪事。

“哭什么呢,没事了,”丹西抚摩着妻子们的秀发,嘴角努力挤出笑容:“我死不了的,你们也不会守寡。”

碰到这样的夫君,两位夫人真是又想哭,又想笑。顾念丹西虚弱的身体,爱琳也不能像往常那样蛮横撒野,只能拿起毛巾,劈头盖脸地给他擦汗。

传来轻微的敲门声,门口响起吴平低沉的声音:“领主醒来了吗?”

“进来吧!”丹西应道。

一脸冷峻的吴平走进来,两位夫人带着孩子知趣地离开。

侍卫长的语气有些急切:“感觉怎么样了?”

丹西皱着眉道:“命保住了,不过背上的真气已经全被拍散,气脉也错位得很厉害。过两三个月时间,看能否恢复一成功力。”

“他们使的是什么招式?”

“认不出来,只是从内力和剑法的路数判断,应该都来自远东,。唉,秦教给我的,可都是名门正派的工夫。”

吴平的手搭上丹西的脉搏,脸上掩不住忧虑之色:“对方下掌时含有一股阴毒的内力,目前已滞留领主体内。吴平学浅,我也不知道此为何种古怪手法,不过看起来,似乎与远东帝国的蛇蝎派颇有些渊源。还好,幸亏领主内力深厚,能将其抑制住,不过由于经脉错位,目前领主的内力只能在五脏六腑各处与阴毒之气纠缠,若不能修治穴脉,则两者会胶合混杂,日久难治,虽然对不会有生命之忧,领主的功力也无法恢复。看来只有我和威达等内功好的兄弟,强行替您打通大脉要穴,至于细微穴道脉络,只有靠领主自行疏通,驱除阴毒了,要是我们强行动手,弄不好反而有失手丧命的危险啊!”

“我知道,阴毒内侵,经脉移位,若想自行打通血脉,恢复功力,可能得要三五年时间。倒霉的是,一旦运起超过的真气,毒气就会起来,如果不运气,内伤又无法自行医治。唉,我原想迷惑一下纽伯里的,呵呵,人算不如天算哪,谁想到会碰上这等好事。”丹西自我解嘲地说道。

“唉,属下无能,竟然无法保护领主的安全。”吴平的话里充满了痛悔。

“算了,兄弟,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也只能坦然接受。你们能帮我疏通身体主脉,恢复一成功力,我已经知足了,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吧!”

丹西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起笑容,乐天派的他,无论是好事坏事,总能保持一种乐观的情绪和态度:“那五个混蛋也只有一个老东西聪明点,能看穿我的意图,倘若再多一个,我肯定丧命,甚至断子绝孙。哈哈,看来老天待我丹西还是不薄的哩!”

“吴平,”笑完之后,丹西有些疲惫地说道:“你去弄辆马车来,我再休息一晚,明天我们就出发,从官道前往第密里斯。你派人联络当地的地方官,再多派点地方守备部队来保护安全,至于我受伤的消息,你和手下人一定要守口如瓶,假如让我听到点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我唯你是问。哼哼,就让纽伯里察觉我的进攻意图吧,即便正战,我丹西又怕过谁来。”

吴平有些犹疑:“领主,你的身体……”

“没事,死不了的。不要多说了,吴平,前方战事才关系到成千上万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