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十场秋雨要穿棉【梦在大唐爱第243章家宴章节】。宿雨朝来歇,一番洗清秋,雨径绿芜合,霜园红叶多。

时气乍寒,人也懒得动弹。天粘衰草,寒蝉凄切,骤雨初歇,时下连宫中亦鲜少有人走动,见日里宫道上多是当差的宫婢及给使,各宫各苑的妃嫔仿佛纷纷应时蛰伏宫苑中一般,不过,如此一来,后.宫倒也难得清静。

平素江采苹便贯闷在梅阁闭门不出,中宫无主,自也不必日日起晨赶早前去请安甚么的,何况现有的妃嫔之中,论位分,江采苹已独居三夫人之首,旁人自是比不及其尊贵,今下凤印在手,宫中礼秩,一同皇后,自入宫渐承恩宠以来,可谓一直专宠在身,连日来李隆基又夜夜留宿梅阁,宠幸有加,其她人不登门添扰,又何必自个出门寻一身晦气,让人误以为是在炫宠,徒增闹心。

闲时斜倚绣屏拈几针锦袍,乏了便倚榻闭目养神半刻,既乐得讨个耳根净,又可修心养性,何尝不是悠哉快哉事儿。手上的锦袍,月前便已在绣,怎奈江采苹的女红自小就未学成手,阿娘的刺绣倒堪称一绝,可惜过世的太早,未来得及手把手言传身教一二,江仲逊一个大男人家又哪里懂得女人家的手艺活儿,一把屎一把尿将江采苹拉扯成人已是不易,是以,特意为李隆基绣的这件锦袍,江采苹楞是鼓捣了快两个月也还未把它弄出个样儿来,原本打算赶在千秋节那一日献奉上,礼轻情重,好歹算是份心意,奈何千秋宫宴均已过去一个半月,这锦袍连一半都还未弄出形。

“娘子,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用过早食,眼见江采苹又拿出针线来摆弄,彩儿侍奉在边上,看着江采苹拆了绣绣了又拆,小小的一块金边已是折腾了不下十遍还在端量中,着实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从旁进言道,“以奴拙见。趁早交由云儿为宜。瞧娘子这些日子,为这个愁眉不展的。”

纤纤素手金针倒拈,江采苹全未理睬彩儿的风凉话,心下早晓得云儿在这方面是个高手,锦袍的花样及其上的图案,本即由云儿当日帮着斟选下。当时江采苹说及要绣件锦袍做予李隆基时,云儿既有自荐过。倘使想让云儿代劳,江采苹大可不用费这个劲儿自己一针一线的绣,但话又说回来。当日若交代云儿来做,想必早已赶在千秋节之前完工。江采苹犹记得,当初身怀有孕时,云儿曾做了蓝、红、紫三双虎头鞋送与其腹中尚有七八个月才可出世的皇嗣。有道是“头双蓝,二双红,三双紫落成”,虽说肚子里的孩儿终未能保住,但从那三双虎头鞋足以看出,云儿的女红端的有够精湛。

见江采苹不予搭理,净顾埋首于手头的针线,彩儿揉揉泛酸的眸子,正欲再说些甚么,一张嘴竟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好在阁内有且只有其一人侍候着。此时并无别人在,不然若被谁人看见。免不了是大不敬。

及时捂住自个一时竟越打越上瘾的哈欠,硬是把尚未打完的一连串哈欠憋回嘴巴里去,彩儿旋即忙不迭说释道:“娘子,奴实非是指娘子绣工不娴熟,只不过看娘子这般熬神儿,奴着实看不过眼去罢了。”

睇目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的彩儿,江采苹神思一晃,往日采盈一打哈欠便总爱流眼泪,眼前的彩儿倒真像极采盈的一个活翻版,不止是脾性上七分相像,有时一样的倔驴臭脾气,就连打个哈欠竟也九成九的如出一模。

巧在这时,云儿从阁外步入阁来,身后跟着小夏子:“娘子,夏给使来了。”

“嘶~”江采苹一不留神儿的工夫,无端端打了个喷嚏,顿觉指尖一痛,像是被金针猛扎了下般,手上一抖,倒吸了口垂目一看,只见食指尖上果是被刺破,正从针眼处往外冒殷红的血滴。

见状,云儿匆忙步向前,眼疾手快地拿过江采苹膝上的刺绣,一叠声关切道:“娘子手上伤如何?”

彩儿在旁见了,眨眨眼,适才迷糊间犯的困意霎时全无,立时跟着冲至江采苹身侧,不无懵头懵脑的紧捧过江采苹玉手低头一看,咋呼道:“哎呀,出血了【梦在大唐爱243章节】!这可怎生是好?太、太医……奴即刻去请太医!娘子坐着别动!”

小夏子才跟入阁来,脚跟还未站稳,却见阁内一片混乱,登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事出仓促之下,再见彩儿一脸慌里慌张的仓惶之态,以为出了何大事,赶忙迎近三五步,随之拦揽于身道:“且由仆去请太医即可。”

见彩儿闹得小夏子竟也一并犯浑,掉头便作备朝阁外疾奔,江采苹不由哭笑不得,急忙紧声唤出声:“本宫无碍,切莫叨扰太医了。”顿了顿,蹙眉嗔怪向带头大惊小怪的彩儿道,“不过是被针扎了下而已,怎就那般娇贵?净是胡闹。”温声呵斥毕,方又颔首向小夏子,“眼下时辰,夏给使不应在御前侍奉着,怎地来梅阁了?可是有何事?”

待反应回神原来是虚惊一场之际,小夏子赶忙朝江采苹躬身行礼道:“仆见过江梅妃。回江梅妃,仆是奉旨过来梅阁,陛下口谕,夕食时分设宴花萼楼,召江梅妃届时移尊宫宴。”

不动声色将食指掩于袖襟下,江采苹听罢小夏子所传谕令,稍作沉吟,娥眉轻蹙:“且不知,今日宫宴所为何事?”

近日并未听闻有何喜事亦或大事,宫中举办盛宴尽管是常有之事,并不稀罕,但总有个名由,当是事先弄白为妙,以免稀里糊涂去赴宴,万一闹出甚么笑话出糗,可不是丢的一个人的脸,而是李唐家的金面。

但听小夏子抬头作应道:“回江梅妃,乃是场家宴。晌午那会儿,武贤仪至南熏殿,凉王、汴哀王随之拜谒殿外,见今日天儿放晴,云霁初开。陛下故才示下,于花萼楼摆宴,召后.宫众妃嫔及诸王共享家宴。”

挑目窗棂外的天色,秋风万里动,日暮黄云高,江采苹这才霁颜和声道:“如此说来。后妃与诸王岂不又要乐上一乐?陛下现在何处?”

“回江梅妃,陛下正在勤政殿批阅奏本。”小夏子如实作答道。江采苹唤其“夏给使”。礼教便不可失于人前。

江采苹莞尔凝眉:“凉王、汴哀王难得入宫一次,陛下怎地未与武贤仪母子多说会儿话?”

看似略思,小夏子埋首道:“武贤仪至南熏殿时,陛下正午憩,凉王、汴哀王入殿谒见,并未多言,片刻即退下。是以陛下决意设宴,召诸王申时入宫赴宴。”

江采苹会意的一笑,照此来看。武贤仪十有九成是等不及了,遂启唇道:“劳烦夏给使亲自走这趟,本宫定如时赴宴,断不会错过时辰。”笑语盈盈间。环了目云儿,“且代吾相送夏给使出阁。”

“是。”云儿就地应声,伸手虚礼做请小夏子步向阁门方向去。

目注云儿送小夏子离去,彩儿却已憋不住的迫切关询道:“娘子的手,当真无事?”

江采苹抬首看眼彩儿,吮了吮已是干了血渍的食指,毫未以为意道:“无事。你看,这不已好了?”

扒瞅着江采苹食指仔细看了两眼,彩儿才貌似松了口气,煞有介事的挑眉怨幽道:“奴方才便说。把这活儿交由云儿去做。娘子偏就不听,这下扎伤了吧?所幸扎的浅。如若刺深了,可怎生是好?为了件袍子,划得来嘛!”

彩儿心直口快,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跟采盈一副头脑,不知转转脑筋,只看得见表象不懂细究其中深意,江采苹也无暇与彩儿细说,径自端持过茶盏倒了杯茶水,一盅清茶尚未浅啜几口,云儿已然返阁来,月儿同时跟入阁。

顾念月儿才回宫未几日,江采苹这几日一直让其在东厢房歇息着,权当暂且调养下身子,毕竟,之前在天牢待了三四个月,且不说期间衣食无保寝不安,单是受惊,可想而知势必受惊不小,而今得以特赦回宫,先行休养下不无裨益。再者说,梅阁里里外外的大事小事并不怎多,有云儿、彩儿二人足够办妥。经此一事,今下月儿回宫继续伺候在江采苹左右,较之往日,倒是更为勤谨,云儿、彩儿念及月儿此前在大理寺天牢受了不少苦头,事事倒也抢着分做,尽可量不让月儿才一回来便又过于辛切。此刻月儿入阁来,想是云儿刚才出阁送小夏子时,特意唤了月儿与之同来。

“看下那件锦袍,有无污了血渍?”搁下茶盅,江采苹示意向云儿。云儿一向心细如丝,此事交代云儿做,最是安心不过。

云儿将锦袍以及针线各是细细查看了遍,须臾,回道:“未沾了血色,只需把这金针换了便可。”

江采苹言外之意,云儿自知,锦袍乃做给李隆基贴身穿戴之物,倘或污了血渍,便是大不敬,且不祥不吉。

江采苹暗吁口气,换跟金针是小,倘若全部废了弃掉重新再做,才真要耗尽其半条命不可,故,听云儿语毕,面上虽未显异色,心中却委实唏嘘不已,真不知自己当日是哪根筋搭错了结,一时兴起竟要做件锦袍送与李隆基。

“吾有些乏了,汝等各自细备下,且待稍晚点时辰,也便随吾一同前去花萼楼,参赴今日宴飨。”敛神之余,江采苹正色交代罢云儿、彩儿及月儿三人,便由坐榻上起身,轻移莲步提步转向珠帘去。

云儿先一步撩起珠帘,于后侍奉江采苹上榻小憩。

脱了翘头履侧卧于榻上,江采苹的心绪却莫名有分不宁,李隆基既已专程遣了小夏子来传告,看来今个的家宴是非去不可了。诸王均受邀在列,想必各府的王妃一应皆当出席在座,若无意外,寿王李瑁及其王妃杨玉环夫妇二人理应俱在其内……

时为开元末年,相距据史载的寿王妃入观女道士年号,掐算来,估计已无几年好光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