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四刻,江采苹对镜梳妆毕,便移步花萼楼,参赴家宴【梦在大唐爱244章节】。

因是家宴,后.宫妃嫔多已到齐,皇子、公主皆欢聚一堂,成家立室的则多带了王妃、驸马一同出席。

江采苹是到的较晚的一个,不过离宴飨开席尚有两刻钟时长,圣驾也尚未驾临,是以并不算迟来。何况,先时本即掐着时辰点出的阁,又岂会真的晚迟,来的过早也是坐等,无非就闲谈家常里短,故而不早不晚最是合宜。

“江梅妃怎地这会儿才过来?”一见江梅妃款步姗姗步入殿来,武贤仪率然从坐席上起身,开眉笑眼,未待江采苹应语,紧就朝身侧的二子使了个眼色。李璿、李璥立刻躬身拱手道:“见过江梅妃。”

江采苹莞尔一笑,看来武贤仪母子三人今个是有备而来,提前就套好了招,不动声色的端量两眼李璿、李璥,于是紧声抬了抬袖襟:“快些免礼。今日家宴,都是一家人,无需行此大礼。”顿了顿,环目在座诸人,方又看向武贤仪,“凉王、汴哀王端的一表非凡,武贤仪好生福气。”

江采苹话音才落,武贤仪母子尚未来得及多与之载笑载言几句,但见常才人在一边夹着块糕点,已是嗤鼻以笑出声:“可不是好生福气怎地?在这宫里,纵便得宠,及早诞下一男半女为上,不然,福祚只怕也长久不了几时。”

常才人话里话外之意,不言而喻,显是在借话由奚落江采苹。反观江采苹,浅勾着唇际貌似毫未以为意,反倒是武贤仪,胁肩看眼江采苹,眼风微扫向常才人。面有隐隐不悦之气。

被武贤仪瞋了眼,常才人微微一愣,却也只是一打愣而已,旋即像是想起甚么一样,面带轻蔑道:“嫔妾一时忘却,江梅妃才滑胎未过去多少时日。还请江梅妃莫怪。”

云儿、彩儿及月儿跟于江采苹身后,眼见常才人如此以下犯上。当着诸人面出言不逊,彩儿不由有些忍不住愤懑。察觉彩儿似有躁怒,云儿背地里及时拽了把彩儿衣袖,暗示其切莫冲动行事,妃嫔不敬是大罪,身为奴仆,倘使对上不敬更是大罪,尽管常才人仅是个正四品的才人,但其等却是连品均不够格的宫婢罢了。若此刻与常才人发生口角之争,无疑是在给江采苹平添乱子。

皇甫淑仪尽收于目场上情势,附耳与身旁的临晋公主耳语了几句,少顷。临晋公主遂从坐席上站起,含着抹稚笑步向江采苹而来。高都公主、建平公主与信成公主、昌乐公主及各自的驸马崔惠童、豆卢建、独孤明、窦锷旁观于侧,一干人等皆未吱声。今年上元节时,顾念高都公主、建平公主与信成公主、昌乐公主皆为去年受册嫁人,江采苹曾依照“送孩儿灯”这一礼俗,各送与高都公主、建平公主与信成公主、昌乐公主府上大宫灯一对以及有彩画的玻璃灯一对,以寄希四位公主婚后吉星高照、早生麟子。

说来,江采苹待高都、建平与信成、昌乐也算不薄,至少宫中的其她妃嫔并无像江采苹一样,在其等头年出嫁回宫过上元节的日子里送上祝福。即便早几年。长公主永穆公主嫁王繇、唐昌公主嫁薛锈、常山公主嫁窦绎、宁亲公主嫁张垍甚至是太华公主嫁杨朏、咸宜公主嫁杨洄时。宫中也不曾有过送灯添丁的好彩头可讨。当年唐昌、常山、宁亲三位公主亦是同一年受册嫁为人妻,可谓与高都、建平、信成、昌乐四位公主情况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只在于,当年唐昌、常山、宁亲的实封只有五百户,即使是长公主永穆当初的实封同是五百户,公主实封一千户的的例子,乃开自于咸宜公主,只因当时武惠妃倍受圣宠,此例一开,其她公主倒也跟着沾了光,高都、建平、信成、昌乐的实封即为一千户【梦在大唐爱第244章顺水人情章节】。

不言而喻,今年临晋公主的实封自也是一千户。临晋歩近江采苹身侧时,就地朝江采苹行了个肃拜礼:“瞧瞧儿今个的新衣,前两日才新做的,可是好看?”

感觉被人从背后轻轻一拉,江采苹循声回首,却见临晋正冲自己露了个极甜美的微笑。见江采苹回身,临晋上着半透明的白纱宽衫襦,下袭折裥密布的霞色长裙,浅提着裙裥便盈盈转了个身。

见状,董芳仪坐于在旁侧席次上展颜一笑:“临晋与江梅妃,倒是蛮亲。”说着,与皇甫淑仪相视而笑。

江采苹含笑上下看几眼身前的临晋,擢纤纤素手为临晋整了整搭于肩上的绣有瓣瓣粉白梅花图案的披帛,霁颜启唇道:“果是个小可人儿精。可也喜这披帛之上的梅瓣?”

唐制有令,凡后.宫中人,随侍及参赴后庭宫宴时,二十七世妇及宝林、御女、良人等,皆须肩披有图案的披帛出席。至于未出嫁之前,闺阁女儿家一律用披帛,出嫁之后才可改用帔肩。临晋现下尚未出阁,自是用披帛。

垂目侧首看一眼肩上的披帛,临晋粲齿重重的点了点头:“儿甚喜之。”

说话的工夫,李隆基已是从殿外步下龙辇,身后跟着太子李屿、广平去李椒、咸宜公主及其驸马杨洄、寿王李瑁几人齐步入殿内来。

殿内众人见圣人至,不约而同起身恭迎圣驾:“参见陛下。”

李隆基环睇殿内跪了一地的众妃嫔及公主、皇子驸马等人,朗声一抬手:“起见。”并径自执过江采苹玉手,独搀了江采苹起身,“爱妃何时来的?朕原想着爱妃会去南熏殿,特命高力士候在那,不成想爱妃倒先至一步。”

江采苹启颜抬眸,依依恭答道:“嫔妾才来不大会儿,想着陛下近日忙于朝政,未敢过去扰驾。”美目流转间,已然一带而过于后步入殿的李屿、李瑁几人。

殿内其他人这才自行直立起身,与此同时,李屿朝江采苹躬身礼拜道:“见过江梅妃。”李椒随之弓了躬身。李瑁与咸宜、杨洄一并行了礼,四人均未附和只字片言。

“几日未见,太子殿下越发恭俭有加了。”江采苹言笑自若赞许了句李屿,眸梢的余光掠过李瑁、咸宜、杨洄,落定向常才人,“嫔妾适才正与常才人聊家常。新平公主与嫔妾似有分生疏。”

李屿几人既是随驾而来,十有九成来之前便与李隆基在南熏殿坐叙过。李瑁和咸宜公主面有哀戚之色,想必是提及过已逝的武惠妃,毋庸置疑,昔年宫中设家宴,定是多由武惠妃一手操办,而今物是人非,触景伤情也在情理之中。

五月里李隆基幸咸宜公主宅时,江采苹有伴驾同行,是以与杨洄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今下更非头回照面。杨洄的为人,江采苹早就心中有数,故,对杨洄的态度一直便是不热不冷。毕竟,纵使杨洄再不济,时下仍为咸宜的驸马,何况武惠妃今时已作古,香消玉损,为当日之过陪葬掉了己命,可想而知,如今咸宜、李瑁姊弟的日子好过不到哪里去。

“儿参见阿耶。”一见李隆基现身,新平公主欠身礼毕,倒立马从常才人身边奔至李隆基面前来。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年华二月初。豆蔻年华的女儿家,恰似一株野百合般让人耳目清新。新平今日一袭葱绿裙襦。较之临晋的霞色长裙,两人往一块儿一站,正是相得益彰,各有娉婷之处,令人如沐春风。

李隆基显是开怀,凝目新平、临晋二人,冁然解颐:“朕的新平、临晋,不觉间也已出落得这般丰绰端丽了。”

新平自幼智敏,习知图训,李隆基甚贤之,只不知,如常才人这等的生身亲母,是如何调教出如斯资质颇优的温良之女。不过今刻一见,新平确实善讨李隆基欢心,单是方才的一声“阿耶”,多半已唤得李隆基为之陶陶然。或许,这便是帝皇内心深处最可悲可泣最大的空虚,纵有那般多双儿女,却少有寻常人家再平淡不过的天伦之乐。

江采苹柳眉连娟,含情凝睇李隆基,细语嗔道:“嫔妾不得不僭越句,陛下可着实有够偏心,眼中只看得见如花妙龄的帝姬,手心手背都是肉,诸皇子之中,可也不乏该着谈婚论嫁的,陛下怎就置之不理?”

日前武贤仪曾相请江采苹代为在御前美言几句,看长安城名门贵胄之家有无待字香闺秀阁中的女子,以便替凉王李璿、汴哀王李璥及早选定妃子娶进王府。原本江采苹不想揽此事,终究不是自己所出的,生怕好心办坏事,是以迟迟未道与李隆基说提,然而就在刚才一刹那间,江采苹突兀决意,从中代武贤仪开这个其难以启齿之口,同为后.宫妃嫔,理当一团和气,既如此,何不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

说白了,其实不管是武贤仪,亦或是常才人,今下再怎样私下合谋算计,之于江采苹而言,实则始终不是其在宫闱中的那个劲敌。真正称得上是为势均力敌的情敌,眼下尚未得以入宫来,在此之前,从长远顾虑,当与现有的妃嫔和睦共处。

即便如此,在李璿、李璥请婚之事上,江采苹顶多也只是一提而已,譬如当日临晋公主受册一事,适中的谏言未尝不可,却绝不可就此干涉过多。娶妻纳妾也罢,选夫出嫁也罢,无不是关乎他人往后里一辈子的大事,断不容一味拿大,万一有何疏漏为人选错佳偶,势必害人害己。

此刻天颜咫尺,江采苹唯有点到即止,至于终了作何决断,则全在于李隆基是何表态,对此持何高见。

江采苹弦外之音,明眼人皆观得明懂,殿内片刻宁谧,李隆基轩了轩长眉,才拊掌朗笑道:“爱妃所言极是,不过朕并非偏心……”

李隆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负手径直提步向御座,一甩一摆正襟危坐下身,摆手示下诸人先入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