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夏子来去匆匆,连脚都未顾得歇下,云儿晓得事关紧要,赶忙回阁告知江采苹晨早薛王丛进宫一事【梦在大唐爱280章节】。

从小夏子口中突然得知薛王丛此番入宫,竟是袒肉跪行入宫请罪,彩儿、月儿浑然不知内情,还以为出了甚么事,后脚紧跟着奔入阁内,原想弄清个中原委,不想尚未从旁置喙却又被撵出阁来。

悻悻地掩合上阁门,彩儿杏眼一转,计上心来,一把拉拽住正欲步下阁阶去的月儿,嘘声示意月儿莫出声,猫着腰身与之蹑手蹑脚躲于窗棂下偷听阁内江采苹与云儿之间的说话。奈何侧耳倾听了好半晌,里面只静悄悄地一片静谧,两人愣未窥探着半点声响,恰在这时,高力士却随驾步至阶下——

“圣人至!”

二人一怔,忙不迭疾步下阁阶,恭迎圣驾。与此同时,江采苹静坐于阁内,同是听见由阁外传入耳的这一声通传,遂不动声色的示意云儿作备迎驾。云儿压着碎步垂首打开门扇的刹那,正撞见彩儿、月儿俩人鬼鬼祟祟绕下阁阶的那一幕,心下倏然一沉,但也未显于面上。

“嫔妾参见陛下。”江采苹依礼行了礼,云儿缉手于后,彩儿、月儿就地屈了屈膝,贼兮兮看似心虚不已。

李隆基执过江采苹的玉手,径直朝阁内步去,貌似并未留意见涌动于梅阁里外的这股子怪异氛围。

看眼杵在阁阶下方颇显手足无措的彩儿、月儿,云儿亦未多言,转即跟于高力士身后。趋步入阁侍立一旁。其实,适才江采苹之所以支开彩儿、月儿,并无它意,不过是不希眼前之事牵扯到更多的无辜之人而已。实则是在替彩儿、月儿设身处地的着想。未料彩儿、月儿刚才差点坏了大事。

“陛下今个退朝怎地比平日晚这般长时辰,嫔妾煲了汤拿小火温着,还以为今日陛下不来梅阁用早膳了。”江采苹为李隆基倒了杯热茶,边颔首关切,边曼声交代向云儿。“去唤彩儿、月儿快些上膳。膳食若搁凉。先行热下再盛上来。”

“是。”云儿应声恭退向阁外。高力士恭立于旁侧,未插片言。看情势,先时遣小夏子赶来通风报信,真可谓明智之举。亏得小夏子这趟差事干得利落,否则,迟来一步只怕势必不可避免一场轩然大波在即。

前刻路经百花园,小夏子差点与李隆基走个对面。所幸那会儿反应不迟钝,一看圣驾在前,小夏子立马掉头拐去另一条宫道绕道而行,这才避免逮个正着。尽管虚惊一场,当时却把高力士吓了跳,唯恐被李隆基发觉,一旦事变,不但好心办坏事,届时更是百口莫辩,反却害了江采苹【梦在大唐爱第280章重归于好章节】。

李隆基浅吃口茶,似有些索然无味:“朕先时便已退朝,薛王一早入宫来,故才耽搁了些时辰。”

李隆基轻描淡写,面色凝重却又不愠不怒,江采苹浅勾了勾唇际,但笑未语。好在心中有数,不然,今早的事突如其来,非打个措手不及不可。

“爱妃怎也不过问,薛王何故一早入宫觐见,是为何紧要之事?”凝睇江采苹,李隆基意有所指。

江采苹端持过茶盏,蓄满盅中茶水,垂眸浅笑了下:“后.宫不得干政,嫔妾不敢越雷池一步。”

四下静极一时,落针可究。片刻,李隆基一摆手,示下高力士退下,阁内只余下其与江采苹二人。

高力士退于门外时分,云儿正巧由庖厨出来,彼此心照不宣之下,于是一并于阁外暂且静候。

阁内良久无声,江采苹移下坐榻,依依垂下眼睑,温声细语道:“可是嫔妾犯下何过失,陛下是来问罪嫔妾?”

“爱妃何出此言?”李隆基不怒而威,龙目微皱。先时从南熏殿一路徒步而来,本想安抚江采苹,然而此刻,面对江采苹的不咸不淡,楞又忽觉难以启齿,不知如何开口作问薛王丛轻薄江采苹一事为宜。

江采苹一贯貌婉心娴,是以,李隆基对其日愈怜宠。在旁人眼中,江采苹现下正是谓李隆基心头上的女人,兄弟之妻不可欺,身为男人,且是一国之主、一代帝皇,心爱的妃子受人调戏,而这人还是自己的手足,叫其情何以堪,怎不左右两犯难。

抬眸凝目李隆基,江采苹娥眉轻蹙,黯然垂目:“嫔妾不解陛下因何不悦,昔,文王有日昃之劳,周公执吐握之恭,嫔妾一介女流,无法为夫君分忧,倘使因一己之过,烦扰陛下,上忤圣心,罪应万死。”

紧握下江采苹一双柔荑,李隆基微霁颜:“朕这会儿过来,确是有一事。”略顿,才又面有肃穆之色道,“日前设宴梅阁,宴欢未散爱妃便离席,可是有何事瞒着朕?”

“莫非宫中传有风言风语?”江采苹美目清濯,眸底却显而易见地划过一抹异色。

“空穴不来风。”尽收于目江采苹的不自在,李隆基已有定数,“爱妃有何苦衷,只管道来,朕为爱妃做主。”

“嫔妾无事。”反观江采苹,却面带仓惶的别过脸去,迟疑道,“当日董芳仪的公主,在宴飨上瞌寐着,因顾念有不少朝臣同在席,为免过早无故退席有失体统,故,唤了身边婢子告与嫔妾。嫔妾唯恐扰了圣兴,李相等人亦不能尽兴而归,嫔妾又不胜酒力,故而代为在寝殿看顾二十六娘。”

那日江采苹下赐美酒瑞露珍,正尴尬的使力挣脱薛王丛的勾绊,不经意间瞟见董芳仪的帝姬在席次上打盹。见状,江采苹遂移步过去,让乳媪抱了公主随其入内,姑且在寝殿的卧榻上酣寐,至少不致于被席上的宴饮之声惊吵。况且,董芳仪的帝姬不早不晚正为江采苹解了围,当时高力士虽已迎过来代斟美酒,圆了场子,但江采苹的心绪仍处于纷乱中,心神不宁又坐立不安,与其如坐针毡在那陪笑,反不如寻个借由中场离开,也好尽可量平复下心绪。

此事江采苹事后早已告知李隆基查悉,为的便是以防日后有变,到时也有个托辞可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躲也躲不掉,只是未曾料及这一日来得如此快,薛王丛既已入宫请罪,今下旧事重提,如若心存侥幸意欲混淆视听并非易事,如此一来,唯有和盘托出实情才可推诿掉之前的欺君犯上之罪,开脱罪责,保全己身。

“二十六娘有乳媪照拂,爱妃大可无需事必躬亲。”李隆基轩了轩长眉,缓声抚拍了下江采苹的素手。犹记着,当时让高力士一催再催江采苹,均未等见江采苹出来,刘备三顾茅庐尚可请得动诸葛亮出山,是以,对此龙颜确有不快。

李隆基话里话外,听似不无责怨,江采苹低垂臻首,颜颊稍染猩红:“二十六娘着实讨人喜爱,嫔妾甚喜之。嫔妾不及董芳仪、皇甫淑仪有福,悉心看顾二十六娘,仿乎可弥补嫔妾心底的愧歉。嫔妾原想看着二十六娘寐着便回席,许是乍换了寝殿的缘故,二十六娘看似寐不安,嫔妾不忍丢下权当视而未见,这才与乳媪一块儿哄其入梦。”

那日的宴饮,先有常才人、新平公主母女二人从中作梗,施以刁苛,李隆基几欲当场震怒,倘使董芳仪的帝姬又哭闹起来,谁敢担保天颜不会勃然大怒。既然设宴梅阁,江采苹岂可坐视不理,任由情势一团乱而袖手旁观。如果恁凭那场宴飨不欢而散,不光触梅阁的霉头,恐怕更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叫人诡计得逞。

“爱妃可知,薛王今日一早便袒肉跪行入宫,言说特来跟朕请罪。”见江采苹面上一怔,李隆基未怒反笑,“五郎说,时赐宴,误触爱妃珠履,可有此事?”

“嫔妾的珠舄,那日确有脱缀……”江采苹若有所思的坦言道,“嫔妾本以为,是掉在了何处,一时又想不起是何时脱的缀,本想缀好就来,不成想却未找寻见。陛下今一说,嫔妾才晓,多是那日嫔妾净顾与太子殿下、广平郡王说话,不留神儿在薛王食案前磕绊了一脚,珠舄才脱缀……嫔妾失礼于人眼前,陛下莫恼怒嫔妾。”

含情凝睇盈盈垂下首的江采苹,李隆基起身揽过江采苹的柳腰,轻拍抚了几下:“委屈爱妃了。”

纵管看不见李隆基眼底的愧怀,江采苹却可听出李隆基言外之音,双臂环抱住李隆基偎依入怀:“嫔妾不觉委屈。”

江采苹的绝口否认,足可证明薛王丛请罪之事,确有其事。李隆基情知江采苹是为顾全李唐家的体统,生怕因此落人笑柄,故才大度的息事宁人,更不准身边的近侍就此张扬薛王丛的荒唐行径,面对江采苹的识体,怎不为之动情。

若非薛王丛尚知反省,今早入宫请罪,李隆基还对江采苹误解重重,怎知其中这番隐情,说来对江采苹才有失公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