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五年,宁王李宪带着一支人马从鄠县南山峪口往返长安城途中,穿过一片森林时,行走在前的马弓手突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放有一个黑木柜,且其上锁着一把半圆形虎头锁。野林荒草之中出现一个紧锁着的木柜,显然大有文章。

李宪于是让随从上前打开黑木柜,欲看个究竟。此番离京,原是趁着时下秋高气爽的时气,出城打猎,此行也是满载而归,大大小小的野味猎回不小。

一个亲王的随从中,深藏不露的高手以及奇人异士不少,区区一把铜锁,在其等手里想要打开并非甚么难事。不消片刻,黑木柜便被开启,然而,木柜一打开的刹那,在场众人却皆吃了惊,只因木柜里装的并不是金银珠玉,而是一个女人。

柜中的女人,手脚被捆,鬓发蓬乱,一衣身灰尘,不过,由其显露于人眼前的眉眼却不难辨识见,此女并不丑陋粗俗,相反,应是个正值妙龄的窈窕美人儿。见状,李宪连忙下马,步过去察看,以手试其鼻息,发觉此女鼻息虽弱,却尚有一口气在,想必被是关闷在黑木柜中过久,呼吸不畅才致半昏迷。

救人如救火,李宪赶忙将眼前的女人打横抱出木柜,并唤人就地救治,所幸救得及时,只一盏茶的工夫,那女人已是醒过神儿来。

待恢复神智,意识到是被人所救,眼见面前的男人玉带长靴,器宇不凡,非贵即富。那女人慌忙跪地拜谢李宪救命之恩。出于一时好奇,李宪就多加过问了几句到底是因于何故,被捆绑在这个木柜里,那女人才声声凄苦的告知。己身姓莫。幼年丧父,早年生母在临盆时也一命归天,不过,生父生前也曾在朝为官,一人孤苦无依无靠之下。这些年便一直在叔伯家中苟活。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见日粗茶淡饭倒不打紧,能求一口茶饭填肚度日已是万幸,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生父临终之前曾再三交嘱,要其一定活下去。

说到这,那姓莫的女人忍不住潸然了下。嘤嘤哭泣起来。李宪本就待人和善,自不忍于心见女人当面抽泣,更何况是个身世可怜的弱女子,便伸手扶了那姓莫女子起身。

见李宪如此温和,莫氏才以襟擦干面上泪水,哽咽着告之,己身原本有够清苦的日子,怎料昨夜三更半夜时辰,竟有一伙盗匪趁夜摸进庄,硬闯入门杀人放火,见其有几分姿色楞是将其劫出院门,塞入柜中一路扛抬着走了许久才停下。

“岂有此理!”听过莫氏哭诉,李宪不由动怒,而今天下初定,正当盛世之新纪元,不想荒野之地竟还有这般流寇聚结成匪,滋扰民生,唯恐天下不乱,便问莫氏有否看清那些人入室抢劫的盗匪面貌长相,不但要为莫氏讨回一个公道,更意欲派兵围攻其等巢穴一并剿灭贼人,以除暴安良。

莫氏细细回想了下,言说昨夜黑灯瞎火,又无月色伸手不见五指,加之当时颇为惊惶,被人迷晕之前迷迷糊糊地看见,那一伙盗匪中好像有两个僧人模样的人,正是那两人手拿佛珠勒套住了其的脖颈逼威其不准叫喊,否则便勒死其。出于惶恐不安,莫氏才未敢呼喊救命,未期那两人立时拿麻布一把塞入其口中,活活将其闷晕拖出了院门,直至憋在柜中半昏迷间时,隐约听见有人说,待天黑之后再来此取柜。

李宪十为气怒,当下决意搭救莫氏脱险,并沿路护送其回叔伯家。对此莫氏千恩万谢,嘤然有声。临上门前,李宪心下一动,低声吩咐手下的几名马弓手先行把那个黑木柜放回原处,并将此次出猎所猎到的一头小黑熊放入柜中,照样用锁将木柜锁上,而后才带离莫氏。

出了森林又往前行进了约莫半里路,便至秦家庄,正是莫氏口中所说的叔伯家所在的庄子,然而,本来就只有十几户的秦家庄,一夜之间却已变成废庄,到处是横倒在地的尸首,竟被灭了整个庄子,几间棚舍还正燃着火烟,焦尸血腥气味直呛人。

莫氏的叔伯两家俱未幸免于难,从那烧得半坍塌的屋迹可见,莫氏寄居的叔伯家绝非富裕大家,也是小门小户人家而已。只是,四下找寻了大半日,也未寻见莫氏所说的叔伯,见莫氏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李宪便让人为莫氏的叔伯在附近的半山上立了两处空冢,另悉数安葬了秦家庄的其他人等,权当祭慰。

对于李宪的恩德,莫氏看在眼里,事后跪求李宪,愿为奴为婢侍候李宪以报其今日之恩德。见莫氏在世上已无亲人,李宪遂决定带莫氏回长安,日后再做安置。直至车马驶入坐落于胜业坊的宁王府,莫氏才晓得自己竟是被当朝亲王所救,而救其的李宪,正是为人所传诵的宁王——当今天子的长兄。

李宪乃睿宗李旦长子,早在则天女皇掌权当政时,李旦继位成为大唐名义上的皇帝,同年李宪即被封为皇嗣孙,亦即广义上的皇太孙。而当今的天子李隆基,却是李旦的第三子,自古立皇储多立长,是以,倘若遵照先例来说,如今荣登大宝的人应该是李宪才是。然在景云年间,尘埃未定,李宪却坐定打算让出皇太子之位予三弟李隆基,且不论李宪有此决意究竟是为何缘故,谦让之心也罢,厌倦之心也罢,反正李宪毅然决然的退出了皇位之争,多年来更是独善其身,故,在街头走巷堆儿里,少不得有人交口称叹其固有的这份兄弟情深义重的宽厚。莫氏对此亦早有耳闻,尤其在知悉自个的救命恩人便是宁王李宪时,由衷的对李宪生出越发多的爱慕之情。

宁王府紧靠南内兴庆宫,站在兴庆宫中的花萼楼上便可一览无余宁王府里的一举一动,不止是宁王府,同位于胜业坊的其它几座亲王府,譬如睿宗第五子李隆业的薛王府也是一样。

李宪暂将莫氏安置在府中的东厢房,并吩嘱了府里的两个婢子伺候莫氏,因回府时,时辰已是不早,便想翌日再行入宫,一作觐见,其次呈奉此番出猎的猎物,借此与几个兄弟一同把酒言欢一番。

莫氏沐浴更衣之后,梳洗完便去叩谢李宪的照拂,正所谓人靠衣装,看着莫氏整个一美人胚子,直叫人眼前一亮,李宪不禁也有些意外,深思熟虑了一宿,次日入宫之时,便向李隆基如实作禀了路上所发生之事……

“陛下颇以为奇事一桩,便召了莫氏入宫,不成想一见莫氏美如出水芙蓉之姿,便深为之倾心。宁王自知,后.宫正亟需佳人,本着不敢专美之心,便请旨举荐莫氏入宫以充实六宫。”皇甫淑仪慢慢说述着这段陈年旧事,听似全未显露任何的感**彩一般,“莫氏一入宫,便封为才人,倍受圣宠,时,王皇后与武惠妃正当水火不容之年,自开元元年武惠妃见幸,宠倾后.宫,频产夏悼王、怀哀王、上仙公主,皆端丽却襁褓不育……”

江采苹静听至此,手中的茶水早凉,遂迫不及待地插问了声:“如此说来,莫才人当初是宁王荐入宫?可,这与武贤仪又有何关戈?”

环睇阁外即将偏西的日头,皇甫淑仪不紧不慢地坐回坐榻,幽幽叹息了声:“江梅妃可知,武贤仪实为武惠妃表姊?”

见江采苹一打愣,皇甫淑仪又压低声说道:“其实不只武贤仪,武婉仪当年实也为武惠妃身边的人,不同于武贤仪的只在于,武婉仪仅是武惠妃的贴身近侍。”略顿,方又缓声道,“因王皇后一直无所出,武惠妃早生取而代之之念,但又无所下手,正是这一年,莫才人入宫,王皇后欲拉拢莫才人,与武惠妃分庭抗礼。那一年,莫才人几乎是专宠,虽说陛下不时也去武惠妃那,却鲜少再一如往日般留宿,一年后,武惠妃身怀六甲,一日武贤仪入宫看探,碰巧圣驾临,许是陛下多看了几眼武贤仪,武惠妃一时起念不日便请旨召了武贤仪入宫作陪。未半年,武贤仪便侍了寝,封为美人,与莫才人日愈分宠。武贤仪气傲,眼见其一日比一日得宠,武惠妃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起来,不知怎地,未久武婉仪竟也侍了寝,封为才人……”

江采苹心下暗暗诧愕不已着,今个听皇甫淑仪道来个中原委才豁然开朗,闹了半天武贤仪、武婉仪与武惠妃之间竟有着如此的渊源。不言而喻,当年武惠妃之所以肯让武贤仪入宫伴驾,势必只为夺宠罢了,不过,女人的嫉妒心多重,武贤仪自此恩宠日高,想是武惠妃也不无后顾之忧,正因此故才使了个折中的下下策,寻空子让武婉仪与之再分一成的宠,省却日后难以驾驭,反却是引狼入室。

世人只道,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但又有几人真能不为之沉迷,更别提其中还掺杂有权欲的诱惑。三分天下,鼎足而居,尚有成王败寇之分,三个女人分争于后.宫之中,又岂能安宁得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