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入夏伏,冷在三九热在三伏,最是赤时当空,炎天暑月时气。

冬吃萝卜夏吃姜,江采苹于是做了些姜母茶,应时奉与李隆基饮食,只道是早年未出阁时,江仲逊曾交授的一些养生之道。

一年四时更换着茶饮,不止是尽可尝个鲜奇,不易生腻,单是江采苹这份心意,后.宫中人已是无人可及,李隆基怎不开怀,乐在其中。女人不只要有才貌,温婉可人更不可或缺,宫中虽从不缺女人,然而,善解人意而又知书达理的好女人却是凤毛麟角,能如江采苹这般貌婉心娴的女子更是不可多得。

这日,彩儿、月儿刚送走司膳房的几个承应膳给使,正作备收拾下其等送达的几样膳馐,却见云儿匆匆从庖厨前走过,看样子是刚从阁外回来。

这几年,李隆基越发吃上口梅阁小庖厨的茶食,就连司膳房隔三差五地也常差人来学研,不过,多不敢入阁叨扰江采苹,一般皆由彩儿、月儿出面教习一两道菜食罢了,承应长、催长等人讨了花样,回头就照样用于宫膳中,是以,近年司膳房与梅阁的走动日愈勤络。尤其是彩儿,在宫人之中亦挣有了小小的名望。

“云儿,怎地大半日未见着你,作甚去了?”一见云儿从庖厨前走过,彩儿紧走两步追出门来,紧声关问出声。今个一大早儿起榻,除却早食时看见云儿在御前侍奉了有大半个时辰左右,就一直未再寻见云儿的人影,这会儿瞅见云儿从阁外回来,彩儿不由纳闷这大半日云儿究竟去了哪儿,故才随口一问。

看眼彩儿。云儿未答反问道:“奴有事,娘子可在阁内?”

听见彩儿与云儿在外面说话,月儿放下手上正切洗备用的食材,闻声也跟出庖厨门外来,正欲作问,一抬头却见云儿已然扭头提步向梅阁。看似脚步匆慌。像是有何紧急事儿一样。

梅阁内,江采苹手摇一把檀香龚扇斜倚于坐榻上,正有一下没一下的在扇凉,但见云儿浅提衣摆步入阁来。遂端持过一旁的茶盏,倒了杯凉茶。

时下正值盛夏,阁内却颇凉爽。尽管今夏江采苹未再让李隆基一如前几年那般,命人雕制冰扇消暑,不过。梅阁里却铺了纹理细密清凉的竹席,正所谓“扫地焚香闭阁眠,簟纹如水帐如烟”,却也别有生凉处。

“娘子,一早奴依娘子吩嘱,去凌霄门敬候寿王妃入宫,不成想在那候了半日也未候见寿王妃。”止步朝江采苹屈了屈膝。云儿才步上前两步,压低声道。“先时奴打南熏殿那边绕过来,听小夏子说,寿王妃前两日害了风寒,正卧病在榻,许是这几日进不了宫了。”

江采苹轻蹙娥眉稍作沉吟,未作它言。既是小夏子告知云儿的,想必**不离十不为虚。只不过,昨日李隆基才与江采苹商酌过今日正式召杨玉环入宫为女官,方便起见暂居梅阁以便江采苹教习杨玉环宫中礼仪,未料现下就传来杨玉环偶感风寒的信儿,杨玉环倒是病得很是时候。

年节前,因咸宜公主专程入宫上禀李瑁与杨玉环吵嘴怄气不回府之事,并扬言要休妻,李隆基就下谕传召杨玉环入宫,先行充作女官,以化解这对小夫妻俩之间由来已久的积怨。此事虽说有些不合宫规,但圣意如此,旁人自也不好置喙,对此江采苹更不便多嘴,即使私心上恨不得杨玉环一辈子都不入宫来,但天意不可违,命定有此一劫,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当时咸宜公主回府之后,如实告与李瑁实情后,李瑁当日就回了寿王府,碍于年节将近,此事便被搁置下,原以为就此告一段落,谁曾料月前竟又传入宫李瑁与杨玉环在府中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三天两头儿争吵不断的事,一时间宫里宫外闹得沸沸扬扬,蜚短流长飞满天,日前咸宜公主又特意进宫来请示圣意,还当着江采苹的面在御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了好半天,又是武惠妃又是李瑁的苦诉了顿衷肠,鉴于此,李隆基复下旨,择日立招杨玉环入宫,咸宜公主这才双眸红肿的出宫回府。

原本今个即为意定的日子,为免再出其它意外,江采苹晨早就交代云儿前往凌霄门,代其敬候杨玉环乘轿入宫,也便将杨玉环径直引来梅阁相见。未期事又有变,杨玉环竟未奉旨入宫来,乍听此事,江采苹心下纵涌上几分按捺不住的窃喜,但也不晓得此事一拖再拖下去到底是好是坏。

“陛下是何意?”隐下心头纷扰,江采苹端过茶案上的那杯茶水,递向云儿,口吻听似不咸不淡的问了句。

刚才步入梅阁时,云儿有看见江采苹轻拽袖襟倒茶,即便在凌霄门耐候了两个多时辰站等杨玉环的轿子,今早出门前也带了把油纸伞在身上,为的是迎见杨玉环下轿时遮一遮头顶的烈日,紧等慢等未等见杨玉环临回阁之前又至南熏殿跑了趟腿,早就一衣身的臭汗,直晒得又热又渴嗓子眼快冒烟,但在本分上,这刻却不应接下江采苹递至面前的这杯茶水,于是垂首缉手道:“奴不敢。回娘子,听小夏子说,陛下只道让寿王妃在府上休养一段时日,再行应诏入宫亦不为迟,并遣派奉御去了寿王妃为寿王妃请脉。”

对于云儿的中规中矩,江采苹自是心中有数,但听云儿这般一说,可见李隆基对杨玉环不无挂怀之意,否则,又何必多此一举,多情的委派奉御赶去替杨玉环把脉。且不管李隆基的关切之情是念念不忘于去年在骊山行宫窥见杨玉环在温泉池春.光乍泄的一幕而朝思暮想的牵念着怜香惜玉,究是单纯的出自于长辈对己家儿媳的一种关切,江采苹今下只希,但愿李隆基一而再再而三的关怀之心,可触动李瑁的“铁石”心肠,让李瑁与杨玉环尽早摒弃前嫌相敬如宾,如若不然,照此以往,只怕彼此间的一场良缘不但要变孽缘,它日一朝幡然醒悟,更会悔之晚矣。

“倒是本宫心急了,反却让汝白挨累。”稍敛神儿,江采苹颔首放下持于手的茶盅,轻叹息了声。

见江采苹似是心事重重,尤其是近日,独坐阁内时总在凝眉不展,云儿正欲关询,巧在这时只见彩儿引了小夏子步入阁来,见状,遂垂首侍立一侧。

“仆参见江梅妃。”小夏子依礼礼毕,才站直身,貌似不经意地与云儿互交了个眼神。

“夏给使怎地来了?”江采苹不动声色的端坐正身姿,抬了抬玉手示意小夏子不必多礼。

小夏子面露喜色,但也未敢越礼:“回江梅妃,陛下有旨,请江梅妃移步南熏殿,为广平郡王选妃。”

江采苹蹙了蹙眉,日前李隆基的确有提及有意为李椒尽早娶一房妻室之事,不过,事隔才几日而已,仅就十余日的时间难不成便已挑中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这未免有点突如其来了些。方才见小夏子来,还以为是为杨玉环的事而来,着实未料及竟是为李椒选妃一事前来。

“夏给使可知,陛下挑了哪家的名门闺秀?”微诧之余,江采苹径自站起身,不无喜出望外。

云儿、彩儿面面相对在一边,俱显欢颜,不禁眉开眼笑。倘使广平郡王李椒赐下婚,宫中又有喜事可操办,届时势必会好生热闹上一番。

“回江梅妃,此番是由薛王采选,新入宫的才人多礼聘于世家大族及仕宦之家,皆以德、才、美.色入选,无不为良家女。”

眼见小夏子娓娓而谈那些选入宫来的女子,彩儿满为不屑地撇了撇嘴,亏得小夏子还是个小给使,身有残缺,看来,大凡男人馋涎美色是本性难移。

江采苹同时愣了愣,但不是吃愣于小夏子的绘声绘色,而是讶然这件事竟然是由薛王丛督责。自三年前祀天大典的宫宴上,薛王丛在梅阁酒后失态勾住江采苹的珠履不放,事后袒肉跪行入宫当面向李隆基请罪,自那过后已有三年未踏入宫门半步,就连去年骊山一行,薛王丛亦未随驾在列,不期今时竟又入宫来。

忽听小夏子说薛王丛入宫,江采苹心里顿时喜忧参半,莫名的有些情不自禁:“夏给使且于外稍候片刻,本宫梳洗下即去南熏殿。彩儿,奉茶。”

云儿立刻搀了江采苹入内梳妆,彩儿则留于珠帘外为小夏子端茶倒水,权当稍解暑热之气。

只一盏茶的工夫,江采苹已是梳妆完,遂移尊南熏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说来李椒选妃一事,既有李玙在又有李隆基在上,大可用不着江采苹出面为其把关,李隆基既有此谕令,想是别有它意。

宫道上浓荫蔽日,蝉声阵阵,不多时已行至南熏殿外,云儿扶了江采苹步下凤辇,只见殿阶下已然一字排开十多人,粉白黛绿,个个丰容靓饰,且身旁各跟随有一名婢子支伞遮凉在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