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晋跟随高力士步入后庭时,只见殿内不只坐有李隆基一人,旁边还站有杨玉环,心下微微了然梦在大唐爱。

晨早怜锦入宫问安时,皇甫淑仪交代怜锦给临晋捎了几句话,告知李隆基这几日在太真观之事,让临晋得空代其去观中看探。临晋自知个中厉害关戈,遂带了小县主一道儿上山敬香,顺便也拜望下李隆基。

“儿参见阿耶。”一步入后庭,临晋就行了礼,跟在其身边一手牵领着的小县主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就地对着身前的李隆基略显笨拙的礼了礼小手小脚。

见状,李隆基不由开怀,朗声而笑,抬手朝小县主招了招手,示下近前。

临晋立时轻抚着女儿的小肩膀,柔声细语道:“还不快些去见过阿翁……”

小县主抬起肉嘟嘟的小下巴,仰面看一眼临晋,又嘟着红唇看看龙颜甚悦的李隆基,这才迈开小步子,偎向李隆基身旁。

“让阿翁抱下。”李隆基一甩衣摆,伸手揽抱过小县主,揽在怀中轻摇了两下,朗笑一声,“阿翁掂着,可是又长胖了不少……”笑说着,看了眼临晋,又与小县主说道,“你阿娘自小可不及你这般福实!”

临晋含笑步上前两步,尽是慈爱的唤向小县主:“快些下来,莫累着阿翁了。”

“不妨事。”李隆基朗笑着,看似十为欢怀,揽着小县主却未放下,“朕,有些日子未看见朕的这个小外孙了。”顿一顿。又笑道,“还有朕那个曾孙,也久未见着入宫……”

看着李隆基轻揽着小县主,目光中满是疼宠。临晋忽觉心头微有些酸楚,这一刻楞是突兀感觉李隆基像是忽然苍老了许多一样。生在帝皇之家,命中注定享不得天伦之乐。尤其是坐上那张龙椅上的人,纵手操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是为整个天下的一国之主,却未可知内心深处就不是孤寂无助的,越是日趋老矣,越将老无所依。或许,那才是天下最最可怜的人。

杨玉环立在一边。适时从旁对临晋行了个叉手礼:“玉环见过公主。”

被杨玉环轻声一唤,临晋才蓦地回了回神儿,端量眼身着着一袭道袍却簪有一朵微枯的牡丹花的杨玉环,眼见杨玉环似有尴尬,临晋一时也不知当如何作答。相对无语的工夫遂回以微微一笑。

换在往常年,杨玉环是李瑁的正妻,是为寿王府的妃子,礼制与辈分上,与临晋那是姑嫂关系,即便杨玉环本是杨玄琰府上的一个伴读丫鬟,而临晋则是大唐生而高贵的堂堂一国公主,原也用不着谁向谁行此大礼。然而现如今李瑁月初才迎娶了韦昭训之女韦氏为妃,尽管不曾以休书的形式向杨玉环下达一纸休妻的休书。但显而易见,杨玉环往后里只怕是要待在这观中冷清的了却残生了,是故此刻杨玉环向临晋行礼也并不为过。

至于李俶与沈珍珠的小郡王李适,虽说前些日子临晋在出府为阿丈郑潜曜去买药石时,在东市有遇见过沈珍珠一回,当时沈珍珠是带了身边那个名唤春莕的婢子去布庄扯步缎。二人便在半道儿上匆匆寒暄了几句,倒是有听沈珍珠提及,今年入秋后就已为李适请了个师傅在府上教习书墨,但今刻并不是代人说提这些的时候。再者说,广平王府与东宫现今可是前朝后.宫乃至普天下都注目的地方,未免遭人异议就算知晓李适的事也不便多提,也省却让人背地里指说落个巴结靠拢之嫌。

氛围微妙时分,但见李隆基放下小县主,站起了身来:“你今儿个来得可是巧,尝一尝玉环亲酿的这茶酒。”

临晋不由得愣了愣,不止吃愣于李隆基竟当面这般亲昵的直呼杨玉环为“玉环”。临晋微愣间,杨玉环却已颇为眼明手快的从其身后的娟美、丹灵手中接过酒盏斟了一樽酒,并亲手盛与临晋面前来。

这下,倒换做临晋有些手足无措,只有面带窘迫的接下酒樽,恍惶然的浅吃了口樽中所谓的茶酒。

“如何?”见临晋如饮毒药般只吃了一小口,李隆基龙目微皱着笑问了声,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一般梦在大唐爱。反倒是杨玉环这个被称作酿酒的人,立在旁边全未显丝毫急切,桃面上只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浅笑容。

捧着那樽茶酒,临晋忽觉像极碰了个烫手山芋,皇甫淑仪既交嘱怜锦捎话,嘱咐其赶早来太真观进香想必其中定有隐情,换言之,如若这隐情正在于李隆基与杨玉环之间,那么眼前这樽酒岂不就如同在饮鸩。心下猛地惶忐不定间,临晋赶忙不无仓皇的垂下了首:“儿贯不善茗茶,素日也甚少饮酒,不敢卖弄。”

凝睇临晋,李隆基不怒而威:“你几时也这般乖张了?不过是杯茶酒,在朕面前,作甚这般侷促,但说无妨。”

临晋故作无状的看一眼杨玉环,这才磨蹭着犹豫道:“那儿便直说了。这茶酒,茶不似茶,酒不是酒,入口倒是甜而不腻。至于旁的,儿资质愚钝,是尝不出来了,阿耶要取笑儿,尽管取笑便是。”

听临晋这般一作评,杨玉环听在边上,粉面不禁一白,临晋这番话,确是不够奉承,当着人面都不给留情面。

见杨玉环蹙眉埋下首,李隆基拊掌一笑,示向临晋:“你难得来一趟玉真观,陪朕四下走走。”

临晋貌似一懵:“阿耶不是早便把这儿,赐做‘太真观’了麽?”

睇眄临晋,李隆基脚下一滞,龙颜微沉:“朕,一时忘却而已,习惯使然……”转即示下正欲趋步在后的高力士,“力士不必跟从。”

高力士一愣,忙躬身退回。杨玉环屈了屈膝。遂也未动足,只原地恭送李隆基一手牵起小县主肉嘟嘟的小手步向殿外去,连高力士都不允跟着,可见李隆基是想跟临晋独自有话说。

玉真观中修造有一处亭台楼榭。四面迎风,八面玲珑,天光云影。曲径通幽,兴庆宫鸡坊的水榭风亭就是仿照此处修造而成。

从后庭出来,边信步上飘台,李隆基边与小县主说笑上两句,临晋紧跟于后,看着身前的这一老一小的身影缩成一团落在后面,心中几多欢慰。更为几多担忡。

“今儿来这儿,是受意于你阿娘,还是为何而来?”待小县主独自扶着栏杆抓了一小把小石子一块块投掷向水榭,一人玩得不亦乐乎之时,李隆基在近处止步。正襟危坐在一方石凳上。

被李隆基一问,临晋心下一紧,垂首略沉:“甚么事儿也瞒不过阿耶,是阿娘挂怀阿耶,故托人带信儿,让儿前来探望,生恐这大冷的天儿阿耶在宫外寝食不适,又忡阿耶身边没带几个婢仆,侍奉不周。”

这宫里宫外的事。李隆基即便足不出门,也尽掌于手心。别看李隆基一连几日身在太真观,想必宫中但凡有何风吹草动,势必一如从前宫外有何异动李隆基坐在兴庆宫第一时间就可知悉一样,根本逃不过龙目,那些被安置在三宫六院里的耳目早早的就会报来。是故在临晋看来。这会儿如实作禀才不是为明智,何况李隆基之所以连高力士都未带上,并支开了杨玉环等人,显然是意在单独问话。

看着小县主在那玩耍,李隆基似有恍惚,好半晌默声,才开金口道:“你阿娘着是劳心了,回头跟你阿娘说,朕过两日便起驾回宫,再在这儿享两日清幽日子。”

尽管临晋并未往明里说,说一半掩了一半,李隆基却也看得出,临晋此番前来太真观绝不是仅仅受意于皇甫淑仪,即使非是出自于江采苹的授意,皇甫淑仪事先少不得也与江采苹商酌过一二。

约莫晌午过后,临晋才带着小县主离开太真观下山回府,待一返回公主府就立刻遣了怜锦急急入宫,遵照李隆基所言的以及在太真观的所见所闻悉数报知皇甫淑仪。皇甫淑仪在得知后,一时也未敢多耽搁,紧接着就赶去梅阁告与江采苹察知。

对于太真观的情势,江采苹知悉后倒未多作它言,只与皇甫淑仪坐在梅阁闲闲地吃了几杯茶,直至坐饮到日暮霭霭,到了夜禁时辰才相送皇甫淑仪出阁回去淑仪宫。

翌日却是个隐晦的天气,北风残卷满地枯枝败叶,只一夜之隔而已,早起一出庭院一下子就扑面而来寒冬的气息。

整座宫城尚笼罩在薄薄的雾霭中时,贤仪宫却已异常热闹起来,只因今日已至武贤仪被赐死的日字眼,故而高力士一大早儿就奔回宫来,并赐予一条三尺白绫按时辰送达了贤仪宫,但圣驾却未回。

江采苹由云儿侍候着对镜梳过妆,正做备用早食,却见月儿相引了李璥入阁来,且看上去仓慌不已。

“娘子,汴哀王至。”月儿通报在前,李璥随之就疾奔进来,脚也未停的躬身在下,竟是未语先咽。

江采苹蛾眉轻蹙,轻抬了抬皓腕,凝眉看向李璥:“汴哀王这是怎地了?”

“儿、儿……”李璥低声啜泣着,直看得人心里发酸,无须多问,十有九成是为了武贤仪一事又来苦恳。

“有话慢些说。”江采苹无声的叹息了声,总有些不忍睹目李璥的男儿泪洒,真不知是不是武贤仪这一辈子太过于心狠手辣了点,才以至于诞下的儿子如此的软弱。

李璥无语凝咽着,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儿恳请江梅妃,可否移步贤仪宫,儿,儿的阿娘……阿娘适才跟儿说,其在临死之前,想再见一面江梅妃……”

江采苹心下一晃,不成想武贤仪死到临头竟还会有此一请,并派来了李璥做说客。

见江采苹不予吱声,半晌不置可否,李璥心中一急,不觉间掩在宽袖下的双手已是紧攥成拳,就地伏下首,连声就恳切道:“只当是儿在此央恳江梅妃,便成全了儿阿娘的这个请求吧,儿不想,阿娘临死之前,还有未了的心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