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求收藏!

由始至终,薛王丛立在原地,既未开口,亦未插话,无异于个木头人,更不亚于个不相干的局外人。但薛王丛这位旁观者,其不动声色的表现,事后反颇令江采苹愈发被其盯视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在莞尔目送李东离开后,江采苹更为体味到,其与薛王丛单独相处时,萦绕在其周遭的那份窒息度有多稠厚。

“你……你可有何事否?”全无共同语言可做以沟通的干站了半晌之后,江采苹遂间接而又不失婉约的,变相下达逐客令。语毕,即速退往闺房,且作势顺手关闭门扇。

不知是因于何故,究是近些时日的相处,已然让彼此识清对方的面目,亦或是之前时候,于长安城曾不期而遇时,曾发生过的些许相关事件,初始相见时的情景,始终埋在心头,作祟着,也或许,本就非是同个世界的缘故,总之,每每与薛王丛独处时,哪怕间距的距离较为近点,江采苹也总会在心理上,有着股子难以言喻的排斥感,以及莫名的难以抑制的复杂意。

“啪!”孰料,就在江采苹即将把闺房的门扇合拢的刹那,只见薛王丛长指一扭,持于其右手的那把玉柄折扇,瞬息即插穿在了江采苹眉目前、那扇尚未来得及完全拢合的门隙之间。干脆利落地直接阻断了江采苹欲掩合门扇的动作。

“作甚?”这下,江采苹不禁有些微怒,瞪视向只字不语却将折扇硬挤于门扇中的薛王丛,“客,如无甚事,敬请自重。女儿家闺房之处,外人不宜久留,望客快些自行走开吧!”

江采苹的话,本在理,即便薛王丛生而尊贵,现下又是江家所留之贵客,但再怎样,江采苹亦为尚未出阁的女子,就算称不上大家闺秀,好歹也算小家碧玉,乃为正经人家的女儿,大唐风气纵开放,某些最起码的纲伦尚不容悖谬。然而另一方面,眼下,江采苹措词上的生分,蓦地,则亦刺得薛王丛顿添不舒服。想来,只才一夜之隔而已,江采苹言行举止间仿乎厚积薄发着的那股子劲儿,之于薛王丛,不爽之余,此刻实则亦没来由得有分心觉笑味。

“汝并未容吾言语,怎知吾就无事?且料定吾亦必有自知之明?”不动声色地缓缓紧握住折扇的长指,薛王丛不怒反笑。坦诚讲,方才江采苹门扇关得躁,薛王丛折扇插的亦急,仓促之下,皙指确给震得不轻。仅就这会儿工夫,已然感到有些发麻。

所幸这把玉柄折扇乃上乘之货,玉乃宝玉,柄乃金质,面乃蚕丝,如若不然,经此一劫,此扇十有**早已变成牺牲品了。

隔着仅有扇柄宽窄的一条门缝,江采苹立睖着依然站于门外的薛王丛,一时难接词。门缝虽有限,但由于薛王丛所处的位置,并非紧贴着门扇,而是位于门前石阶上,是以,此时江采苹仍完全可以概览薛王丛全貌。

眼见薛王丛如此不知趣,江采苹嘴上尽管未搭话,心下却忍不住腹诽,这位举国上下盛名久矣的薛王,还真介个名副其实,死皮相的臭不要脸了,堪称一代典范……纵然心底嘲讽,江采苹亦甚知,这通实话,却绝不可随便道出口,否则,单是不敬之罪,已是能够叫其吃不了兜着走。

反观薛王丛,杵立于门阶处,晨曦的光线折阻于门扇上,以致以江采苹所处的闺房内明暗不定,透过身前的门缝,反倒仅能窥探得见门缝间江采苹那一双洋溢着鄙夷、间杂不屑色彩的眸子。至于前晌那幕展露于其狭目底畔的活色生香镜头,江采苹那浅抿的朱唇,那飘逸的墨丝,那曼妙的体态,连同那娇傲的姿靥,统统均伴随着眼前这扇门扉的拢闭,消失在眼皮子下。

兴许正是源于此,例来见不得美好的东西尚未沾及到手,便已如梦似幻般的寻不见芳踪痕迹的薛王丛,情激之际,未加思索,便已举起手中那把一贯以来被其视若珍宝的玉柄折扇,横插向门扇。即便连这柄惯常不允许他人碰触的宝扇,亦舍得赔出手。

“这一大清早的,才见面不是,小娘子便这般与吾闹,倘若让不知情者撞见,岂非荒生误诞?还以为,吾怎生招惹小娘子不快……”片刻沉寂,薛王丛略顿,方压低笑腔儿续道,“难道小娘子不觉得,当下,汝与吾这副场状,极似打情骂俏之景?亦或是,小娘子向来即如此以‘礼’待客?”

调侃间,薛王丛的“礼”字,口吻言得尤为重。听于江采苹耳,免不了格外刺耳。鉴于薛王丛本身为客,江采苹原欲给其留份客颜,不想人家似乎根本无意领这份情面,既如此,话不投机半句多,貌似及早划清尺界为宜。毕竟,这年代,人与人之间原本存定尊卑之理,何况,一旦入宫,形同陌路总益于不清不楚,若藕断丝连则终归是种祸害。

“权当吾失礼于人,吾且容你说便是。”稍稳心神,江采苹正色回道,“不过,话不言不明,丑话道于前,客若清闲,则往它处自寻乐趣,吾实毫无闲情雅致,故,还请有话直言无妨,无需拐弯抹角激将于人。”

薛王丛的架式,摆明是在没事找茬,借故挑衅。江采苹见状,索性也就不吃其这套。有道是,饭可以多吃,话却不可多说,此一时彼一时,为免祸由口出,言辞上,依旧须得拿捏尺寸,以免节外生枝。

“哦?素闻江家小娘子知书达理,温娴礼淑,礼不下于人,果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这天下,‘礼尚往来’便是这个道理。吾不得不惭愧,闻汝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薛王丛看似如醍醐灌顶,实则夹枪带棒,这招数,竟与采盈如出一辙,直听得江采苹欲喷笑,却又哭笑不得。

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闻罢薛王丛话味,江采苹干脆不与之客套,方反唇相讥:“人说,龙生九子各有所好,承蒙薛王如此谬赞,吾只不过一届女流之辈,说来,如若与某人相比,实是甘败下风,自愧不如才是。换言之,‘己不所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更应勿施于人。有教薛王,可是?”

“好张利嘴!”面对薛王丛,无论威逼,亦或利诱,江采苹均持有套说辞,几次三番可由虎口全身而退,倒确令薛王丛对其有几分另眼相看。世间的女子,又有几人,敢与权与贵作对,不卖皇家金面;红尘中的女人,天仙似的人儿也罢,罗刹般的主儿也罢,又有几个,能看透尘世,淡然处世。

如今看来,江采苹倒像是个另类。

“客既有所赐教,且借着今儿个,但请说个明白。”薛王丛佯不自重,江采苹便也不再故作矜持。诸如薛王丛方才所言,但“礼”,缺失不得。特别是做为主人家一方。

言罢,江采苹便大度的拉开门扇,整个人重新亭立于薛王丛身前。

视野扩展,薛王丛一双桃花细目反而深锁,盯视向江采苹,剑眉猝皱,霎时竟全然忘却将折扇收叠。

如是一来,倒楞叫江采苹万分懊悔,自个不该再露面出来。如果说,关门前晌,江采苹和薛王丛之间,只是面面相觑无语的话,那么,这重开门之后,两者之间有的,除却尴尬,更是添了层堵。

可是人既然出来了,倘如再无果,自讨个没趣,灰溜溜再缩回壳去,又好像很……

适在江采苹正不无怨艾,现下的无所措实乃自己自作自受时,一阵缄默过后,薛王丛竟复开了口:“嗯?小娘子方才提及的‘某人’,可否告之于吾,乃是何人也?听汝口吻,似是甚为崇慕其人,改日得机,吾亦意欲,前往拜访……”

薛王丛言述得情真意切,打量着其,江采苹倏忽有吃哑巴亏的感觉。奸滑如薛王丛,又岂会解不懂江采苹话味,显而易见是在明知故问,装“嫩”。

“哦?告知于你,实也无妨。暂且退后一步,再说。”江采苹抿起颜无害的笑靥,不露声色地瞟睨薛王丛头顶,竭力克制住恨不能往薛王丛脑勺上绑竖块牌匾,上书——“偶乃粉嫩嫩滴新**”八个鎏金大字,打由胸腔向外喷的冲动,淡定之际,并未被激怒,适才回礼道。

“何说辞?”对于江采苹的发难,薛王丛自然立时眼掩警戒。须知,其可是一朝薛王,何况声名赫赫,时下却让个小女子呼来唤去,听受其喝令,颜面何存?况且,如若传扬出去,恐怕必将炒个沸扬,不管因此会造就出个何况局态,仿佛皆非其所愿,非控于其布局中……

“欲知答案,照做便是。”江采苹自是也懂得这点,可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的理儿世人皆知,便也只能硬着头皮杠到底,权当在与恶势力峙斗争。

虽说棋逢敌手,势气居首,对于下三滥的对手,亦根本无须太过有规有矩了。然此刻,薛王丛将作何反应,确也颇令江采苹没谱。对视着薛王丛,江采苹没法子不较真归不较真,着实亦免不了甚难沉住底气。

成败在此一举的关键时刻,只欠薛王丛下刻钟刮哪股风。倘若是顺风,可顺应于江采苹之意,自是再好不过,但如若是逆风,偏偏顶逆于江采苹吹擂起的风向,只怕将有得戏乱搭拍了。

毕竟,江采苹本就并不怎了解薛王丛这个人,与之也仅是才有过有数的几次数面之缘罢了,且掐指可算。眼下的这场赌局,江采苹凭恃得更多的,说白了,实际上只是在赌其自身的一个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