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与杨国忠赤.裸.裸.撕破脸,朝野内外情势剑拔弩张之际,六月里,安庆绪在京师与荣义郡主大婚,李隆基手诏安禄山观礼,安禄山称病不至。

群臣朝议,大有异议之声,亦不乏意见相左者,七月里,安禄山又出乎众人意外的突然上表献马三千匹,每匹有二人护送,并由二十二名蕃将押送。闻信,又引得朝野哗然。

河南尹达奚珣疑禄山其中必有阴谋,上言推迟至冬日再献,并由官府给马夫。近半年状况连连,李隆基也始怀疑安禄山别有用心,正巧辅璆琳受贿事泄露,遂借故处死,即派中使冯神威持手诏告谕安禄山冬日献马,“为卿新作一汤池,十月于华清宫待卿”。

冯神威至范阳宣旨,却不受安禄山待见,只卧榻微微起动了下身,亦不下拜,听罢诏书更只淡淡关切了句“圣人安稳”与否,只道是“马不献亦可,十月灼然诣京师”,之后竟把冯神威置于馆舍,不再见待。冯神威君命在身,不成想竟受此冷遇,一回京便老泪纵横,“臣几不得见大家”。

至此,安禄山谋逆之心,彰显无疑,既已决计谋反,却并未立即亮出反唐旗号,诡秘的氛围,一时笼罩在大江南北。可想而知,为保万全,必是在与其的几个心腹密谋,细细查探来,而知其内情之人只怕也屈指可数,却无不称得上是有够有勇有谋的——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三人,其余将佐尚一概不知。是以,从八月起,安禄山时有犒劳士卒,秣马厉兵。直到十一月,才召集手下大将举行宴飨,酒酣耳热之余,取出早就事先精绘细制的羊皮卷,图上详细地标注有从范阳至洛阳沿线的各大山川形势、关塞要冲,以向将领暗示进军路线,宴毕,又赏下金帛,各人一并均授予一张图鉴,以便举义时方便行事。

两日后。恰巧奏事官从长安回返范阳,安禄山遂伪造了一道诏书,立即召集诸将。示下假诏:“有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诸君宜即从军。”诸将听罢,面面相觑,却无敢有人质疑。

安禄山遂命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守平卢,别将高秀岩守大同,其余将领皆随其出战,除调动本部兵马外,又征调相当一部分的同罗、奚、契丹、室韦人马,总计十五万。号称二十万,连夜出发。次日凌晨,便出蓟城南。举行誓师,以“忧国之危”,讨伐杨国忠为名,并于军中张榜立下军令状,“凡有异议扇动军人者。斩及三族!”,继而挥师南下。安禄山乘铁甲战车。“步骑精锐,烟尘千里,鼓噪震地”,且在此之前,就已命其将何千年、高邈等率二十名奚族骑兵,以献射生手为名,于十日抵达太原城下,诱副留守杨光翙出城迎接,趁其不备被何千年劫持而去,却责备其依附杨国忠,斩首示众,如此一来,无需攻城掠地,已在病势上占尽上风,太原及东受等地望风瓦解,降城先后上报安禄山叛乱之事。

时,承平岁久,民不知战,不识兵革,战乱在一夜之间祸及万民,待金吾将军程千里赴河东抵御叛军,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赴东都募兵以守备洛阳,不成想各州府官吏竟弃城而逃,乃至开城出降,以致叛军一路所向披靡,进兵迅速,势如破竹,才迎入腊月门就抵达河南道灵昌郡,翌日便强渡了时值冰冻的黄河,**河南道境内。烽火连天,天下越发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李隆基下敕赐死安庆宗,罢免安思顺朔方节度使之职,并命荣王李琬、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正、副元帅,率数万兵出潼关东征,且沿途增设节度使、防御使,以阻叛军。战火即将延烧东、西两都,尤其是上阳东宫,已是朝不保夕,李隆基大怒之下赐死安庆宗一事更是激怒安禄山,当下就率叛军进攻陈留,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上任不几日,守城兵士未经沙场,一听叛军号角鼓噪之声,都已吓得“授甲不得,气已夺矣”,张介然被俘,兵士降者近万人。

为复杀子之仇,安禄山见河南道张贴悬赏购其首的榜文,遂将张介然及上万降卒悉数屠之刀下,流血如川。之后乘胜西进荥阳,荥阳太守崔无波登城拒战,守城兵士自坠如雨,崔无波及官将尽为贼所虏,安禄山杀了崔无波,留其将武令珣守荥阳,兵锋指向洛阳,封常清孤立无援,虽奋起抵抗,其兵士却是前不久才新召募的佣人、商贩,经叛军铁骑一冲,即七零八落,溃不成军,终致三战败北,大势所趋,一时之间只得丢弃洛阳,西奔陕郡,与高仙芝退守潼关。安禄山却不放容给人喘息工夫,紧接着就命其将崔乾祐屯兵陕城,窥视潼关,而弘农、临汝、濮阳、济阳和云中等郡相继陷于叛军之手。

从范阳起兵,至十二月十三日攻占东都洛阳,前后不过三十五天,河北多半郡县以及河南数十郡县皆望风归降,其时,由各道所征集的兵马尚未赶到长安,京师守备已然极其空虚,但再一次令人意料之外的却是,安禄山攻克洛阳后,并未急于转攻长安,反却驻守在了城中,并于次年正月一日,于洛阳自称雄武皇帝,国号大燕,改元圣武元年,设置丞相等朝官,封其子庆绪为晋王,庆和为郑王,达奚珣为左相,张通儒为右相,严庄为御史大夫,定洛阳为都,以范阳为东都。

“娘子,各城门严守,现下出城,想是甚难。”

“其等人手上怎地还持着画像,莫不是不止盘查,还在搜寻何人?”

城门一隅,三个民妇装扮的人,混在一大群人堆儿里,边埋低首闪避着时不时在街头来往奔驰的兵士,边暗暗密切留察着城门方向,却见攻城而入的叛军早已占据了各个城门,眼下出个城已是比登天还难,洛阳已被定为都城,恐怕连只蚊子也不会放行。

江采苹环目四下,心下暗惊,昨夜趁夜从上阳东宫逃出来,看守在上阳东宫的那一干亲卫早在前一日叛军攻入城前夕就被遣散,上阳东宫已然是座废宫,而这整座洛阳也已近乎是半座空城,但凡能逃出生天的几乎都已早早逃走,所留下来的多是老弱伤残,此刻其与彩儿、月儿三人混在人群里,身上的衣衫未免还是有些太过干净了点,战乱之下,有几人不是灰头土脸,破履烂衫,难保不引人侧目。

昨个夜里已是东躲西藏了一宿,明知叛军一入城,少不得会加派人手搜宫,是故才早一步逃离出来,但今个白日若无法逃脱出身,在洛阳城多待一日随时掉脑袋的危险就会多一分。毕竟,迁入上阳东宫已三年,别说这洛阳城,想必天下人都知晓那上阳东宫中住的是何人,时下安禄山竟在此自立为王,只一夜还派置了兵吏查守城门,可见安禄山心思之重,不无意欲舀其挟迫之意,而照眼前的事态来看,估摸着昨个夜里上阳东宫就已被叛军搜占过了,正因江采苹在上阳东宫摆了个空城计,一个人毛也未能抓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想必安禄山才加派了人手在城内严查。

不动声色地提步向一条小巷,江采苹示意彩儿、月儿紧跟在后,尽可量的避开人少的地方走,此时盘查正紧,万一那些人手上所舀的画像果真是其主奴三人的,想要混出城并不容易,但上阳东宫也已回不去,想要在这城中再多躲上两三日同样是件难事,既冲动不得,更懦弱不得,既已决意逃出来,而不是依是守在上阳东宫里束手待毙,这条命就绝不能轻易放弃,任人践戮。

所幸三人是装扮成一男两女,扮成兄妹一家人,事先就交代过,江采苹是家中兄长,彩儿是家中小妹,而月儿扮作兄嫂。彩儿性子占上,难有个为人妇的模样,月儿一向唯诺,一番装扮下来,倒是与江采苹也颇有分夫妻相,不过,江采苹的一身男人装却是令彩儿、月儿啧啧称叹不已,这一路走来更是扎眼的很,总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娘子,出不得城,可如何是好?”

待转过两条街,彩儿不禁憋不住气闷,一把拽住了江采苹的袖襟,本想着天一亮就逃出城去,不成想这会儿才发现竟是插翅难飞。

江采苹缓步扯过袖襟,凝眉瞋了眸彩儿:“吾是你阿兄!”

彩儿咧嘴哼哼了两声,这才垂头丧气道:“奴,奴一时挽不过嘴嘛!这,这可怎生是好?”

月儿娇柔乖顺的紧偎在江采苹身边,倒未跟彩儿一个德性,此番倒是扮的有模有样,一点也不乱方寸:“你莫急忡,郎君必有法子出城。”

看着月儿满眼的信服,江采苹不由暗叹口气,这刻着实不知将彩儿、月儿一直留在身边到底是对是错,或许早该狠下心把其二人嫁了,今时一日也不会再跟着其受活罪,过这种亡命日子。

倘使要抓的那个人是其,还可用其一人之命,去换得彩儿、月儿往后里的自由安平之身,到时也只有把心一横,狠下心撵其二人逃生去。(欢迎您来吾读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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