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件事会是谁传出去的……难道是倪乘?”朱高燧疑了。

“不!可!能!”朱高煦斩钉截铁,一字一顿说道。

“不是他,又会是谁?难不成是秦楚宸?”朱高燧又问道。

“笑话!这件事是从锦衣卫内部传出去的,难道你认为秦楚宸一个无官职的江湖人有这个本事把手伸进锦衣卫里?”朱高煦撇嘴鄙视道。

“……”朱高燧无语了。

“这件事只能是某个负责跟踪调查的锦衣卫泄露的。”朱高煦道。

“他娘的!真是个嘴巴不严的兔崽子!别让老子看见他,不然老子一定一拳打死他这个不长眼的臭家伙!”朱高燧粗口话大骂。

“哼!很多事向来都是添油加醋的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假的变成了真的,真的变成了假的。”朱高煦说道。

“那现今该如何是好。”朱高燧无头绪了。

“等。”朱高煦直接脱口道。

“等什么?”朱高燧问道。

“当然是等父皇的处罚了。其实此事公开了也好。我们自然是无所畏忌,但那胖子终究还是和天鹏会有上关系。这污点,是抹不去的。呵呵呵,我倒是真的很期待父皇对那胖子的处罚啊。”朱高煦笑意奸邪。

“二哥,我们真的不会有事?”朱高燧的心神还是不宁。

“我们当然不会有事啦。这件事,现在传的是有模有样,版本都有好几个。有说什么我们收买裘五自编自演了一出戏,最后还将裘五杀之灭口。还有说我们勾结天鹏会合谋打击太子等等。啧啧……这故事编说的还真就可以演一出戏了。改天我安排一个戏班子好好编排编排。这么好听的故事,演起来一定非常有趣。”朱高煦嘲笑道。

“但是这些故事,有证据吗?”朱高煦话语冷转。

“没。”朱高燧下意识答话。

“那不就行了。没证据还怕甚!裘五已死,算是死无对证。就算父皇派人去找箫金刚、赵藏锋,但仅凭一幅名画,人家就会承认?人家一旦否认,父皇还能怎办?所以说,我们最多就是被禁闭一段时间,罚些俸禄而已。三弟,你就勿须太过担心了。你呢现在就该吃的吃,该玩的玩,不必担心。”朱高煦十分乐观地说道。

“哎,希望就如二哥所言。”朱高燧叹气道。

……

凌天城里,赵藏锋破口大骂。

“你这蠢货!怎么会让手底下的人私自与太子相交!”赵藏锋骂得连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属下失职,属下这就去查。”箫金刚道。

“人都死了,还查个屁啊!”赵藏锋没好气道。

“帮主,属下真是个大白痴!”箫金刚自骂道。

“你就是个白痴都不能再白痴的大白痴!做事如此不谨慎,要本王还怎么敢交托大事给你。”赵藏锋失望透顶。

“属下令帮主失望了,还请帮主责罚。”箫金刚诚恳无比道。

“你呀你!算了,这件事就不提了。但是,你甭以为你私底下干的那些事朝廷不会知道。抢劫杀人、

拐卖人口、贩卖私盐、走私茶叶,哪一件不是十恶不赦?你之所以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本王还在!本王若有闪失,你必定死都不能再死了!”赵藏锋斥骂道。

“是,是。属下今后一定不再干这些黑活。”箫金刚低头说道。

“记住,走黑得来的钱不会安稳,只有做正当生意,才能富久天长。”赵藏锋说道。

“帮主教训的是。帮主,这一次的事,已然触及到了皇帝的底线,如果皇帝追究起来,那该怎么办?”箫金刚问道。

“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做。当今皇帝是个明白人,不会将我们怎样。你今后得要好好的管教那些手下了,别太放任自流,不然终究是会坏了大事。”赵藏锋叮咛道。

“是,属下明白。属下回去后一定严加整治。”箫金刚说道。

“对了,你先不要回去。你马上去石乳洞一趟,给本王检查兵器。”赵藏锋命令道。

“帮主有大用?”箫金刚问道。

“别问那么多。”赵藏锋冷冷瞪向箫金刚。

“是。”箫金刚不再多言,当即离开凌天城。

“秦仲符,你我之间必须分出个胜负。这一战,就是老君佛祖,也都阻止不得。”赵藏锋转身望向地图,目光聚视着开封,暗暗而道。

……

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都在观望等待。而制造这一切事端的秦楚宸,此刻又居何处呢?

——开封大铁塔。

开封大铁塔高达二十丈,神赳赳,气昂昂,威风八面震乾方。名曰“大铁塔”,实则却并不是真铁所铸造。只是因塔体是通彻的褐色琉璃砖,浑似铁铸,故得其名。

不过这大铁塔稳牢坚固,如山岳默立,不动不摇。什么地震、狂风、水灾,任尔天摧地灭,照观明月大江横自横。

秦楚宸,一如往昔的衣冠齐楚,一如往昔的举止淡漠,静静地立在大铁塔的顶层。透过塔窗,远眺塔外开封城的城市景色,心思无波沉定。目光中灵现出哲理的斑点。望着这哲理的斑点,可以看到他心。他的心,不因含扩气象万千的辽大而辽大。他的心,也不因肆掠刺骨风凝的冰寒而冰寒。

志得意满,闻寒避却,都不允许。

大铁塔有多淡定,他的心就有多淡定。

而这大铁塔的顶层,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每一次的来,心境都会不同。

冬日的开封,起了大雪。雪下的大,很大。疾风呢,吹载着雪花,落在了他的脸上。俊美如润玉的脸庞沾上了洁白纯净的雪花,清冷,高逸,傲孤苍。

白雪染浸褪繁华,冷风临登换凄惆。如意如梦,关山几骤。上一眼烽烟疾烈,下一眼青雀霜头。醒醉后,铁塔森森尤昨旧。

开封城的大街上,没有人。大铁塔内也更没有其他人。便是寺院的僧侣,也都弃拒登塔。因为,太冷了,实在太冷了。

“记得第一次来这塔顶,还是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和爹、娘一起来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也不记得是第几次来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现在,整座宝塔就我一个人,就我一个人……呵,苍凉孤寂啊……也许……也许……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凌看开封城的城景了,哼,还是漫天飞雪的城景。或许,人生真的需要这么一次……”喃喃自言的秦楚宸,一种坎壈,两道决绝,漫上心头。

穷人自然有穷人的烦忧,富人自然有富人的恼愁。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可能做到绝对的超然物外,更别说是一个一心想要入世的人。

秦楚宸的忧,乃是他永远都要活在一个人的阴影之下。而这片阴影,既是他的幸,亦是他的不幸。

纵然血心如塔定,也不过是强掩愤伤的淡笃。血心,是会在这白茫茫的大雪天里冷固成冰心的。

温文儒雅的笑计,跳开困围的白子,都且只为了那本不该而该的命格二字。

证明!

……

钓雪?

是的,没有听错,就是钓雪。

白皑莽寒沉天,孤钓汴江冬雪。

钓雪,这并不是什么特别出新意的事。这事,几百年前就有人干过。但考虑到是今天这种极其恶劣糟糕,忒难出行的天气状况,钓雪这种事情就变得极富有幽邃的意趣了。

“唯汴水横亘中国,首承大河,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祁倩倩有感而抒道。

“汴水依旧是汴水,开封却不再是昨日的开封。”秦楚宸说道。

垂钓于汴水之岸。鱼竿弯长,鱼线上却并无鱼饵。这钓的是雪,这钓的是情,倘若有了鱼饵,就碍了眼了。

这一钓,秦楚宸起了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听雪砺情心”。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和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里的壮况,已经远远逝去了。”睹景伤情,祁倩倩垂眼,无限感叹。

毕竟汴水如流去,光景难有旧时重。

胡马蹄乱惊笙舞,清明东京碎清明。

“昨日的盛景已不在,往昔的汴京皇梦,唯今只作长抒一叹。”秦楚宸轻言淡淡,没有哀悲,没有郁愤。

对于他来说,那时的皇都,亦不过是一片比较美丽的云彩。这片云彩,就算没有人可以带走,也还是可以亲眼目睹它的破灭的。不需要颠倒乾坤的仙法,只需要一阵大风,云彩就会彻底消散。世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美丽仅仅只是看着顺眼的躯壳。一旦躯壳碎裂,内里就会脆弱得连尘埃都可以不屑。

这才是真正值得忧思的。所以他,执着于强大,执着于俯视。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人欺凌。

他相信,至强者,是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挑衅。

可他还不是,而且还差得远矣,所以他就要不断变强。

至少要与那人平起平坐,甚至是将那人彻底打败,才能成为俯视的起点。

他坚信着,也正努力着……

对与错,也许在他的努力中,变得微不足道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