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曹牧文看到了对面那人的面部表情变化,如果说石膏的话,完全可以形容刚刚刘安的表情。这是静止的,略显呆板的表情,曹牧文在这样一幅固化硬质的面孔下,无法猜出这张坚硬、冰冷面孔下面所隐藏的真实情感,说是“情感”二字,过分了。其实就是一个手下向老大提出一个可以捞钱不过就是不那么地道的计划,就看这位老大如何去想。

刘安的表情变化了,曹牧文看到了希望,对了!没错,正所谓人不可貌相,会不可斗量!刘安!你是我的同道中人!

刘安慢慢的笑起来了,不是哈哈大笑,而是一种微笑,嘴唇慢慢的向两侧拉开,越来越大,终于成为了一个明显的笑,这种小可是不同于哈哈大笑,或是傻乐。这是一种“心有灵犀”的笑,是一种无须解释的笑,是一种相互信任的笑。曹牧文现在明白了,一个人的外表还真是不可相信了,就好像自己,人模狗样的,心里还是有些花花肠子的。

刘安的“你懂得”微笑结束了,他开口了,“既然如此,倒是个好主意。”虽然曹牧文没有详细的提出他的注意,但是不许他说,对方也会知道,这就是“明白人”之间的谈话,这些事情也不方便多说,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其实一从刘安推开这扇小房间的门时,曹牧文便明白好事将近。

“既然您答应了,那么咱们兄弟们改叫多少,都叫谁呢?”曹牧文开始询问其具体的事情,因为自己确实对这里众多锦衣卫不熟悉。

“嗯,这些事情,还真是要找些……手硬的人来,我也亲自去吧。就这样。”刘安说。

“由您亲自前去,我倒是安心了。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该告诉院大人?”曹牧文问道。

这是一个试探。内有乾坤。

曹牧文从之前在院平章那里见到的院平章与刘安两人的状态和对话,想试探一番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敌对还是缓和,还是一条裤子的人。

这是一个基本的规律,一个相对于封闭的团体或是机构内,一般一把手和二把手之间大都形同水火,二把手一心想把头顶上的石头搬开,要是他在自己就会永远的受到打压;而一把手自然也把下面这个绊脚石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必须处之而后快的人,因为有另一个人在,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摔倒在地,被人当做垫背踩上去,从而一飞冲天,平步青云。

院平章和刘安的关系,曹牧文有些不清楚了,即便是两个水火不容的人,也会同处一所房间,这是无妨。看两人之间的对话,曹牧文自是感到,似乎院平章一心想要和刘安套近乎,虽然他的官更大,而刘安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一直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即便这原则好像还对自己不利。这人真是奇怪?害死院平章有什么事情让刘安难以放心?曹牧文心中猜测,却是不得其解,或许两人真是个简单之人,没有这么多的心机,最多是刘安喜欢道貌岸然的装装“称职”,到了能捞钱的时候也会劈杀出来的。这没什么好丢人的,有钱不赚王八蛋,更况且赚的就是王八蛋的钱,虽然这王八蛋的钱不知道从哪里弄得。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锦衣卫常理来讲不应该插手此事,但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常理”?此事先告知于副手,让他来决断是不是告知一把手,将这个“皮球”踢给一把手,要是自己一个新来的率先将此事告诉院平章,或许他会将曹牧文视为“鸡鸣狗盗”“不务正业”之徒,也可能乐于让自己的部下介入这档子“闲事”,但是是前者还是后者,自是无法判断,要是落下不好的印象,却是难以挽回的,第一印象总是最重要的嘛!曹牧文这么想到,虽然是事后诸葛亮,但毕竟是个比较稳妥的方法。假如院平章首先得知,并且因为“宽和”对待部下,觉得部下们的饷银太少了,允许他们自寻“外快”,固然是好,但是却是会得罪二把手,这么一来,你就明明白白成了一把手的人,要是两人和睦安好自是最好,但是这也是无法判断的,特别曹牧文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更不可能知道这个千户所里面究竟有几条大的人脉派系。

将此事率先告知副千户,再询问他关于是否通知一把手。将决断失误的风险推给他,将可能对自己的不利规避,即便刘安与院平章真的是表面上和和气气,私下里是波涛汹涌,自己也可以用“公事职权”来搪塞一番。因为毕竟把一件惩治跑江湖坑蒙拐骗宵小之徒的事情去询问一所之千户的确有小题大做的气氛,也可能会让这里其他的锦衣卫同僚让误解他有邀功谄媚的嫌疑,仔细思来,如此最好。

现在曹牧文屏气凝神,等着刘安回答这个问题,刘安眉头微皱,看样子心中天人交战一般,曹牧文倒是有些期待会听到怎么的答案。刘安开口了,语气中略带迟疑,好像是一边试探着一边说,“那……不如就告知于千户吧……”

“好的,那么属下就有劳您了。另外,具体的同僚们该是如何选派,如何去布置呢?”曹牧文又问道,“这个事情你稍等一下,这样,你先稍事休息,我过一会寻一个时间去去找院千户,你今日来的也早,晚上还要去寻那江湖骗子,大家还要赖你去布置,带路,先去歇息吃中饭便可。到了下午时分,你可到锦衣卫中庭的职事班房来便可,那里人多,也可以先和大家会会面。”

曹牧文点头称是,两人辞别后,曹牧文略带欣喜的出了们去,打算寻个地方先填饱肚子,晚上“事情”就比较多了,指不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了。就在此时,迎面又来了几名锦衣卫同僚,看他们均是穿着力士、校尉的深淡色常服,职位不高,但是曹牧文还是仰面上去,很自来熟的去招呼一番。

下午午时初刻,曹牧文来到了最大的班房,看来这里是最大的休息厅,一般没有事情需要处理或外出的锦衣卫们,大都呆在这里。就在门外,曹牧文便听见了里面传来的声音,窸窸窣窣的略加嘈杂,曹牧文可以清楚地听见一些熟悉的叫声。“买定离手啦!”

曹牧文推开门了,众人见到亮光,微微一怔,有些人抬起头来,也有的人已经盯着桌子,目不转睛。“哎,你小子别耍诈!偷换牌!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一脸络腮胡子的锦衣卫一把抓住另一人的手腕,但是讥笑道:“你小子一刷钱耍输了就好玩些赖皮的,我可就看见了,来!”其人抬升说道,“你袖子了还藏着牌九呢吧!”我可都看见了,“你看你这袖子都鼓着呢!”被抓个现行的人嘿嘿一乐,声音里透着精明,一双门牙泛着黄光,看起来略微不堪,“哪有呢!金老哥,和您刷钱我就是玩赖也不一定能赢,又怎么敢呢?我知道,您有气度,就是我换换牌您也不计较,是吧!哈哈”这小子倒是不脸红,赌钱没有赌品,被人抓了现行还能笑得出来。

曹牧文稍微环视了房间四周,屋子很大,里面还有左右两厢的套间,似是有人在里面睡觉。房间中倒是家什齐备,墙壁上还挂着几幅书法字画,虽是临摹的假货,倒还是有模有样。然但然,是不是假货曹牧文不会分辨,不过这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吧。不过即便有值钱的字画挂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下面的这些人基本不会注意到这一点。

曹牧文进来后,房间中已经有十多人将近二十人了,其中有人是他在路上遇见过,打过招呼的人,看样子他们认出了曹牧文,毕竟新来了一个百户,倒是传播的比较快,消息大多都是依靠他们传播的。

“诸位兄弟,在下曹牧文,初来乍到于此任职,以后倒是有赖诸位弟兄多多指教了。”啊双手抱拳行礼,向左右两边微微扫了一下。

“哦……原来你曹牧文曹百户。我今天早上见过你呢!”这时候,人群中传来熟识的声音,一时间,众人都是一副了解的表情。看来他们都知道有个新调任的“百户”了。没想到就是他?屋子里的人开始打量起了他。

“原来如此,这位就是新调任的曹百户了,见过百户了。”屋子里的人倒是先停下手中的事情,纷纷抱拳向曹牧文。后者也还礼,就在这时候,刘安也从门外出现了。

刚刚围着一张桌子赌钱的四个人急忙把钱稀里哗啦的搂在袖子了,身体一遮把满是牌九的赌桌遮了个严严实实。

刘安熟视无睹,看样子他也是见怪不怪,或者说在这里闲暇时分耍耍也是怡情之事。

刘安上前几步,拍着曹牧文的肩说,“看来大家已经见过这位曹牧文百户了。以后你们就是同僚,不论官职大小,高低,就都是弟兄了。所以,以后有事情也要多多提携多多照顾!”

说罢他环视四周。下面的一干人等纷纷点头称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看样子刘安在基层人员中还是很有威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