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高人及其教育出来的,习惯于看见一个“镇压农民起义”的字样,就一跳八丈高,俨如发现新大陆,什么了不得的罪状的人。实在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所谓“农民起义”,到底是个什么事物?是不是真的代表“人民”,又代表“农民”?说到“农民起义”的由来,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传统史书上凡匪寇贼盗字样,被某些高人们者翻了个个,一律称之为农民起义,不仅黄巢、李自成是“农民起义”,象《智取威虎山》里的坐山雕,要是早生一百年,那也是“农民起义”,可惜生得太晚,撞在了伟大的人民政权手里,所以只能以“土匪”定案。古代叫“江湖”,现在叫“黑社会”,古代叫“落草为寇”,现在叫“有组织犯罪”,就是这么简单,根本就没有多么伟大。历史上每当一个王朝的末年,天灾人祸,社会动荡,民生凋敝。就有很多人走向强盗生涯。一个社会动荡不安,犯罪横行,当然首先应该指责政府的无能和腐败,但是也用不着反过来歌颂强盗和犯罪,因为他们自己本身就是这个社会的动荡与罪恶的一部分,这岂不是最浅显的道理吗?大凡颇具规模的“农民起义”,无非两类,一类是神棍型,某一个神棍装神弄鬼,骗得了一群人的顶礼膜拜,便野心膨胀,想做皇帝,对于这一类没什么可说的,其部众本身就是被愚弄,被欺骗的对象,是野心家的工具和炮灰。东汉的“黄巾军”、北宋的方腊,就属于此类。另外还有岳飞所对付的钟相杨幺,据说以巫教起事,大致也属于此类。而另一类就比较复杂,确实是因为老百姓在天灾人祸之下,活不下去了,挺而走险,遂成燎原之势。该怎样看待呢?一方面自然同情他们的不幸,然而另一方面,也要看到,一个人或一群人在经历了巨大的灾难,用尽各种烧杀掳掠的手段求得生存之后,却未必就会对还在蒙受灾难的自己的同类产生出什么悲悯之心,相反由于他们的极端经历,其道德和理性可能早已降到了人类的最低水准之下了!历史上如黄巢、张献忠等人,走过的就是这样一条道路。任何对历史有所了解的人都会看到,这些人的出现绝不是什么“正义力量”,相反,他们是黑暗时代的压迫所造就,又反过来成为那个黑暗时代的一个最具破坏力、最残忍、最邪僻的组成部分。也许这就是中国历史一种令人扼腕的宿命。

不管占领了几州几县的钟相杨幺也罢,还是只有一个山头的山大王也罢,一旦掌握了对别人生杀予夺的大权,其作威作福的程度,就未必比大宋天子少多少,这根本就不是贴个什么分析的标签所能解决的问题。所以对于这些被称为“农民起义”的力量,即使我们不以传统史家的“匪寇贼盗”来看待,也只能视为跟当时朝廷对立的权力中心、割据势力。按照某些高人们的行话来讲,就是划入“统治阶级”一类。倘若一定要问个谁好点谁坏点,谁应该打赢谁,也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不能就绝对的认为那些“农民起义”就是无比正义的。

黄巢只是所谓“农民起义”中的一个例子,我们当然不能说所有的“农民起义”一定都是那个样。然而从我所见到的有关钟相杨幺活动的只言片爪的记述:“焚官府、城市、寺观、神庙及豪右之家,杀官吏,儒生、僧道、巫医、卜祝及有仇隙之人。”,也可见到这个以巫教起事的武装团体的行事风格。关于岳飞平定钟相杨幺之乱的过程,在某些高人们的想象中,自然是充满了“累累尸骨”、“万千黎民的项上人头”之类的景象。可惜事实是要让他们失望的,岳飞平定杨幺之乱的过程中,可谓异常顺利,直如摧枯拉朽一般,杨幺部将黄佐、杨钦、余端、刘诜等接二连三,纷纷投诚,甚至一次就有上万人降,还不到一个月,“大圣天王”杨幺就成了孤家寡人,被自己的部众领着宋军追赶,走投无路,跳到水里,被牛皋捉住杀掉了。余部全部投降,岳飞亲自到各个营寨抚慰,老弱放归田里,少壮编入军队,后来数万杨幺所部,成为了南宋水师和岳家军的坚强战士。这也是见诸与宋史的。

重要的不是杨幺为何失败,重要的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除了民族英雄岳飞的崇高威望和巨大感召力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杨幺的武装集团在当时已毫无出路。钟相杨幺先前是在北宋垮台,社会混乱之际在洞庭湖区域乘机窜起的,然而随着岳飞、韩世忠等人的抗战活动,金人的攻势被遏止,广大南宋统治区的社会秩序得到了迅速恢复,恢复社会生产、发展经济,成为当时南宋社会的需要。一个永远在打家劫舍、占山为王的状态中度过的社会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除了得到一些满脑袋“不断革命”、“革命到底”的高人欣赏之外,是得不到当时真正的广大老百姓的认同的。所以岳飞让投降的老弱回家归田,让他们过上正常的生活,没有比这更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了。另一方面,在民族关系上,南宋人民仍然面临沉重的压力,还随时可能遭到金人的入侵劫掠。于公于私,杨幺的部众都没有任何理由跟着杨幺走到底。当然某些高人们可以给黄佐、杨钦等戴上一顶“农民起义中的叛徒”的可笑帽子,然而实际情况就是,除了那些真的相信“圣母临人”、“天父下凡”的傻瓜之外,参加“农民起义”,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当该“农民起义”显见得已经毫无前途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跟着走下去呢?招安招安,在他们看来根本就和跳槽一样平常,就象杨家将里的穆桂英,说岳里的牛皋一样。杨幺部众们的选择是明智的,可笑的是那些至今还把被自己的部下抛弃的武装团伙头子杨幺之类当宝贝供奉起来的无耻之人们。

所以,岳飞平定杨幺之乱,得到了人民的拥护,甚至得到了杨幺部众们自己的支持。我们应该理直气壮的宣布,岳飞平定杨幺之乱,既不是什么“污点”,更不是什么罪孽,而是岳飞在抗金之外的又一大功绩。

曹牧文这样想着,有同于岳飞,王守仁不是一个坏人,更不是什么“镇压农民起义”的侩子手,真要评论,也只能是对“解决当前社会危机的认识方法不同”而已。曹牧文心中想定,刚刚心中还略带的少量负罪感已经消逝。池仲容、谢志山、蓝天凤、詹师富,还有那到处乱窜的陈曰能,龚福全这些人,他们是正义的,是有道理的,但是我们……曹牧文少有的用了“我们”一次,并且望向了王守仁的方向。我想我们也是正义的,虽然两方都不那么百分百的正义,都不那么理直气壮,但这并不能成为影响我们的理由。该干的事情,总是要干的。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曹牧文侧耳听着,是那些操练士卒的欢呼声。看来刘千户给已经把王守仁让其休息的指示传达了下去,听着外面略显嘈杂的声音,曹牧文心里五味杂陈,这些人也只是普通人,也是只为了混口饭食的普通人……

外面的声音似乎也打扰了王守仁,这时候他从满桌子的文案上抬起头来,曹牧文注意到了,急忙说道,“我这就出去提醒刘千户,让他不要让他麾下的士兵这般的吵闹。”说罢便抬脚要出门去,没想到王守仁却是呵呵一笑,挥了挥还握着笔的手,说道:“算了吧,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也是训练的刻苦。”王守仁此时站起身来,又在大帐中踱起了步子。有说道:“这些日子倒是你也辛苦了。”

曹牧文听了,脸上一红,急忙说道:“哪里哪里,大人过谦了,我只是跟在您后面,倒是您这些日子来……”曹牧文思索着该怎么说的好,“倒是您每天忙在处理这些军务,还要兼着一些巡抚衙门里面的事情,每天要两地往返,却是辛苦的紧。”

王守仁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每天奔波的不少,倒是多亏了龚宸了,一些日常上*的往来,我也只是稍加一看,指示他照本宣科的誊写就好,也出了很大的力气。”王守仁说罢略一思索,道,“这些日子既然辛苦有加,咱们今日便早些回城吧。早些回去休息。”王守仁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嗯,明白了大人。”曹牧文点头称是,现在的时间时正午,王守仁却是还没有吃午饭,不知道他打算何时回去,还是在营中先用了午膳?

“大人,现在倒是到了中午,该用午膳了。”曹牧文问道,“不知道是在这里,还是回去呢?”

“什么?已经到了中午了?”王守仁听罢,却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