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这寒牢中也分不出黑夜白日,但凡在这牢中呆久了的人,只怕不是疯了便是自尽了。

醒来,我睨了一眼四周,压迫感越发的强烈,我只能闭上眼,却发觉现下身子不冷了,奇怪,这里明明是寒牢。明明睡着之前还懂得瑟瑟发抖。我想着也许是睡久了,或是在这牢中呆久了,而麻木了吧。

我起身走到了牢门之前,瘫趴在牢门上,倒不是因为累,我只是在想自己该怎样才能离开这里,我不能在这呆下去,丰泽根本便不会再理会我。是啊,害死他弟弟又被他父王下旨打入大牢的人,丰泽怎么理会?

我也不愿让他为难,我只希望自己能悄悄的离开,一了百了,即便日后我对丰泽的思念日积月累,害了相思病死去了,我也是认命的。只是我不想现下便死了,也不想让丰泽因为我而为难。

可是终究我还是有些怪他的,若是他肯对龙王夫妇说一句,也许事情会有所转变,然而他便是看着我,眼里尽是我读不懂的神色,一双我深潭的双眸深不见底。那一眼,丰泽是在想些什么呢?

我叹了一口气,睡醒之后身体的暖和因为方才贴在寒牢的门上而逐渐散去了。

我有些纳闷,难不成是自己的修为涨了,竟会自己去避开寒凉,在我睡着的时候让我如此温暖。

突然我想起了昨夜那个梦,梦中丰泽被人砍了一刀,鲜血溅了我满身,这不想还好,一想便立刻担心起丰泽来,我现下便想看看他是否安康。虽然我知道这天下能伤的了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于是我想方设法的便有了下面一档子事。

“来人呐!快来人呐!”我对着寒牢之外大声的喊,希望我这幅嗓子可以唤来几个侍卫。

“来人呐!出人命了!”我见喊了这许久也并无人过来,便加大了力道,拼了将嗓子喊哑了的心,用力对着牢外大喊。

隐约听见了脚步声,我便立刻住了嘴。安静的听着,果不其然,这脚步声略带着焦急越行越近,我听得真切,却知道来的不知是一人。

终于当看守的侍卫闻声一同奔过来的时候,我仔细瞧了一眼这几人的神色,心中暗自有了定夺。

“我问你们!你们如何称呼我?”我指着其中一人,问到。

“回禀九皇妃,你同九皇子成婚了,我们定当称呼你九皇妃。”其中一个侍卫低头恭敬的答到。

闻言,我睨了他一眼,眼中带着厉色。“你们便只看到了表面,而实则这便是你们的太子殿下安排的一场好戏,你们可知我与楚凡是假成婚?我们甚至有名无实,而楚凡的死便也是命中注定。其实我并无罪过。”

说到这里,我便故意放缓了语速,停下来不再说话。我便是要他们好奇,有了好奇,便就有了纠结,便就想要追问,便会达成我的目的了。

我原本便就是急性子,现在这般忍着不说话,确实难为了些,可是依然演戏便该有个演戏的素质,该惟妙惟肖,于是我蹙起眉目,一动不动的盯着这几个侍卫。

果不其然,这把戏却真的奏效了,其中看似是个领头的侍卫向前一禀,道:“九皇妃既然如此,何不与龙王陛下解释清楚?恕我直言,这寒牢却不是什么好地方。”侍卫说罢,定睛看着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好像纠结的紧,做不出决定来的复杂全都写在脸上,我暗笑,若是丰泽也同他这般喜怒形于色该有多好,只可惜我却几乎从未看懂过丰泽。

即便我不懂他,也不知他现下的心里,更不确定我是否就在这男女情爱与父子亲情的抉择之战中输得一败涂地。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终归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此一个愿望,丰泽,放我离开。这便是我最大的愿望,原本我以为我们可以一同携手,与子成说,落日山河,同看花开花落,共赏月圆月缺,可是现在怕是不成了,只怕楚凡的死,虽是天命所为,却也难以弥补颜朱心中的伤,也更无法改变我在颜朱心里是害死楚凡的罪魁祸首的事实,而颜朱却是龙王毕生的挚爱,我曾羡慕于她,想着丰泽便是不要像他父王那般后宫佳丽三千个,后来我也曾想,丰泽既然是太子殿下,将来势必为王,又怎么会只我一个妻子?然而后来丰泽便是亲口诺了,不会再娶别人。

我信他,我信丰泽,我却也知道他做出的决定是要承受多少,他的为难我怎会不懂。罢了,我决定一走了之,若是真如司命所说,我同丰泽的命格交织错杂,那边让我离开,也许百年千年之后,一切都转变了,丰泽会再次来到我的身边,二次之前,我想我不会再缠着丰泽,不会再为难他,再让他为了我而抉择与他的父王之间,丰泽真的不该再为我做什么了,我唯求他放了我。放了我,也放下他的心。

于是我摆出一副可怜状,嫩白的脸上挂了几滴泪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貌,低语道:“只怕要劳烦仙君帮我向丰泽带个话,便说我想见他。若是他不方便来见我,便请仙君帮我求个情,请他放了我。仙君不必为难,若是丰泽不允,那边算了。如今我是被冤枉的进了寒牢,倒也是抱着同其他进来的人一样的心态,那边是有进无出,想来从前进来的人便没有几个是像我这般。”

侍卫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事情重大,有关生死,我却淡然如水,他心里一颤,忙单膝跪地,一揖道:“九皇妃放心,我定会帮把话带给太子殿下。”说完他回首看了一眼随着他过来的几位根本,只一眼,其他人便知道了他们主子的意思,自是不会对外多言。

而这个领头的侍卫在即将愈行愈远的时候,去回头看了我一眼,正巧我着急,看着他们走去的方向,希望能看到丰泽,哪怕是个人影也好,于是这仙君一回头,便同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我却毫不顾忌的拼力多看了看他,可是若我没有看错,他便是有些窘迫的匆忙转过了头,这神色有些古怪,但却不像是恶意的。我只盼着那一个愿望能够实现,便不再想那么多了,于是我便没过多思及他眼神中的意思。只希望他能做大他的承诺,将话完整的带给丰泽。

今日,是我在寒牢中度过的第十日,十日了,丰泽终归没有来看我,他终归不肯见我。我有偷偷的询问带话的仙君,他可用性命担保已将话转告了丰泽。那么便只有一个原因了,丰泽不愿见我,他甚至已经不再愿意看我一眼。

我记得等待的第五日,深夜,我听到了寂静的可怕的寒牢传来了轻缓的脚步声,我的第一个想法便是丰泽来看我了,可是那漫长的暗道将脚步声无限放大传到我的耳朵,我才听出这并不是丰泽的脚步声,原来我对丰泽,已经来脚步声都辨的这般清楚了。

希望终是昙花一现般短暂,当我看到来人,并不吃惊,是我让他帮忙带话的仙君。

他脚步极轻的走到了寒牢门口,我看着他,立刻起身奔到牢门前,紧紧地贴着寒牢冰凉的大门,尽量与他近一些,我希望听到他告诉我丰泽明日便会来见我。只可惜,终归这位仙君只是阴着一张脸,对我连连告歉:“回禀九皇妃,我已经将话带给了太子殿下,不过殿下他近期忙于事务,比较繁忙……”他还欲说着什么,可是再说什么又会有意义呢?丰泽不过是不会来罢了。

“不必再说,我已知晓丰泽的意思,多谢仙君,若是有朝一日我可以出去,定会好好答谢仙君,但也许我出不去了,那便为仙君祈祷安康。”我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心却仿佛空了一大块,喘气都勉强,我摆摆手示意这侍卫可以下去了。只是因为我并不想让他看到我失态。

在他转身的一瞬间,我对着他的背影,沉声道:“我还是会等下去的,等着丰泽来见我。”

这个仙君没有回头,只是疾走的步子顿了一顿,只一下子,便继续走远。他不过是在为我不值,今日一早他便趁着汇报过昨日的事务之后悄悄地找了丰泽借一步说话,丰泽原本态度恭谦,又彬彬有礼,然而当他说出了找丰泽的目的,又将我的话带给丰泽之时,丰泽竟是脸色一变,他们从未见过丰泽如此气愤或是愤恨。丰泽其实并没有说他要劳于政务,他只是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其实这个仙君也是充满疑惑的,每当深夜,丰泽便会匿着身形去寒牢看我,而却从不让人对我说起。可是当我说要请求丰泽去见我的时候,他却如此决断的表态。只怕在这仙君的眼中,亦是摸不透丰泽的。他不知道丰泽会不会来见我,却看出我在听了丰泽的态度时的一脸衰败。

当仙君走远,我方才想起来要从寒牢的带着寒冰的大门上退下,几步却走得晃晃悠悠,脚下一个不稳,我竟然跌坐在地。我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如痴傻一般几乎动弹不得。我却是如被冻僵一般,前所未有的寒冷。

之前很奇怪,夜里睡醒来总是暖和的,我以为是内力在睡着的时候会散发的更盛,来护着我的身体。便也不以为然。

第十日,当丰泽已明确表达他不会再来的情况下,我还是又等了五日,今日,我却有些死心了。我打算放手一搏,若是换不来自由,我便宁可死在这寒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