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年光景弹指即逝,自申屠鳌意外惨死起,在南疆曾盛极一时的八大家族便因争斗不休而日渐落寞。其中受挫最重的申屠氏、高辛氏与东陵氏三族,如今甚至已经落魄得连一些新晋兴起的小氏族亦不如。

不明内情的人都只道是八大氏族为争权夺利而相互捣毁、撕杀,只是最后谁都没能落得好下场,而只有寥寥知情者才知道,八大氏族间骤然被激化的矛盾,皆因那妖娆女子在幕后挑拨构陷,才会将原本还维持着表面平和的各方势力搅乱成了一锅粥,使得蛊王得以坐收渔人之利。

毕竟在世人眼里,金蚕宫墨染阁里那位神秘墨姑娘,两年来只是在忙着讨好蛊王及八大长老,以及与思过期满后重回圣女祭司之职的央金拉姆争风吃醋。哪里会想到如此被金屋藏娇的小女子,竟然能暗中挑拨得盘根错节的八大氏族险些一朝覆灭?

而随着八大氏族间斗得元气大伤,现任蛊王却成为百余年来唯一真正享有南疆异族联盟绝对政权的掌权者,即墨贞也终于得以“功德圆满”地离开这片险山恶水。

“主子,您要离开南疆,王怎么也不来送送?”

直行到山脚下将驮着即墨贞下得崎岖山的小马驹放走,又扶着她上了等候已久的马车,染菊才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

若是在两年前的她,断不敢如此念叨蛊王的不是,如今她几乎已经忘记蛊王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心里隐隐认定只有像墨姑娘这般的女子才是她该效忠的

“南滨港虽极少有船只停靠,但毕竟亦是南疆最大的港口,他总是要避避嫌的。”

不同于染菊的怏怏不快,即墨贞隐在青色纱笠下的面容倒始终弯着抹浅笑,似乎在为终于要离开南疆而欣喜着。

“可是南疆对您因妒生恨的人可不少,平日主子都在金蚕宫中他们难以算计,如今可危险之极。”

别人不清楚,但染菊却深知八大氏族沦落至今,大半皆是拜即墨贞所赐。

“不是还有你在吗?”

即墨贞抬手捏了捏染菊那易了容的圆润脸颊,在抵达中原腹地前,她们都不宜以真面相示人。由于她被“再造”而成的肌肤不适于粘上不透气的假皮,才只得以纱笠遮去容颜。

“主子!”

经过两年的相处,染菊与心思玲珑的即墨贞已然渐渐多出份超越主仆的微妙感情。

但她却因总是看不透面前这位外表妖娆入骨,眼底却隐含冷绝酷寒的主子心思,因而虽敬之重之,却又不敢过于逾越亲近。

车内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笑间,原本怕太过颠簸而慢行的马车却突然疯了般加速,直晃得即墨贞险些被甩出车外,幸亏有染菊及时将出手相助。

“怎么回事?你这车夫疯了不成!”

染菊气急败坏地掀起棉布帷幔便去质问车夫,只是车夫能够听到她质问的双耳连同整颗人头都已不在脖颈上,随着又一个剧烈颠簸就连摇摇欲坠的残身亦摔到马车下面。

显然受惊的马儿仍在没命狂奔,眼看就要撞向路边一颗大树,染菊不及向即墨贞说明情况,径直抱起她便跳下马车,摔向较柔软的茵茵草地之中。

“贱人,看今日谁还能来救你!”

一身白袍若雪手执白玉笛的绝美女子缓缓步出路边密林,身边还跟了只身形矫健的豹子,口中赫然叼着车夫那血肉模糊的人头

“果然是你。”

对于在这条最为僻静的路上会遇见老熟人,即墨贞显然毫不惊讶。

“离开金蚕宫,没了王的庇护,你以为你还能为所欲为么?八大氏族中那些老糊涂斗不过你,不代表本祭司亦斗不过你!”

南疆中拥有雪莲般圣洁美貌的女子,除了圣女祭司央金拉姆,岂还会有别人?

话音刚落,她便已将那支通体雪白的玉笛横在唇畔,一曲铿锵清越的驭兽攻敌调登时激荡而出,几乎在笛音刚刚扩散的同时,便隐隐可闻山中林间接连响起野兽嘶吼,直惊得飞鸟四散齐飞,原本静寂的天空顷刻间喧闹如沸乱作一团。

“圣女祭司这手驭兽之能当真愈见精进,只可惜用来用去都只有这一手,当真叫人觉得乏味,难怪十余年来蛊王都不曾对你这众人心中的女神动过半点心思。”

仿若听不到那些威震山林的兽吼,亦感觉不到因百兽齐奔而使得地面微微震动,即墨贞一身寒冽青衣站在那里,犹如与世隔绝的神秘谪仙。

“贱人,你胡说什么?!王他向来英明自律,从不近女色,若不是你这妖女狐媚,王又怎会……”

最听不得别人拿暗恋已久的蛊王刺激自己,央金拉姆登时连笛子都顾不上吹,目眦欲裂地怒指向被青色薄纱遮去所有表情的即墨贞。

“若蛊王当真只是一时被我迷惑,如今既然我已选择离开,你又何必如此穷追不舍?有这份心思与时间,你莫不如学着怎样丢开你那份知情娇矜,好好想想要如何才能博得他的青睐才是!”

对于蛊王为何从不近女色,即墨贞心中已然猜到几许原因,她才不信会有无缘无故便不偷腥的猫儿!以蛊王这般身份会对主动送上门的各色美女不屑一顾,若非身有隐疾,便定是另有难以言喻的苦衷。只是她心中所揣测出的结论,却不必与这总是对她纠缠不休的“妒妇”说明。

而即墨贞这番看似苦口婆心,的劝告,实则却正戳在了使尽浑身解数也引不起蛊王兴趣的央金拉姆痛处,眼底的愤恨登时愈加疯狂,重又凑到唇边的白玉笛被吹得又急切几分

女人的嫉妒之心当真骇人,只怕世间最毒的毒药亦不敌其万分之一。

“圣女祭司,王若知你在半路劫杀墨姑娘,定然不会轻饶!”

染菊眉心紧蹙成结,翻手便将腰间弯刀脱鞘而出,泛着冷冽青芒的刀尖直指对面已近癫狂的白袍圣女。

在南疆,即便是年幼小童身上带的那玩具般的匕首上,亦是喂了毒的,更何况是杀人刀剑之上?

不想对于这番警告央金拉姆却仅是微微一怔,口下笛曲却未停留半分,不待染菊的刀逼至,她身边的豹子已然甩开车夫的头颅飞身发起攻击,随后而至的各类猛兽更是前赴后继。

当染菊身边已被围满,剩余獠牙森森的猛兽便都绕向被她护在身后的即墨贞。

“你们今天都会被吞下兽腹,到时候谁又知道是我在半路劫杀?哼,若要申冤告状,便去地府找阎王诉苦吧!”

见野兽的嗜血杀气死已被彻底勾起,央金拉姆方才暂缓奏笛,冷眼看着被群兽围攻的这对主仆,莲花般纯净无邪的嘴角悄然扬起抹冷酷弧度。

“小小伎俩,竟然也敢在本姑娘面前献丑。”

即墨贞冷笑着扭出袖间匕首,就在央金拉姆啼笑皆非地以为她要以那点花拳绣腿力敌群兽时,不想她竟将利刃径直划向自己手腕,仅仅那飞溅而出的几滴鲜血,竟将正捕上前的几只狮虎豺狼骇得惊恐惨嗥,下一刻便犹若身中剧毒暗箭般抽搐着摔跌在地,须臾间便七窍流血而亡。

虽皆是野畜,但见同类死得如此惨绝迅速,再加之嗅到即墨贞身上那诡异奇特的血腥味道,这些原本闻到血气便兽血沸腾的畜生竟再也不敢上前,甚至较胆小些的已然夹着尾巴慌忙调头逃蹿而去。

“妖女,你又施了何等妖术!”

自从第一次意外窥得即墨贞真容,央金拉姆便认定此女定是狐妖变化而成,否则常人又怎能生得那般狐媚惑人?

如今再见到她竟能以血驱兽,更是认定了自己的疯狂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