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东西,对有的人来说是琼浆玉液,而有的人就会觉得是鹤顶红。 紫霄还来不及偷偷吐掉嘴里的mi金桔,就又无奈地再次接受了红笑歌的好意。

问题是这好意没完没了——她很是公平,你一颗我一颗分配均匀,大有不把整包mi金桔吃完绝不罢休的势头。 还怕自己吃得太快,递慢了会有小气的嫌疑,出手堪比闪电,容不得紫霄有半点犹豫。

紫霄强忍恶心,指节攥得泛白,太阳穴畔的血管也突突地跳,不知不觉腮帮子就鼓作两个大包,很有做黄金仓鼠的潜力。

红笑歌终于发现不对劲,笑着拿黏糊糊的手指来戳他脸,“都存着干嘛?mi金桔没了还有杏脯呢。 我这儿别的不多,就mi饯多!”

他一听差点昏过去。 也不晓得自己哪来的勇气,喉结艰难地上下移动,硬生生把嘴里的东西分批咽下去。 眼泛泪花,还得挤出个笑来,“其实我不是很喜欢一次吃那么多……”

“哦!那行,那咱们留点明儿再吃!”她飞快往嘴里又塞了几个,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纸包放进抽屉里。 转眼却又开了另一个抽屉,笑容里有点讨好的意思,像个殷勤推销的服务生,“要不要来点糖瓜子?糖炒花生米和糖炒核桃仁也有——不用怕上火,多喝点茶就没事了!”

她这床是百宝箱吗?怎么藏了那么多甜食?紫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苦笑着坦白,“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太甜的……”

话没说完,红笑歌立马笑了,“没事,我这儿还有包芙蓉糕,不是很甜,绝对适合你。 ”又指挥道。 “桌上有薄荷蜂mi茶,你拿过来我们就芙蓉糕吃——放心。 清热解暑,不会太甜地。 ”

紫霄顿觉天旋地转,正要再来个“其实”,她已经不耐烦地跳下床去把茶壶茶杯拿过来,“反正这么早也睡不着,我们边吃边讲鬼故事吧。 ”

这是她借鉴某些目的不纯、带女朋友看恐怖电影的男人的经验,进而创出的增进革命友谊的好办法——吓一吓。 叫一叫,抱一抱,既可转移注意力,又可以拉近两人距离。 恋爱中的人可以更进一步,有嫌隙地人也能尽释前嫌,真正绝世妙计!

紫霄杀人最是爽利,可叫这个毫无想象力的人编故事,那等于是要他地命。 甜食加鬼故事。 弄得他简直要抓狂,嘴巴却不听使唤地吐出来个“好”字,只为换她一个开心的笑脸。

一面痛恨自己不够有勇气,一面却为着她的笑容心花怒放。 还好红笑歌为了达到恐怖效果,让莫礼清带人进来熄了宫灯,只留着桌上那盏鱼跃龙门状的铜灯。 光线大暗。 紫霄吃不吃她也不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红笑歌一旦不弄心计,就是一话篓子,天生说书人的料,根本不给紫霄cha嘴的机会。 于是茶话会结束的那一刻,其实也就是她困到舌头也打结地时候。 虽然鬼故事效果不佳,她眼皮也直打架,起码的礼貌还是没忘,“今天和你聊得很开心,明晚我们再继续。 ”最后几个字含糊不清。 但依旧令紫霄不寒而栗。

说实在话。 红笑歌的睡姿确实不怎么样。 全副武装不说,还手脚并用抱住被子蜷成球状。 像是抱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入睡也舍不得撒手。 大约真是累极了,头沾枕头不到一分钟,她的鼻息就渐渐沉下来,之前那句“不习惯同别人一起睡”说了等于没说。

对于这只前不久还警惕性十足,转眼间就毫无危险意识的小白兔,紫霄只能报以无奈地苦笑。 一直以来习惯了照顾弟弟,受不了屋里那么邋遢,也就习惯性地替她收拾残局,又怕她光捂肚子不顾背会着凉,把自己的被子也奉献掉。

mi金桔的气味残留口中久久不散,胃里仍是翻腾不休。 他经此折磨,哪里还能睡得着。 何况朝思暮想地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谁晓得明天一早起来她会不会就翻脸不认帐?所以趁此机会多看两眼也是好的——与醒时那种张牙舞爪腹黑到家的形象相比,红笑歌安静甜美的睡脸确实稀罕无比。

隔着“楚河汉界”守着熟睡的红笑歌,紫霄有种前所未有地安宁感,腹中的不适似乎也可忽略不计。

若是红笑歌能亲眼瞧瞧他这种痴样,必定封他为标准“望妻石”。 可惜她这一日经的事足够写本书,心绪起伏落差太大,是个铁人也熬不住这么折腾法。

但,人是睡了,却挡不住梦来袭。 日间的压抑若不能及时得以纾解,就只会将深埋着的不堪回忆再次引爆。 不幸的是,红笑歌属于后者——

紫霄呆望了她不知多久,胃里的不适感也终是消弭殆尽。 正昏昏沉沉有了点睡意,身畔却传来一种古怪的“格格”声,声音极低,像是有人想说话却被扼住了喉咙,寂静中更显突兀,不禁令他毛骨悚然。

鉴于紫霄对糖类食品的痛恨,第一反应就是红笑歌中毒了。 急虎虎扑过去一看,她脸色却也算正常,只是满头大汗,眉头紧蹙,眼皮微颤,表情痛苦异常——典型被噩梦魇住的症状。

紫霄禁不住松了口气。 看她难受地样儿,心里也难受起来。 伸手打算推醒她,谁知手还没沾到她地身子,她蓦然出声,语调又急又快,完全不带标点符号。 紫霄吃了一惊,分辨半天才晓得她在说,“我没做错事,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没等他琢磨透这是什么意思,她的下一句又蹦出来,“不要我,为什么要生我?”

这些话没头没脑,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听得紫霄莫名其妙。 就好比有人做梦突然报出串数字,若是七个,就刚好买彩票。 可多于七个,听地人就难免有些糊涂。

好在噩梦无止境,红笑歌安静没多久,又爆出一句,“你杀不死我,总有一天就会死在我手里!”其后痛苦之色稍缓,不再发出呓语。

这句话虽然一样是指向不明,意义难定。 但综合前两句,紫霄还是大概弄清楚了这其中透lou的信息——红笑歌不仅被爹娘遗弃,还有个不死不休的仇家!

这结论让人大跌眼镜,且红笑歌人前总是威风八面,若非有这机缘得悉天机,紫霄还真当那种刁蛮脾气是她被家人宠坏了的结果。

油就快耗尽,火苗半死不活地伏在灯盘上喘息,但足以映亮紫霄那陡然冰冷的眼眸。 睡意已然全无,他沉默着。 她为之痛苦的真相,令他胸中燃起怒火,直灼得心阵阵疼痛。 耳内却似有个细微的声音用种难掩兴奋的语调,在悄悄对他说着话——“她不是无所不能,她也不是高不可攀……她有说不出的苦,她需要你保护!只要替她夺得这天下,你和你弟弟……从此便不用再听令那个污秽的家族,你也不用再受那等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