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哭,绝不是珠泪盈盈三两滴,更非梨花带雨我见怜,而是——倾盆大雨哗啦啦,万里河堤也崩坝。 悲声阵阵穿耳过,任是神仙也无法。

紫因没想到后果居然这么严重,试过以糖诱惑,也试过暴怒制止,统统无用之后不得不朝紫霄投去求救的目光。

紫霄掩耳阖眼装死,毫不心软,誓要让他也尝尝收拾烂摊子的滋味。

于是,十六岁的少年暗杀者孤立无援,彻底傻眼。 只能无助地、痛苦地听着公主大人的哭声越来越大。

按常理来说,普通的孩子哭一会儿没人理,自己就无声无息地住了嘴。 但,笑歌三岁的时候显然是个无比固执的小孩,越是没人理就哭得越欢。 哭声千回百转,有起有落,而且眼泪滔滔,气势十足,绝非假唱。

扮作随从的红奇骏在车前座听得心如刀绞,目呲欲裂,若不是扮车夫的白可流死命拉住他,想来红家的这两个女婿必会就此三振出局。

紫霄刚决定硬起来的心肠终被笑歌已近嘶哑的哭声所打动,睁眼见她哭得两个眼泡子红红,不禁心疼地揽她入怀,温声抚慰。 刚唤了一声“公主”,她立马拔高两个音调,骇得紫霄只好改口,“笑笑?”

她满意地降低嗓门,拿眼睨着紫因继续狂放眼泪,那意思明显得很——你要不就出面让他道歉,要不就继续听我哭吧!

她似乎比以前更难缠啊……紫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挨了哥哥的必杀飞刀眼。 眼圈不禁也有点红了。 平时八面玲珑地一个人,这时候偏就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不仅死活不肯认输,还冲她一瞪眼,“兔子眼!爱哭就哭个够吧!”

好比捅了马蜂窝,她果然满足了他的要求。 哀哀切切唤了爹爹唤惜夕,唤完惜夕唤爹爹。 告状一样每每必用“XX,有人欺负笑笑呀~”的句型。 像只落难的幼崽,本能地希望最亲的那两个人突然出现。 情形之凄惨,语气之可怜,弄得红奇骏这几十岁的人了也眼泪汪汪,坐立难安。

白可流却听得冷汗之后再冷汗,暗暗庆幸早朝时候她还很正常。

紫因心烦意乱,偏是不肯道歉。 逼得急了,一撩车帘就要闪。 哪知脚才迈出去一步,就听得车内某处忽响起种叩木板的声音,沉闷又急切,仿佛有什么被困住了。

他暗暗一惊,紫霄也警觉地四处张望。 笑歌蓦地止住了哭声,好奇地侧耳倾听一回,猛地xian起盖在软榻上地狐皮——那声音果然清晰许多。

紫霄忙把她扯到身后护住。 紫因拔剑盯住那开始往上跳动的半边木板,冷道,“出来!”

木板突然弹开,软榻下竟有个不小地夹层。 只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里头探出来——干净清爽的标志性童花妹妹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带出三分稚气七分狡黠……不是红笑兮又是哪个?

紫因无语地瞪他一眼。 将剑归鞘。 紫霄松了口气,拍拍笑歌的背,“没事,是你弟弟。 ”

外头的红奇骏一听是儿子跟来了,立马把耳朵竖得老高。

笑歌却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小人儿,听到这一句,不禁睁大了眼睛,反问道,“我弟弟?他?”

童花妹妹头一愣,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 揉揉鼻子。 讪笑着从脸上撕下层薄如蝉翼的东西。 lou出张讨喜地嘟嘟脸来,还不忘顺便拍记马屁。 “公主姐姐果然高明,一眼就看出云锦并非笑兮!”

红奇骏若有所指地瞥眼石化了的白可流,不禁莞尔,小声道,“听见没,是你儿子……”

紫因和紫霄都愣了。 笑歌惊奇地望着他手里那张人皮面具,怎么也想不通如何一眨眼那小男生就变了个样。

想起来妈妈曾教过她,想借用或讨要别人的东西,一定得有技巧。 先行示好容易交到朋友,也方便下一步计划——也不管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立马祭出无敌甜美笑脸,朝小不点友好地伸出手去,“你好,我叫笑笑,你叫什么呀?”

白云锦瞪大眼睛望着她的手,愣一下,以为是什么新游戏,忙很配合地模仿着她的语气道,“公主姐姐你也好。 在下……额,我叫白,额,我姓白,名云锦。 ”完了把右手一伸,跟她摆了个同样的POSS。

“你儿子挺机灵的嘛。 ”红奇骏赞一句。 憋笑望望脸色不太好的白可流,不忘低声指挥道,“看着路!瞧你这都快赶进人家地店里去了!”

这厮可真欠揍!白可流咬牙怒瞪他半晌,方忍住打人的冲动,低低挤出几个字,“为什么车夫会是我?”

红奇骏一面注意听着女儿跟小朋友打交道,一面懒洋洋地回他,“因为爱美总要付出点代价……你不会连这个也要计较吧?”

歪理成功打败了大将军,他气闷地竭力将注意力集中到前方,决心再也不同这无赖王爷说话。

车厢里,由一张人皮面具牵线搭桥,两个小朋友眨眼间就熟稔得不行。 瞧着他两个津津有味地讨论是糯米糍好吃还是mi饯更有味,紫因和紫霄这才完全确定以及肯定笑歌的孩童举行并非是在演戏。

“中邪?”这是紫霄的第一反应。 咒术已失传近千年,自然不在考虑范围,而排除药物控制之后,这年代也只有中邪这个说法比较适用于笑歌的突然转变。

紫因则更为直接,拖口就道,“难道是叫小鬼缠住了?”

白云锦耳朵尖得很,只当紫因在说他。 丹凤眼一斜,白眼仁立时多过黑眼仁,“敢请兄台再说一遍?”

紫因眼珠一转,媚色盈上眉眼,笑笑地逼近去,“小鬼难缠——再说一遍与你听又何妨?”几乎把鼻尖都凑到他脸上,声音蓦地蕴进几分冷意。 “你既跟来,定是得了某人的授意……这样折腾公主。 有意思么?”

温热地气息喷到脸上,小不点居然不为美色所动,厌恶地往笑歌那边挪了挪,眼睛一瞪大声道,“我只是想跟笑笑在一起,何来某人授意?再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折腾笑笑了?是前面这两只。 还是后头那一只?”

紫因和紫霄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会拐弯骂人不吐脏字,不由得愣住。 笑歌却扯扯他的袖子,很虚心地发问,“锦锦啊,后头哪里有眼睛?”

小男生大概也觉着这个字眼不好在女孩子的面前说,小脸一红,低声道,“男人说话女人不要cha嘴——你玩你的。 一会儿我给你买糖吃。 ”显然短时间内已经掌握了让笑歌听话的窍门。

白可流石化得很彻底。 连红奇骏看见他那绝望的眼神都有点不忍心,拍拍他的肩,小声安慰道,“老白,你儿子绝对是个纯洁地好孩子——这一定是我儿子教他说的昏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

白可流震撼加纠结中。 也没留神他改了称呼,忿恨地、哀怨地瞥他一眼,心道,你也还知道是你儿子带坏我儿子!

笑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揽过他地脑袋小声道,“那个哥哥很凶,你小心点。 ”

这死丫头,跟外人比跟他还亲!紫因气得皱紧眉头,一把将白云锦拎过一边,自己紧挨着她坐下来。 忽地换上副笑脸。 微扬剑眉柔声道,“你方才说什么?大声点。 我没听清。 ”

笑歌吓得缩到角落里,可怜巴巴地望着紫霄不说话。 紫霄很是受不了她那样地目光,心一软就要过去干涉。 哪知白云锦比他更快一步护住红笑歌,还把小胸脯挺得老高,拿种轻蔑地口气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就冲我来!欺负女孩子算怎么回事!”

笑歌根本不看他们之间是否存在实力悬殊的问题,一见有人帮手立马精神大振,“就是就是!他总欺负我!”

三人迅速分成两个阵营,都拿眼偷觑紫霄,意思要他赶紧选一边加入。

这些家伙……以为他也是小孩子吗?紫霄突然感觉全身无力,抱手坐过一边阖目保持中立,暗暗思索着白可流此后一直未曾出面是否与笑歌性格地突然转变有所关联。

他的无视态度并不能让战火平息,那三个开始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一张嘴对两张,居然不分胜负,没人吃亏也没人讨了好去。

忽然间,紫霄从榻上跳了起来,惊得他三个立时住了口。 紫因以为有敌情,手一握剑柄就起身,“什么事?”

紫霄淡淡瞥他一眼,揉揉发疼的太阳穴,直埋怨自己和紫因怎会慌乱如此,连最基本地事也忘记。

他不理惊讶的紫因和白云锦,走到笑歌面前蹲下,仰头直视她的双眼,终于问了一句让车外两个男人都觉得稍微算是有头脑的话,“笑笑,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吗?”

笑歌眨眨眼睛,又咬着手指想了半天,蓦地粲然一笑,“记得的呀,你是隔壁的糖糖哥哥~”伸手来抱他的脖子,还娇声道,“哥哥天天给笑笑买糖吃,所以笑笑最喜欢你!”

紫因忽然意识到紫霄这一问的用意,强行扳过她地脸来看了又看,却找不到有易容的痕迹,心登时凉了半截。 在她挣扎之前陡然放手,恶狠狠地转去盯着白云锦,重重一拳砸在车壁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某妃的话---

小霄被突如其来的亲密无间弄昏了头,小因根本是气昏了头…鉴于笑笑以前总干变脸这种事,会出现这种乌龙也可以理解。 不过…前途并不多厄,放心吧~嘎嘎,待我慢慢炮制他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