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任是无情也动人)

清早。

红绫正斜倚绣塌,慵懒而坐。昨晚睡得太晚,忧忧之事郁结一心,竟是一夜未曾合眼。见门外绯红衫儿一闪,帘儿一卷,袅袅进来一个人儿,正是老夫人房中的贴身大丫头锦儿,心中一喜。

“绵儿姐姐,马车备好了吗。”

“回姑娘的话,预备好了,正停在院门,单等着姑娘呢。”

红绫打起精神起身。款款来向老夫人辞行。

老夫人见她乌云轻挽,粉黛不施,青衣素服,身无一饰,净瓷得如一汪轻水,微微诧异,随后恍悟。定是因为表哥,才作此打份的。先时客居,不好打扮得于过素净,如今去见表哥家人了,自然该素的。只是这一素,清婉中透出几分朗朗英气,越发让人喜爱。

她环顾四处,两个孙女和冲儿,都来为红绫送行,独独不见大孙子沈煊,有些气恼。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个煊儿,眼见就要三十了,还这么意气用事,错过这么好的姑娘,回头再上哪儿找去。

一行人依依不舍,将红绫送到前院,,携手来到门外,一辆青蓬马车,停在门外。

依红绫本意,是不必送到门口来的,老夫人力持,也只有作罢

。沈冲要送她回去,婉拒不了,两人正要上车。忽听得马蹄声急。晨曦中,奔出一匹雄壮的乌骓马,马上一人昂然而立,容光绰绰,英爽之气,奕奕逼人。上百个侍卫,环拥着一张马车,立于他的身后。

清照下马,脉脉的注视着红绫,“红绫,我来接你。”声音温柔得让人不由得一颤。

红绫不意他会亲自前来,张口结吞愣在当儿,不知该如何,向沈老夫人介绍。

清照慢扫全场,面带诚恳,来到老夫人面前,躬身施礼:“这位长辈,定是沈老夫人了,清照谢过老夫人。”

沈老夫人愕极,诧极,“谢我?谢我什么,公子是.....?.”

清照缓缓看着红绫,见她面色渐冷,一脸不自然,心中一暗,一凛,断然回头,:“我是红绫的夫婿,是来接她回去的。()”

一语即出,众人大吃一惊,都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沈冲面色紫涨,结结巴巴道:“你胡说,你胡说。”额头蓦地惊出汗来。

老夫人急火攻心,有些站立不稳。红绫抢步上向,赶忙扶住老夫人。

红绫恼怒已极,眼中冷洌夺人:“二年前,就不是了。”

沈老夫人圆睁双眼,看看红绫,又看看清照,看清照伟岸英挺,红绫清丽英爽,站在一起,恰如一对壁人,自己那孙儿,阴阴阳阳,怪里怪气,实是不配。哎,只怪自己,问都不曾问过,是否婚配,就想当然的一厢情愿,实在可笑。一想到,如此可人的人儿,居然是别人的媳妇儿,还是忍不住心痛,那眼眶,便不由自主的湿了。

红绫揽住老夫人,满怀愧疚:“不是红绫存心欺满老夫人,实是在红绫的心中,他早已不是红绫的丈夫了。”

清照身一僵,神色條然一变,只刹那,脸色复又回晴,强压下心中的难受,温温而言:“红绫,你进了我家祠堂,拜过我的父母,入过我的洞房,你是我三媒六聘娶回的妻子,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

清照知道红绫怨他,恨他,躲了他二年,如果不是因为肖逸的事,硬碰硬的碰上了,她还会一直躲下去

他早已见识过她的刚烈。当年,她能绝然离去,孤身浪迹江湖,这次泉州之事一了,也会。昨天,她已说得很清楚了,她是肖绫,他也只是李俊,所以他不能给她,任何逃走的机会和借口,他来接她,就是为了公开他们的关系,断了她的其它念头,他要堂堂正正的把她接回去,高调的对外宣布,她是他的妻。

他早就下定决心了,那怕是用这世界上最强硬,最非常的手段,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她休想,只把他当做李俊。

他一咬牙,手一挥,上百名侍卫立即滚鞍下马,齐齐单膝跪地:“属于恭迎王妃娘娘回府,娘娘千岁金安。”

这一百多号人一跪不起,一百多双眼镜齐齐望着红绫,红绫知道,今天,是必须顶着这个王妃的称号回去了。她狠狠的瞪了清照一眼,转身扶起早已木瞪口呆,不由自主跪下的老夫人一行:“老夫人请起,”“两位妹妹请起”“冲弟请起。”

将众位一一扶起后,幽幽一叹:“老夫人,我就叫您一声奶奶吗,红绫去了。过两天,回来看你。”

她款款登车而去,将一群不知所措,惊吓已极的人,留在了沈府大们口,呆呆而立。轿帘條忽放下的瞬间,她突然看见,沈煊划着轮椅,,远远的,静静的,望着她,面无表情。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一种非常不安的感觉。

轿子直接从侧门,进了内院。

前天晚上把荣兰弄回来后,忙乱到天明,然后她就回沈府去了。未及仔细打量这房子。今天下轿进府,方才从从容容的打量起这泉州府衙。

泉州是商贾重地,贸易要冲,富庶丰饶,府库充盈,这府衙,盖得也气派非凡,分内外两院,外院是衙门办公地方,内院却极其清雅。红绫一回来,就被强制安排在了清照房间的隔壁。

清照以王妃之名,强行将她带回府后,出乎红绫的预料,并未来打扰她,只让她静静的与春枝和荣兰呆在一起,便带着侍卫出府去了,一整天不见人影。红绫见荣兰熟睡如常,命其它小丫头好生照看着。便和春枝将府衙里,能去的房间,都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

。画像后、屏风前,纱橱里......只要有钥匙孔的地方,都试了试,对不上号。

两人泄气的寻思半天,侍候荣兰的小丫头来唤春枝,春枝自去了。红绫不甘心。便顺着墙,不停的敲,想听听,什么地方会空响。忙里忙外,串上跳下,不得而终。丫头来传话,说王爷回来了,让去用餐。红绫这才觉得,肚子早就饿得不行。

纱帘低垂,余香袅袅,轻轻荡荡沁人心脾,一身的疲惫,便消了大半。

清照,早已在自己房间外厅,摆下一桌饭菜,等着她了。

见她进来,站起来殷殷拉开椅子,等她坐定了,才缓缓回到自己的坐位上。见她香汗淋淋,满脸绯红,命人打了水来,亲自绞了手帕,递到她的手上。不停的为她殷情布菜。

一个温情浓浓,一个冷凝淡淡,这顿饭吃得红绫那叫一个别扭,相信睿亲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抬眼凝眸。发现他温润如玉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清寂落漠,软软的看着她,直柔到人的心里去,心中怦的一跳,如果他是李俊,她或许会喜欢他的,可他偏偏是......这念头一闪,吓了她一跳,脸一热,慌乱的将酒抬起来,一饮而尽,却仍掩不住狂热的心跳。一连饮了好几杯,醉眼陶然,红晕两腮,清照不知不觉的心荡神摇,神思恍惚,却硬生生的强压下那潮水般涌来的欲念和冲动。

对面坐着的,明明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他朝思暮想了二年多的可人儿,却不能碰,不能触。似在咫尺,却婉在天涯。

他紧紧的攒着拳头,紧紧的攒着,手心手背,一身一衣,都是汗,都是汗。餐毕,早已倦怠异常,整个人,如淘空了般虚脱,懒懒而坐,沉沉而思。

红绫转身折进隔壁自己的房间,从包裹里取了表哥的信,又将颈上挂着的钥匙取下来,清照才打起精神来,细细的看那信。精神一振。

“这几天,我们已经查仿清楚了,出事那在,肖逸外出公干完后,不知为什么,没有回城,却命人接了他的小妾,也就是荣兰,说是第二天一早,要到星云寺上香,便在星云寺半山一座朋友的别院里宿着,不想半夜竟有人围攻别院,将肖逸的侍从婢女,打的打,杀的杀,肖逸却带着荣兰逃脱了,被追撵到铁索,便发生了后来的事。说来也巧,那天正有一位虔诚的香客,要想着第二天一早,去星云寺上头香,便在那山顶草众中卧着,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吓昏了,天亮后,香也顾不得上,便跑来报官,如果不是他,肖逸死在哪儿,怕都没人知道

。”

红绫抖的涕泪涟涟。

清照醋涌上翻,很不是滋味。肖逸才出事,她就赶到泉州,再看这信,这三年来,他们一直是联系着的,却独独躲着他。想起岳父说过的话,如果孤身一人,她必定是会去找肖逸的,显见他们是多么的亲厚亲密。心中酸楚,只怔怔发呆。

红绫见他神思飘忽,连唤了几声王爷,清照才复又说道:“肖逸也曾上书朝庭,泉州府官商勾结,走私严重。他定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才会被人追杀。这钥匙,你确定府衙里,没有可开的地方?”

红绫断然道:“我不能确定,凡是我可以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但有些地方,我不方便去查。”

“好,”清照精神一掁,“叫上董陌和春枝,我们从头再查一遍。”

四人查到书房,这书房,被清照用作了临时议事的地方,白天红绫和春枝不方便公然进来查看。

“书房这样明显的地方,怕是不可能。”春枝嘀咕。

肖逸的书房极其清雅,不见旖光旎影,只摆着些山石盆境,余者皆是书画,正面壁上,挂着一幅“山居夜话图”左右两边有一副对联,上书“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下书“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这恰是表哥的人生追求写照啊,红绫黯然转身,便看到左边墙上挂着一条幅,仔细一看,跟沈煊房中的那个条幅是一样的,书的仍然是:“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盆栽绿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舒卷开合任天真。”表哥的卧室里,也有这么一幅字。怎么到处都是这幅字,已经是第三幅了,还会有第四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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