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盒般的黑夜透露阴冷的气息,幸好风蓝经过砍都冰雪的锻炼,对这点清冷倒还能忍受。

她靠着记忆中模糊的概念在叠楼曲径中瞎窜,两个小时的散步让她对找到风澈已不抱奢望,现在只想找到回旅店的路。

夜路漫漫,星光暗淡,她的思绪被夜色浸染,越飘越远。

整个瓦拉帝岗好象被收进了脑中,如旧书残卷的暗黄带着点缺陷,静静释放书中每字每行,底蕴十足,却不如崭新的卷轴辉煌耀眼。

烦乱的思绪突然在脑海中隐隐现现,风蓝蓦然一惊,脚步迅速朝黑暗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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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萧条,只有两棵老槐树立在门前,如两尊门神。

风澈搬了把躺椅坐在两树之间,尽管笑靥如花,但掩不住苍白的脸色和憔悴的眼神。

“回来了,也不敢回家么。”站在对面的女人发髻高束,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颈项,气质高雅如空谷幽兰,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兰香。

“母亲大人金安,请恕我不能相迎了。”风澈翘着二郎腿,神色悠闲,既不见恭敬,也不见狼狈。

风素问站在那里,风姿绰绰,眼中却流露几分冷意,“前线战况紧急,便回来逃命,风家的男儿只会如此?”

“风家的男儿只为忠诚抛头颅,洒热血。”他嘴巴鼓了下,想是要咳嗽,终究又咽了回去。

“逃兵也有忠诚?”

“母亲大人认为什么是忠诚?牺牲女儿来筑就自己的野心?还是用将士的血来追求爱情?咳……”他猛得咳嗽起来。

风素问脸色微微变了变,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她似乎习惯于败露后的坦荡,“你应该知道风青并不是真正风家之人,她不过是当年风海苑抱回来的孤儿而已。”

风澈低敛眼垂,显是早就知晓。

“当年你想学暗隐诀,你父亲迟迟不肯同意,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暗隐诀是一门会蚀人心志的心法。风海苑的天资够高了吧,他可是风家历代以来各方面都最杰出的高手,但到了晚年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最终落得终身未娶的下场!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总算是风家一脉,我又怎么能让你去冒这个险呢。”

风素问见他低头不语,以为自己的话收到效果,于是继续道:“风青原本天资不错,但学了暗隐诀后在十三岁那年就开始痴呆,前车可鉴,你应该了解我的一番苦心。”

“那让风青嫁给铁歌算是最后的废物利用吗?”他脸被挡在阴影中,看不清晰,风素问想从表情中探知想法也不能,只能从语气中猜测他此刻虽没有完全接受,倒也不怎么反对。

“铁歌太子已经是罗帕的王了,我们既然人在屋檐下,自然要矮头。”她顿了顿,脸上闪出母性的光辉来,“风青虽不是亲生,但好歹也是我一手带大,又因暗隐诀而变得痴呆,因此即使没有亲情,怜惜之意只怕不在任何人下。”她眼角**几下,竟落下泪来,“我已让铁歌保证,若他登基,王后必是风青。”

风澈突然抬头鼓起掌来,风素问这才看清他脸上的不屑,“若不是太了解你,我几乎也要被这番话感动了。”他冷笑道,“让风青学暗隐诀不过是为了培养一个听话又能干的保镖兼杀手罢了,怕我翻脸么?连风家剑法都是教一半藏一半,表面将军权交付于我,背地里派了多少亲信在里面?嫁予铁歌为后?一个好男色的男人能给自己的妻子什么幸福?风素问,我已非青涩,你还用这套骗小孩的玩意来蒙我么。”

风素问仰头叹息,泪意盈盈,“你对我成见太深。”

“我母亲一生为进风家门,却始终惦念风家,为了声誉,也不敢认我为子。咳,那么你呢,在你心中风家又什么?罱宛公主。”他一字一顿得读出最后四个字。

风素问终于变了脸色,“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知道又怎么样,”风澈苦笑,“我终是无法挽回大局。”他颓丧地望着天空,“可惜时不予我,当初我派杀手进入萧恩皇宫追杀日神祭师,希望她能因此迁怒于你,从此与你交恶,可惜她自身难保。不然以她的身份和实力,我风家又何必成为一个已成历史族群的鱼肉!咳咳……”说到激动处,他一咳不止。

“你为什么一定要捅破这层纸?”她最恼怒的还是这点,“若维持原先的关系,也许事情不至于如此地步。”

“总比眼睁睁看着姐姐嫁给别人好。”他望着夜空,淡淡道。

“你?”风素问怔了怔,“竟是如此。”虽然神色未变,但眼中已现懊恼。

“母亲大人,既然一切都已明白,你可以动手了。”他闭上眼,任人宰割。

风素问眼睛一冷,手中多了一柄窄不及双指的短剑,蓝晃晃地闪着幽光。

“湛蓝是风曾爷爷最后的心血,用它为我送行也算得体。”他看了眼,又闭上。

剑光一闪,瞬间移到他脖子一侧,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住手!”一声娇呼,一个外表明媚的少女冲了出来。一蓝一红的眼睛闪烁愤怒的光芒!“风素问,你真是混蛋中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