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这是要干嘛呀?没事儿瞎折腾吧?”

“嘿——四哥,你这么说可不对了,咱可都是来给穆丹庆贺生辰的,你这话怎么听着让人感到别扭啊!”

刚走上回廊便和硕塞碰了个正着,见他似乎正优哉游哉的赏着鱼,叶布舒没好气的老远冲他嚷嚷到,被硕塞一扭头,笑嘻嘻的驳回了。

“可我没请你们呀?”兄弟俩走到近处,叶布舒那满面的埋怨之情,越发清晰的展lou在了硕塞面前。

“可我们不是冲你来的呀,这宅子的主人又不只得你一个,不是还有咱的小格格吗!!”

“穆丹也没请你们来吧?”

“有我这个五叔身体力行的教导她,等她将来长大了,才不至于跟你一样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啊!”

“得得得!穆丹不用你教,教什.么不好,吃呀喝呀的,她又不用混官场,你那一套就省省吧!”

面对硕塞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叶.布舒闷闷的皱起了眉头,老天给他安排了这样的兄弟,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撇开碍手碍脚的硕塞,他心急火燎的迈开了步子。

“四哥,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我是秀才你是兵!”叶布舒头也.不回的走着,四面开叉的袍子翻飞不已,身后的硕塞懵懂追上前来揽着他的肩,被他“啪”的一下打掉了:“别套近乎!”

“着急什么呢?什么秀才啊、兵啊的,合着你埋汰我不.讲理吧!”硕塞瘪了瘪嘴,再度厚脸皮的将手臂搭上了他的肩膀。

“还能有什么!你既然来了,怎么不好好看着多尔博!.跑到外头来干嘛?!”

“多尔博?他好好的呀!看着他干嘛?”

“是吗”说话中,叶布舒眨巴着眼,愣愣的站定了脚:“.他没....没跟苏克萨哈拼命?”

硕塞闻言一愣,.看怪物一样错愕的瞪了叶布舒半饷才缓缓说道:“我说,四哥!你这样真的不行!不行不行!”

“什么不行!你疯了?怎么扯到我头上去了?!”叶布舒抡圆了眼,就差没想给他一板砖了。

“东莪过世都两年有余,奔三年去了,虽然当年你不吵不闹,没找人拼命也没过多为难过苏克萨哈。可是,你的人生几乎停在顺治八年,没动过了。穆丹都能叫‘阿玛’了,可你还活在三年前,这势头真不好!不能再让你这么下去了.....”

见硕塞所有所思的模样,叶布舒有些窘迫的悄悄低头将自己打量了一番,不知道硕塞此话的意图何在,到底是在危言耸听,还是想将他拉出火海?

不过无论硕塞的出发点是什么,想要扭转他现目前的情形,太难了。对于自己的心理状况,他比谁都明白,硕塞这一次并没有满口胡言的忽悠人,他一针见血说到了点子上。

但那种切肤的疼痛不是时间的流逝能冲淡的,他比任何人都想要走出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因为他还有女儿要将他依赖,可是他尝试了无数次,却办不到。

在这让人疯狂的三年中,他的思维和他的记忆被不知名的力量禁锢在了顺治八年,或者说是他想将自己的记忆留在顺治八年以前,可却总是控制不好,那令人避之不及的伤痛,总是如拖缰野马一般在脑海里疯狂奔跑。

“这跟多尔博有什么关系,你少糊弄人!”底气不足的撂下了这话,叶布舒又跨出了步,硕塞伸手将他一挡:“人家抱着儿子来的,能出什么岔子!!”

“啊!”叶布舒大为白痴的lou出了极度惊异之情,恍惚了半饷终于快速眨巴着眼吁了口气:“还真忘了有这档子事儿了!”

硕塞翻了翻眼帘,刚想开口埋汰他一把,一匹枣色马驹驮着一个半大的孩子从回廊面前的东西大道横穿而过,两人意外的抬眼瞧了瞧,叶布舒不快的正想大声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跑来将军府胡闹。一串铃铛般清脆的笑声随着疾驰的马驹呼啸而过,两人顿时大为震惊:“是穆丹——!!”

这一惊将叶布舒背部急出了汗,穆丹才三岁怎么能骑着马疯跑!就算有人坐在后头扶着她,可看样子两人都是孩子而已,搞不好两人都得摔下马来。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可怎么得了。

“花容失色”的两个男人大声吆喝着朝马驹追去,一众奴仆听闻动静,纷纷从各个地方冒出来加入了“围捕”。

谁知那驾着马驹的孩子倒是奇怪,没被大人们的呼喝声吓傻,竟闻声掉转了马头转了回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夹着穆丹的笑声在风中散了开来,俩个孩子驾马的身影近了。

“这是谁家——查克旦,是你?!”叶布舒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训斥,先认出了查克旦那清朗的眸子,再见穆丹瘪着嘴的扫兴样儿,他那准备好了的严厉责难顿时变成了悻悻然的哑言。

“查克旦给四皇叔、五皇叔请安,二位叔叔吉祥!”查克旦笑嘻嘻的翻身下马,对叶布舒和硕塞打了个千。

硕塞故作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远远抬手指了指他,叶布舒将穆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没好气的说:“得了!起吧!穆丹可不是嘎子,别让她玩得这么疯!否则将来等她长大了,谁管得住她!”

“阿玛这马是您给穆丹的吗?”

“恩....恩,是的!穆丹还中意吧?”听闻女儿的询问,叶布舒收起了不善的面孔,蹲下身来温言细语的问到。

若不是亲眼看见,硕塞怎么也不相信他这个四哥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中,完美出演“变脸”的绝活。那黑沉沉的脸在面对女儿的时候,瞬间便透出了春暖花开的暖乎劲儿来。

“当然了!穆丹这下真的能骑马去找额娘了!多好啊!”说罢穆丹不太稳的蹦跶起来,叶布舒唰的白了脸,呆滞陷入了悲凉中。

查克旦快步来到穆丹身后,两手护着她的腋窝,他一抬头咧嘴冲叶布舒笑道:“既然这马驹儿是四皇叔送给穆丹的礼物!那您一定是不反对她骑马的了!作为主人她应该第一个骑它的,所以......您别生侄子的气啊!”

查克旦透亮的眸子泛着清澈的水波,嘎子的眼睛长成这般水灵的还真少见,他玲珑的话语未能将叶布舒拉回现实,硕塞急忙上前轻轻拉了拉叶布舒的领子,将他愣愣的身影拉了起来:“你这宝贝疙瘩了不得,什么都知道啊!好过生个呆头呆脑的嘎子了,你好福气啊!乐昏头了怎么的?侄子在跟你说话呐!”

“啊?”叶布舒醒了神,将硕塞的话听得不明不白:“我这千金哪里像嘎子了?!她不就骑了骑马吗!!”

“........”硕塞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对他说:“酒还没醒呐?我看你将来得死在酒里!”

“放屁!我还得好好的将穆丹拉扯大呢!我死了谁来照顾她?”这句不中听的话,叶布舒倒是听得明白,他立刻睁大眼反驳到。随即连哄带骗的将闹着还要骑马的穆丹抱进了怀里,招呼硕塞和查克旦俩人一起朝正殿走去。

“原来你不曾忘过这是你的责任啊?我还以为你早把穆丹给忘了。”

“你这是什么屁话!我自己的女儿能不上心吗!你就跟我扯淡吧!”

“那你既不好好奔前程,又不好好做生意,每天泡在酒里,你到底想干嘛呢?”

“你够了没有!”叶布舒扭头瞪了瞪喋喋不休的硕塞,示意他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大人的事儿。硕塞欠了欠身,回以一个抱歉的姿势,终于闭上了“乌鸦嘴”。

一脚迈入正殿后门,济济一堂的阵势将叶布舒吓了一跳。除了硕塞这个独来独往最爱自在的人没带家眷以外。这些“不速之客”都携妻带子,甚至又是妻又是妾的,好不热闹。

将这种家庭聚会搞出这么大动静的,通常只有多尔博办得到。和以往不同的是,他将呼朋唤友换成了左妻右妾。不但带着马云和儿子,还将正室哈斯也一并带在了身边儿,看一家人和乐的模样,怕是较之从前的水火不容有了新的进展。

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想必他们之间达成了一种亲情之上,爱情之下的关系,这个过程漫长而艰辛,绝非一朝一夕得来的结局。

不过对于叶布舒这个活在三年前的人来说,一切都太为突然了,他简直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似乎眨眼之间事情就发生了质变,快得让人愕然不已。

泰博儿奇身边端坐着眼神灵动的法库,看来他是大费了奏折将她从宫中接了出来,虽然俩人的神色举止并不太亲密,不过就凭他这个行为,叶布舒也能断定他的变化不比多尔博的小,也够震撼人的了。

除了苏克萨哈单薄的坐在左边的椅子中,其他人等都挤在右边唠着嗑,不过苏克萨哈是何等奇人,他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前来为穆丹祝贺生辰,他怎会料想不到这样的局面,此时他那泰然自若的神情简直让人感到惊异,敢情这位才是府邸的主人吧.......

那瞬间的审视,在众人热烈的喧哗中迫不得已的消散了。穆丹丝毫没有害羞和畏惧的样子,兴奋的在老爹怀里动来动去,两手拍着巴巴掌咯咯直笑。

硕塞趁着众人还未走近,快速附在叶布舒耳畔说到:“这宝贝疙瘩怎么跟东莪一模一样?又爱骑马又爱凑热闹。怎么着她都有得乐!”

“你他娘的有完没完?!”叶布舒恶狠狠的咬着硕塞的耳朵骂咧到。

“你别骂我娘啊!”硕塞似乎有点生气,在众人围上来将穆丹抱走后,继续附耳低语的发出了抗议。

“我骂了又怎么样,你还老拿东莪做文章呢,除了你五爷,这府邸里谁敢随便提她的名字?”

听闻叶布舒那沙沙沙的耳语,愤慨与委屈编织在一起的抱怨,硕塞“噗——”的一乐,不知死活的提醒到:“还有你的宝贝疙瘩也敢!你这个做哥哥的,偏心!有了女儿便不心疼弟弟了!”

“你——!”

二十好几的人了开这种小孩子玩笑,叶布舒怒目瞪视着百无聊赖的硕塞,那边厢两手一摊,瘪了瘪嘴逃离了他的视线追杀范围。

在热闹的正殿里,将军府的奴仆们也感染到了这久违的一丝“人气”,他们鱼贯进入,将瓜果点心等吃食层层叠叠的放置在了一张张小几上。

吃食和香茗的气味衬着众人围着穆丹又说又笑的热乎劲儿,将氛围急速提升,房内除了叶布舒以外,只有苏克萨哈依旧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这两个男人各自想着心事,陷入了同一种悲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