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后山白雪皑皑、冰雕玉枝。金珠在凛冽的北风中策马奔驰。身后是一言不发紧紧跟随的杜尔顺。

她曾在这座后山中发生过什么意外,遭到过谁人的伏击,似乎像前世一般久远,就如安贵所说,那是前福晋发生的事。

此时她的心里丝毫没有畏惧和胆怯,只是无比凄婉的想起了意外发生后,簇拥在她身旁的家人,曾让她有过“大难不死必有厚福”的幸福感。

如今这简简单单的幸福,已经付之东流永不回头,父亲是不是真如佛学所说能得到轮回转世,她不得而知。可是她却从未停歇过祈祷,希望父亲的来世能和自己有点瓜葛,哪怕只是一个忘年交的朋友,也是缘分的一种延续。

低矮的山峦渐渐被勾起了红边儿,一轮火红的朝阳在天际显lou。天就要大亮了。她收了马缰放慢了速度,抬眼凝视的档,却听到了凌乱的马蹄响。

杜尔顺跟上前来,警惕的将.佩刀拔出了鞘,金珠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便警惕的环视了一番,收起了刀,不过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松的紧握着刀柄,两腿一踢,骑马冲到了前头拐角的地方查看。

“是何人来了?”金珠勒缰留守在后,大声问到。

“回福晋的话——”杜尔顺似乎有些迟.疑,竭力朝来人张望着,不确定的说:“像是——贝勒府的人!”

“贝勒府?那位贝勒府上的人??”金珠懵懂的愣了。

*

想不到大年初一还有客来访,.金珠诧异的驾马赶回了将军府。焦承惠和小福子随叶布舒回了盛京,苏勒居的人终于有了机会侍奉女主,此时倒是人人面带喜色,当真给冷清的府邸带来了一丝节日的喜气。

小德子几乎是从大门内滚出来的,第一袍子太厚,.第二步幅太夸张,让人瞧着忍俊不禁。他上前拉住马缰,努力瞪大了眼近距离看了看主子,说到:“福晋,您可回来了!贝勒府的嫡福晋等您老半天了!”

金珠翻身下马,忍不住冲小德子笑了笑:“呵!你叫什.么名儿啊!挺机灵的!”

“回福晋的话!奴才叫小德子!!”那边厢乐呵呵的哈.着腰,随即领路朝西厅走去。

这狡黠的笑容,.微挑的眉梢,还有那瘪嘴眨眼的神情,不是他们睿府的千金格格是谁啊!小德子自从经过了吓晕的洗礼,胆子大了不少。后来经过了锦儿的开导,又冷静了许多。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个让人感到亲切的“新福晋”。管她叫什么名儿都好,她到底是谁,他们睿府的人,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新福晋鲜少踏入苏勒居,却被他们视为天经地义。首先她和他们“不熟”!再则,小格格“不是”亲生的,能这样手把手给教读书认字,已经非常不错了,怎么能要求“新福晋”在苏勒居来瞎晃悠,那不是拿话给其他下人说吗!

逮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锦儿绣儿昨儿夜里一宿没睡着,小德子更是辗转反侧,天没亮就起了身。就指望着四爷回盛京这几日,能好好“巴结巴结”新福晋呢。

“小德子去让伙房备膳吧!烧壶好酒,再作一个羊肉汤锅!”金珠边走边说,一边拢了拢被风吹得有些散落的发髻。

“蔗!要不要烤肉啊,福晋?!”小德子笑嘻嘻的讨好道。金珠一顿,咧嘴笑了:“好你个奴才啊——”话到嘴边,她又突兀的截断了它,想来是感到自己表现得太为熟络,简直是脑子生锈,一不小心就犯糊涂,她整理了整理情绪,正色说:“恩——行!”

“挂炉山鸡?”小德子小心翼翼的kao近了一些,低声询问。金珠侧过脸来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忍不住瘪嘴说到:“踏实!就它了!”

“蔗!这就去!”小德子那满脸的喜色,无法用言语形容,金珠甚至在他的眼眶中,隐约看到了亮光。一溜烟的,这小子就跑向了伙房,生生将主子落在了院子正中,忘了还没将她给领到西厅里就闪人了。

端坐在椅中的哈斯迎着金珠站起了身来,带着微微的笑意,隐不住喜悦的说到:“四福晋,打扰了!”

“哪里的话儿啊!听贝勒府上的侍从说,你是有了身子不方便远行吧!这么大的喜事儿,怎么也没听贝勒爷提啊!”金珠笑盈盈的迈步进了西厅。

还未传唤下人,锦儿便迈入了厅内福了福身说到:“福晋,西厅不太暖和,还是上舒云阁吧!贝勒福晋也不是外人了,不必在西厅会客!咱回跨院吧!”

金珠诧异的看了锦儿一眼,这下是真乐了。想不到这个年过得不错啊!她轻轻抬了抬手,无不欢欣的对哈斯说:“也是,这不是——‘姐姐’的嫂子来了吗!一家人不拘礼!咱回跨院去!”

“四福晋太客气了,不必刻意追寻什么亲戚关系,咱们一见如故,算是朋友吧!互称姓名便好!”哈斯握住了金珠的手,若有所指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两人相视而笑。迈步朝外走去。

在那一片素白的天地中,人工湖犹如镜面一般光洁平整,而湖面的薄冰下,未曾封冻的湖水却不见得就了无生机。如同金珠的心境一般,良多的感慨袭来,将那平静的心绪打乱。

想不到当初父亲有意将哈斯推给自己,欲造就一对和睦的妯娌,多年以后的今天才得以如愿。不过,其意义已经大过了当年的用意。

茶坊丫头灵哥儿送来了热腾腾才出炉的点心,和香浓的热奶茶。炕上的哈斯耸了耸鼻子,乐了:“奶茶?!”

“是啊!尝尝将军府的手艺吧!灵哥儿可是在豫亲王府偷过师的!”金珠乐呵呵的冲哈斯抬了抬手。

“听闻京城最为出名的,便是从前豫亲王府的茶点,如此说来,那倒真要好好尝尝了!”哈斯说罢端起了杯子,先嗅了嗅,抿嘴笑着喝了一口:“呀!!真是不错!”

“哈哈哈!”金珠爽朗一笑,让哈斯骤然失神,莞尔,她忽然感到有些失礼,便收起了怔视,正色说到:“金珠,我得感谢你!”

“噢?此话怎讲?”

“恩——感谢你——”哈斯斟酌着措辞,缓缓说:“你的出现,让多尔博走回了生活的正轨。他终于从自责中挣拖了出来,不再颓废和消沉,这都是因为你——你长得太像他妹妹了!”

“是吗?”金珠顷刻间沉静了下来,望着不知名的地方若有所思的答道:“那就好!能给大家伙带来好的影响,也算不枉金珠如此神似前福晋了”

“还有,得感谢四爷,若不是他,多尔博这次恐怕难以获得皇上的谅解,好在四爷出面替多尔博活动了一番”

“噢?是吗?他都已经将这个事放平顺了?!”金珠愕然的扭过了头来,眨巴着眼迷糊的问到。

“你还不知道?四爷没跟你说吗?他去显亲王府去找过富绶,显然是有些怀疑他吧!富绶因此而大觉委屈,亲自进宫向皇上表白过他的清白。不过,这么一闹,皇上似乎也觉得多尔博不大可能做这种糊涂事,就算不是富绶做的手脚,也有可能是别人。多尔博在朝中还是颇为谨慎的,皇上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么想来也就多少释怀些了。事情虽然暂时平息了下来,可却害苦了四爷。这不,叔侄关系僵了。”

“啊!!还有这等事!爷他没有回来说过啊!”金珠闻言大惊,愣愣的将茶杯“咔哒”放到了桌上,怔起神儿来。

“四爷若是未跟你说过这事儿,你就别问了。免得他到时候责怪我多嘴!”哈斯擦了擦嘴,轻松的笑了笑:“反正就一句话,你和四爷都是咱们的贵人!横竖是帮衬了咱家爷啊!”

“说笑!一家人什么贵不贵人的!”金珠低声埋怨着她,收回了思绪。同哈斯唠起了家常。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绕到了泰博儿奇身上,哈斯忽然有些黯然的说到:“说来咱也有些对不住九格格,我哥那德性也太倔了,愣是生生的让别人守活寡!不过这也得怪我,当初不该跟他说我和多尔博的事!唉.......”

这话似乎让人想起了久远以前的一件事,金珠一愣,赶紧追问:“你告诉了他什么?!”

“我.......我当时备受冷落,一时凄楚,就对哥哥诉了诉苦。哪知道,他竟然将气都撒到了九格格身上,从娶进门开始,便没踏入过她的院落半步。”

“什么!”金珠大为诧异。原来是怎么回事!当年泰博儿奇在睿亲王府留膳,离去时不明不白的丢下话来,却又不肯解释。原来是这样的。

可是报复玛索对多尔博一点影响也没有,他这一概而论的敌对情绪,到底是将爱新觉罗的人都当成了敌人,还是借题发挥,趁机躲开玛索?!亦或这么做,多少也让他扭曲的心境得到了平衡。因为玛索是叶布舒同父异母的妹妹?!

忽然之间,金珠的心有点混乱。她那惊呼声本已引起了哈斯的侧目,此时的沉默更是让哈斯忐忑起来。

“金珠,你怎么了?金珠——”

“啊......哦!!噢......没什么!”金珠懵懂的眨了眨眼,为自己的跑神儿,局促起来。迎着哈斯关切的目光,她尴尬的笑了笑:“真的没事儿!我只是........只是有些.....饿了.....”语落,她为自己的拙舌懊恼不已的闭了闭眼。这借口也太白痴了吧!

哈斯打量了她半饷,体贴的笑了:“恩!不说还真是没觉察到,我也有些饿了!这大过年的,就来蹭饭,不知道会不会遭人嫌啊?!”

“怎么会嘛!高兴还来不及!”金珠松了口气,抿嘴笑着走到了门边:“先让伙房加几个清淡的菜,一会儿好了就给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