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别跟着我吗!?”

“格格...恕奴才无状,王爷命奴才送——”

“知道!知道!是阿玛让你送我的!可我不用你送!!”

“格格、王爷说您有了身子,不能大动肝火.....”

“王爷、王爷!你张口闭口王爷,烦不烦啊!”

行至府门处,东莪气结的一转身,金刚指点着苏克萨哈的鼻子迫着他止了步。

此时去马圈传话的小德子还没回来,身旁又再无他人,单独的相处让东莪更感局促。苏克萨哈垂眼不语,看来是铁了心不会走。

繁复华丽的假袖层层裹着藕臂,让她想狠狠甩一甩手都难,瞪着呆滞的“木桩”壮士成仁的竖在一旁,那憋慌的情绪暴涨,砸了个白眼过去,她焦躁的踱起了步。

苏克萨哈被她的影子晃得头昏眼花,神经紧张的害怕她平白跌了跟头。想要出口劝慰,又怕她会更为光火,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眼珠跟着她的步子来回溜动。

他的打量让东莪浑身长起.了刺,一顿步、她再次发了“驱逐令”:“怎么还不走!?”

“格格——奴才得遵从王爷的意思,送.格格回将军府!”那边厢谦卑有理,无懈可击。

“你——死心眼!!!”

抡圆了眼睛大吼一声,东莪涨.红了脸,勃然大怒。苏克萨哈抬眼一看,立刻让步了:“奴才该死,格格千万别动怒,奴才退到格格看不见的地方去侯着吧!”说罢,他打了个千往后退了几步。不想,东莪更为光火的暴跳起来:“我让你走!不是让你躲!!你要走就走远点,别让我看见!!滚!!”

“格格!别跳!别跳!!奴才这就‘滚’!立即就‘滚’!!”苏克萨哈心.惊胆寒的看她又是跺脚又是跳,背上冒起了毛毛汗。

“啪”气急败坏的蹦跶中,她腰际上的荷包掉了下来。.苏克萨哈本已朝后退了几步,此时却一愣,盯死了地上的物件,眉心一皱,迈步走来。

东莪愕然的瞪着他kao近的身影,不明白他到底.想干嘛。却见他拾起荷包胆大妄为的放到鼻下一闻,神情严肃得好像九门提督办案:“格格——这里头放的什么?”

“管....管你屁事!!还我!”

“........奴才该死!”

东莪一把抢过.荷包,横眉倒竖的喝叱着。若是将她换身行头,长辫垂后,便是和曾经的“贝勒爷”相差无几了。

苏克萨哈愕然的一愣,将荷包奉还,不着痕迹的抿了嘴:想当年,格格为此没少挨王爷和夫人的罚,想不到四阿哥一走,她的本性就渐渐又lou出来了。

“你闻什么?”东莪拍了拍荷包上的灰,没好气的问。

“奴才.......奴才怕格格犯迷糊,放了麝——放了香料在里头。”

“这——这管你什么事,连四爷都不曾这般神神叨叨,你倒一惊一乍起来了!莫名其妙!!”

“——那是四爷根本就没对格格上心。”

“你说什么??”正低头挂着荷包,他大为放肆的话惹得东莪一愣。

他公然胆大包天的说起了主子的好歹!就算他出身世家两代为将,且均出征过沙场。也不至于让他有恃无恐得连规矩都忘了吧?!

打量了他一番,想到他作为父亲的贴身侍卫,鞍前马后的跟老爹形影不离,恐怕多少会受他的影响。

这些对叶布舒的抵触情绪,很有可能是从老爹那里得来的。她渐渐冷静了下来,再细细一想,老爹对叶布舒的偏见,还不都是因为心疼她这个宝贝女儿吗!

醒悟的抖了抖睫毛,她终于发现了老爹的心意,暗骂自己笨得可以!心情乍然平顺了。

“得、这些话不能乱说,免得传出去,对你对四爷都不好!

苏克萨哈抬起眼帘看了看她,眼神深邃,不知死活的又冒出了一句:“格格被迫下嫁的苦,奴才都知道,四爷从前对格格好,奴才没话说,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奴才实在怀疑四爷对格格的爱——到底有几分诚意!”

不善言谈的苏克萨哈居然头头是道的数落起主子来,东莪惊异的皱起了眉头,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出说出的。

她扑闪着凤眼,僵在了那里,心中翻涌起了疑惑:他到底是那股神经搭错了线?叶布舒的爱有几分诚意,需要他来担心吗?他难道不怕这番话给自己带来麻烦?

苏克萨哈的视线扫过,似乎在掂量那番话在她心里的重量,回过神来她厉声说:“主子的舌根也敢嚼!好大的胆子!闲话这么多也不怕惹祸上身?你别什么都听阿玛的!自己得有分寸!!”

“格格训斥得是!奴才该死!不过——”苏克萨哈顿了顿,低不可闻的淡淡补了一句:“....如果王爷当初肯采纳奴才的建议,格格根本不用受这些苦难,四爷——也不会有机会娶格格过门儿!!”

“够了!”东莪大喝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左右一瞄:“你到底今儿是怎么了!阿玛好歹将你视为亲信、他待你不薄吧?!你建议过他什么?他没采纳过什么?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从今往后再不许提及此事!”

“蔗!奴才知罪、奴才以后永远不会再提这个事了。”

目不转睛的瞪着他,东莪感到了不安:他只是一名贴身的侍卫,他建议过阿玛什么?难道他有这个资格,开口建议阿玛谋权篡位吗??阿玛到底是怎么看待他的?

一阵马蹄声骤起,府邸门外一片嘈杂,二等辖的通报声扬起:“承泽亲王到——”

苏克萨哈一愣,朝后退了一步,恭候在一旁,带起了冷硬的表情。东莪扭头看向府门。一顶官轿落定,睿亲王府的回事太监疾步上前,确认来人之后,快步朝书房走去。

轿帘一xian,硕塞弯腰跨出了轿,他那带着世故和精明的脸上,有着一股旁人难以窥见的谨慎,恐怕鲜少有人知道那一份谨慎,是由根深蒂固的自卑演化而来。若不是有“亲王”这个光环照耀,恐怕这一份“谨慎”就会变成让人笑话的“畏首畏尾”。

他的今天得来不易,所以他会加倍重视自己的仕途,不管能不能抹去母亲带来的那些屈辱,他的地位越高,聋子和瞎子就会越多!这一条定律,他早就摸透了。

东莪已来不及回避,只好落落大方的上前,在硕塞的惊喜中淡然的和他寒喧到:“五弟,你怎么来了?找阿玛有事儿吗?”

“臣弟跟四嫂真有缘,想不到你今天回了娘家。看来今天臣弟是不虚此行。”硕塞答非所问,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拍了拍袍子。

东莪尴尬的转过了脸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恰好看到了后面还跟着一顶轿。看徽记应该也是他府上的轿,此时轿夫已将轿轻松的抬到墙边放好,至此,她才断定那只是一顶空轿而已。

她扫过眼去看了看硕塞,心里打了个问号:他难道是来接阿玛进宫赴宴的?什么时候起他和阿玛走得这么近了?

“四嫂,臣弟是来接睿王进宫赴宴的,你可有异议?”

“我........”不料,硕塞察言观色的功夫太到家,立即就揣摩到了她的心思。东莪语塞的垂下睫毛,迟钝得不知说什么好。

“奴才苏克萨哈,叩见承泽亲王!”

苏克萨哈上前来打了个千,将东莪从窘迫中拉了出来。硕塞看了他一眼,复而看向东莪,面色沉了沉:“得、起来吧!”

“主子——主子等急了吧!恕奴才无能、奴才该死!!奴才叩见主子、叩见承泽亲王!”

苏克萨哈刚起身,小德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近跟前,被一大帮子人惹得懵懂的一愣,随即伶俐的认错在先,又捣起他那颗“葱”来。

东莪没好气的俯视着他:“得!得!瞎捣鼓什么呢!随侍处的人在磨蹭什么啊?不是让你催促着吗?人呢?轿呢?”

“回主子的话,轿顶无故内陷,轿夫们现在都忙着在补修!”

“啊?出府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啊——可.....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它...它现在就——”

“唉!得!那怎么不先用睿府的轿呢?我以前那顶轿呢?!”

“是啊、主子!奴才见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这不先过来请示您吗!那........??”

“还‘那’什么啊!?我站得两腿都发软了、还不快去?!”

“蔗!!——奴才这就去!!”

“回来!”硕塞怔怔的看着主仆二人对话,冲小德子的背影喊了一声,将他叫了回来。他扫了苏克萨哈一眼,对着小德子说:“别去了,就让我的人送你家主子回府吧。也省得睿王担心。”

闻言苏克萨哈缓缓抬起了眼来,估量的看了看他,一欠身说到:“奴才奉命送格格回将军府,怎敢动用承泽王爷的官轿,还是就用睿府的轿吧。”

东莪左看看右看看,被他们“二龙戏珠”的架势弄得郁闷了。硕塞也太狡猾了吧,没想到他直接就出口拦住了小德子,那自己哪里还好再推翻他的话呢!那不是让“客人”丢面儿吗!况且他把阿玛也抬了出来,真是“计划”周密啊!

硕塞的狡猾,让她期期艾艾的想起了叶布舒,看来他们兄弟二人最相似的一点就是一样的——狡-猾!心底一丝酸涩飘过,她微蹙起了眉头:也不知道那个混蛋在湖广怎么样了?连封信都没有,心肠太狠了吧!

一众人都没了言语,气氛僵僵的,感到几道眼光唰唰投来,似乎是等待她开口选择。东莪收拾了情绪扫视了一眼。此时,她既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让苏克萨哈办不了差,更无法回绝硕塞天衣无缝的好意。

听说有了身子的人,脑筋都不太够用,严重的会傻上好几年。此时她是深有体会,傻乎乎的陷入了两难中。

小德子请示的眼神飘至,东莪翻了翻眼帘,立即递了个眼色给他。他转了转眼珠哈腰说到:“奴才替主子谢承泽王爷的好意,二位大人一个有命在身,一个盛情难却,奴才斗胆献计:主子就由苏克萨哈大人相送,乘王爷家的轿回府吧!”

“哈哈哈!四嫂、你可真会调教奴才,瞧瞧、多伶俐啊!这个计献得好!就这么办!”硕塞瞄着东莪笑了起来,随即冲着一干家奴招了招手:“来呀!将四福晋送回雨儿胡同的将军府!路上谨慎点!快去快回!一会儿我和睿王还得入宫赴宴呢!”

东莪干笑了两声,用眼神赞了小德子一把,转而却为自己叫起苦来:这个计策当然献得好,既保住了客人的面子,又达成了家奴的任务!可是自己却落了个两面受夹;既欠了硕塞的人情,又给了苏克萨哈折磨自己脆弱神经的机会。这是什么世道、谁来顾及顾及她呀?

抓住硕塞话里的缺儿,她开口做了最后一搏:“五弟,我看就算了吧,你和阿玛还急着入宫呢!别耽误了正事儿!”

“四嫂真见外!时候还早、那事儿耽误不了!既然臣弟都开了口,今儿必然是将四嫂送定了!想来睿王也不会责怪,他老人家对女儿的疼爱,那是出了名的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