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吧!爵爷!咱俩也别较真儿了!不该出事儿也出了!你让我来一定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咱们何必兜圈子呢?!”僵持了片刻,叶布舒没了耐性,率先打破了僵局。

泰博儿奇没好气的抬起头来,怔视了他半饷,终是被他眉宇间的凝重引得心念一动、妥协了。

“科尔沁一行取药方是真,御麝香之害却是假。我遵照太后的旨意将不实的信息透lou给东莪,而事实上那药方是助适龄女子怀胎生女的。”

“噢?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吧?!”

“这确实不可思议!想不到我们蒙古人世代供奉于圣山中的秘方,沉寂了无数代之后,竟然用在了东莪身上。她的命运一直很玄妙,致使我闹不清摄政王和太后到底是什么用意。不过,下令的是摄政王,这一点颇让人安心。”

“我岳父绝不会做对东莪不利的买卖,太后搬出了蒙古人的‘镇山之宝’,看来付出的代价不小啊!你是去戴罪立功的吧?!”

“他们有过什么交涉,我不清.楚。但两人必然达成了某种共识。不仅如此,我被严厉的警告必须绝对的保守秘密,不得泄lou半句。否则——!”

“否则你会丢掉性命?”

“不!否则、王朝会陷入危机!”

“噢?有这么严重?那你的处境不是更加危险了吗?”

“你甭瞎操心!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再说我是太后的娘家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两人话及于此,相视苦笑了一.把。剑拔弩张的势头终于落下了帷幕,守着同一个秘密的两人,情绪平和了起来。

泰博儿奇踌躇了一番,交了底牌:“叶布舒,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蹊跷了吗?太后甚至说有了这个秘方,东莪从此不会再是一个不祥之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是太后说的?”叶布舒一愣,错愕的抡圆了眼。

“恩!我百般追问只得来这么一个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搪塞之辞?”

“只知这样的‘其然’也很好,这结果不错,我得谢谢.你带的好消息.......”听罢此言,叶布舒若有所思的怔怔说到。

“好消息?”

“算是吧.......”

*

“爷、你还是给纳个妾吧!”

“你疯啦?!”

“不是!臣妾是想——”

“合着人家纳妾,爷就得跟着凑热闹?笑话!”

“什么凑热闹?!哪.跟哪儿啊!臣妾是希望爷能有个儿子袭爵。”

“不用!”

“怎么不用了?臣妾心里急啊!”

“你别瞎操心了,爷心里有数!”叶布舒抬高了下颚,粗声粗气结束了谈话。东莪大为意外的一愣,没想到他这么不知好歹,她也闷闷的呕起气来。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叶布舒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没有子嗣并不是她的错,可是她却时时自咎,甚至催促起他纳妾来。心里五味陈杂的不是个滋味,除了凶巴巴遏止她胡思乱想外,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的感动。

片刻之后,随侍处的人将轿抬到了顺承郡王府的大门前,一行人随之启程奔了归途。

七月,多尔衮终于遵照嫡妻的遗言安排了宁古塔的婚事,将她嫁给了深受他器重的勒克德浑为妾。可谓了却了亡妻的一大遗愿。不过这位大夫人的另一遗愿能不能实现,仅凭多尔衮安排是不行的,得看东莪的福气怎么样了。

“哐啷”推开厅堂的大门,东莪径直走向厢房,从顺承郡王府带回来的气恼,一点儿也没消减。

叶布舒尾随在后,遣退了迎上前的丫头们,挺惬意的抿嘴一笑,走进了房去。

“臭着张脸干嘛呀?”

“........没有”

“‘没有’?这神情不比臭豆腐还臭吗?怎么没有了?”

“........没有就是没有”

“得!爷听福晋的,明儿就纳妾,行了吧?!”叶布舒一屁股挨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瘪着嘴说到。

“不是那么回事儿!”东莪转过面儿来对着他喊了一句,随即又下颚一收,及时躲开了他的视线。

“嘿!爷如今应承了还不行呀?!”

“臣妾——不是为了这个生气!”

“那是为什么呀?”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爷没良心!谁愿意让当家的纳妾啊?!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可臣妾担心爷的爵位没人袭,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没想到爷一点也不领情!!只会大呼小叫的喝叱人!!”

“哦——”叶布舒咧嘴笑着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呀!爷还当是福晋觉得一个人在府里太寂寞了呢!”

“没个正经的!还有心思说笑呀?臣妾心里急啊!爷老大不小了也没个后代,这不、、、这不是丢面儿的事吗?!”

“面子、面子!怎么又傍上面子了?!合着你这一辈就为了那张面儿活着?!”

“面子里子都没啦!爷、臣妾怎么就怀不上了呢?是怎么回事儿呀?”东莪说着说着就哭丧着脸摇晃起叶布舒的胳膊来。那边厢被她拨弄得跟个板琅鼓似的晃荡了半饷,一伸手按住了她的肩:“我说姑奶奶,你急什么呀!爷不曾埋怨过你吧!再说了、这不是返京才两个多月吗?你当爷是种马呀!!”

听罢这极不适宜的形容词,东莪讪然瞪了他一眼:“屁!臣妾什么时候当爷是种马了.......尽胡说!”

“那不就结了!好了好了!爷让丫头们给你打水去。”

“——恩。喂....”

“怎么啦?”叶布舒刚起身走到门口,便给东莪叫住了,他不明就里的扭头打量着她,只见她翘高了脚,不知道要干什么。

“鞋好紧!!”可怜巴巴的指了指紧绷绷的旗鞋,她扇了扇睫毛。

“你让爷给你拖鞋啊??!”

“算了,甭理臣妾,爷去吧。”叶布舒拉高的声线让她立即收回了抬起的脚,脸一沉自顾自摆弄起来。

叶布舒扫了天花板一眼,扬了扬眉毛回转了身去:“得!爷给你拖!”

他抬起她的脚轻轻将鞋一拉,不料鞋子太紧竟没拖得下来。再用了用力还是不行,他眨巴着眼愕然起来:“福晋、这鞋是你的吗?”

“是呀、、、”那边厢挺纳闷也挺委屈的。

“那怎么跟偷来的一样?”

“........臣妾怎么知道,穿的时候就挺勉强的,但还不至于让人难受,后来就越发紧了,撑得一双脚生痛!”

“那怎么也不见你吭个气儿呀?”叶布舒疑虑的拧起眉头用力将鞋一拉,好歹是拖了下来。东莪吁了口气:“哪有让臣妾吭气儿的余地啊?!爷不是凶巴巴的在跟臣妾争执吗?”

叶布舒将手里的旗鞋一丢,开始跟另一只鞋奋战起来:“那怎么能叫争执嘛?!那不是爷心疼福晋吗,你哪能做得了主张老爷纳妾的贤妻,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臣妾怎么不算贤妻了?”东莪抡圆了眼睛一用力,鞋子更紧了,她不由得眉头一皱,痛得呼出了声:“这该死的鞋,怎么跟紧箍咒一样、它把臣妾当猴儿啦??好痛哦!”

叶布舒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知道她这又是犯的哪门子毛病,有些担心起来。他想方设法将这只鞋也拖了下来,定睛观察了一番大为不解的说:“果然是肿了,而且肿得很厉害!”

“是吗?”东莪慌张的眨了眨眼,急忙将脚翘得老高仔细观察:“怎么回事儿啊?”

“爷又不是太医,怎么知道!”叶布舒说罢站起身来,毫不犹豫走出屋子吆喝到:“小福子——”

小福子应声而出,从下人房猫腰跑到跟前来领了命,速度朝马圈跑去。

门声“嘎”的一响,他刚合上大门,便听到东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为这点小事儿,半夜去请善继诚,这合适吗?”

皂靴踩在板砖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的脚步声不如平时的稳健,好像带着一些焦躁。门帘被xian起一角,lou出他故作沉稳的脸。

“怎么不合适了!?福晋的毛病委实多,这事儿含糊不得!别疏忽这些小征兆,还是求个安心才好!不过善继诚有福晋这样的主子,也真够倒霉的,眼下也只能让他跑一趟了,不然那七上八下的怎么睡得着!”

“.........”东莪被他埋汰了一番,气不打一出来的瘪了瘪嘴,揉着脚板儿不做声了。

善继诚匆忙入府,望闻问切一番折腾,让人意外的带起笑容来。他对着叶布舒欠了欠身说道:“恭贺四爷,福晋有喜了!脚肿是正常的,奴才会给福晋开一些消肿和保胎的药方!四爷可以放心等着当阿玛了!”

“什么?”

“啊——”

两人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呈白痴状。叶布舒老成持重好歹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东莪的脸色变了又变,终是顾不得颜面,久旱逢甘霖一般瘪着嘴稀里哗啦掉起泪来。

可想而知善继诚此行悲喜交加的心情;喜的是他为主子带来了天大的喜讯,悲的是面对四福晋豁着嘴的哭泣,足以让他生出夺门而逃的冲动。能将喜极而泣演绎得跟家变一般,恐怕只得这位四福晋能做到。

善继诚功成身退被福德二位公公送出了府去。叶布舒两手扶膝的端坐床沿,偏头愣了半饷,忽然起身踱起了步来。

跟着他走马灯似的身影晃荡着脑袋,东莪吸了吸鼻子问到:“爷、你想到什么了?”

“又是一点征兆都没有?别又是过眼云烟呀!这次总不该再生什么事端了吧?”那边厢的回话,似乎更像自言自语。东莪闻言忧患意识加剧,惶惑不已的说到:“是呀!可不能再出岔子了!若是再有什么差池.......!”

“不会不会!不是有点金——有太后赐的良方嘛!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听说那是专克麝香的,又没说能保胎!臣妾要是....要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恐怕就是这对宗室夫妻此刻的心情写照,东莪说着说着不禁打了个哆嗦。

不知用“老来得子”形容叶布舒的心境会不会太不厚道。不过硕塞的嫡长子都已经六岁了,就皇室而言,兴许用这个词不会太过分吧。

他念念有词的一会儿闭眼想想,一会又张眼将东莪瞧瞧,整个就一准阿玛心潮澎湃的模样。

“给她取个什么名儿呢?”

“这不有现成的吗?‘苏尔登’啊!”

“那怎么行,得换一个!”

“为什么?”

“因为.........不为什么,爷就想给她重新起一个名儿!福晋——你说叫‘穆丹’好不好?”

“好什么啊?那是女孩子用的名字啊?!”东莪黑黑的睫毛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眨巴着眼立即投了反对票。

从天而降的喜讯让他晕乎乎的乐了半饷,愣是把媳妇儿给忘在一旁了。他撩了撩袍子坐在了床沿边:“福晋、你看爷都给乐昏头了,把你忘了。你说她叫什么就叫什么,爷都听你的。”

听罢此言,东莪咧嘴一笑:“好!那就叫爱新觉罗苏尔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