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府里一片静寂,静得不同寻常。就连平时叫得让人心烦的蝉声这会儿也不知去向。湿热的空气里流动着让人想要流泪的暗潮。

匆忙而有秩序的丫头们手里端着刚刚被江楚吟不小心摔坏的花瓶残骸,穿过长长的走廊,神色忧伤愁苦。

阴暗的荷花池边,精美小巧的凉亭里,一身素白锦缎的江楚吟呆坐在木制的护栏边缘。深绿色的荷叶群,不远处她似乎看到两个熟悉的人正向她走过来。

“起夫,你怎么不守承诺?”玉竹苍白却美丽娇小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江楚吟,自顾自的说着私语。

“玉竹,是我不好,让你独自等我。”霍起夫拉起玉竹的手,将冰冷没有一丝血色的纤细小手贴在他的脸上。

玉竹没有说话,她美艳却又悲伤的黑眸一刻也没有离开霍起夫的脸,“玉竹没有怨你,不管你到哪里,玉竹都愿意跟随着将军。”

还是那身艳得刺眼的红色裙衫,无风自飘,看得江楚吟泪流满面。

“玉竹,起夫,真的是你们吗。”江楚吟看着眼前的幻象,站起身来。竟向着荷花池中的两人走去。

好像是听到江楚吟的问话,玉竹和霍起夫两人一共转过头来,看着正走进池水里,向着他们而去的江楚吟。

江楚吟也没有感觉到池水已经浸湿了她的鞋子,没过她的小腿,正一点点漫延到更高的位置。

“小姐?”玉竹看到江楚吟吃惊,樱桃小口也因吃惊而大张。她抽回贴在霍起夫脸上的手,转身向江楚吟走来。

江楚吟停在池水浅处,热泪盈眶地看着空气,那里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却清楚地看到了纵身跃入火海的玉竹,她正对她微笑,正在向她走来。

“你更憔悴了。”玉竹心痛地抚着江楚吟的脸。“你好冰冷。”玉竹看着江楚吟幽幽地说着。

“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江楚吟的声音已经沙哑,她最亲近的人,与她接触最密切的人毫无预警地离开了她。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霍起夫的死,玉竹的死,接二连三的抽打着她本已经很脆弱的神经。

玉竹微笑,那么的淡然,那么的平静。“小姐,玉竹离开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玉竹没有办法再留在小姐的身边侍候您。不要难过,不要伤心,这就是玉竹的命运,玉竹没有任何怨恨。”

“起夫是玉竹一生最爱的人,小姐,虽然您对玉竹很好,可是,请原谅玉竹也是自私的人,玉竹没有办法让起夫一人呆在冰冷的地府独自等待。小姐,原谅玉竹吧。”玉竹说着,便飘飘乎乎的离开江楚吟。

“玉竹……”江楚吟沉浸在悲伤里,全然没有查觉到,自己已经身陷危险之中。想要更向前一些,握住抽离飞向远方玉竹的手。

“小姐!回去吧,玉竹不能再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你一定要多保重。”玉竹拉起霍起夫的手,看着江楚吟眼里充满毅然的决别。

江楚吟执意要追上玉竹,竟然走池塘的更深处。她的眼里只有离她渐渐远去的幻象,完全忽视了正漫漫没到胸口的池水。

就在池塘马上就要没过江楚吟脖子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你在干什么!?”声音怒不可遏。

江楚吟马上就要抓到那火红色快要消失的衣摆时,被阻止了前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摆脱禁锢:“放开我,玉竹就在那里,不要让她离开,你放开我。放开我……”

池中的荷花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打得四处飞散,水珠飞溅到江楚吟的脸上,黑色的发丝上,打湿了她的衣服。

赫连辰萧下朝之后,四处没有寻到江楚吟,却意外地看到,竟然想要寻短见的她,将她救下,此刻却还在的言乱语地说着看到了玉竹。“江楚吟!你醒醒,睁开眼睛看清楚,前面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你的幻觉。”

“你骗我,你放开我……”江楚吟已经失去了理智,大力地拍打着让她幻觉破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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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承认?那好。”赫连辰萧喷着火的眼眸扫视着在厅中的所有人,点着头,“全部给本王杀了。”

此话一出,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守候着的士兵们一涌而入,静悄悄的大厅中立即刀光剑影起来。

众人由惊愕转为惊慌,又由惊慌转为恐惧,一个小丫头实在是太害怕,不由得哭了起来,立刻,原本平静的萧王里哭声一片。

无情的士兵们并不关心这些家奴的恐惧,将近百个家奴团团围住只等着赫连辰萧的一声令下,便出手杀戳。

子衿被人拉到一旁,她清楚,赫连辰萧并不是要找出谁在照看江楚吟,而是要出气,要拿萧府上下近百人的性命做代价,发泄心中的愤怒。

“动手。”赫连辰萧一声令下。

刀光血影,血腥的气息充满了整个大厅。

“萧王爷,你不能这样做。”子衿的声音被惨叫声、哭喊声淹没。

“辰萧,住手!!”响亮的声音划破恐怖的哭喊声。响彻大厅。人们不由自主地都看向声音的来源。士兵们停下了手中的刀剑,家奴们暂停了哭喊。

素白依旧,纤弱细长的身影,站立在门边。

赫连辰萧与江楚吟四目相会。

赫连辰萧错开与江楚吟目光交汇,看向士兵,其中为首一人微微向他点点头。

“退下吧。”赫连辰萧看似无可奈何,挥挥手,要士兵们退下。

震惊、恐惧、惊吓……使得在大厅里所有的家奴们都抖着身子,望着地上已经被杀死的几人,再次体验到了赫连辰萧凶狠,阴晴不定的性格。

“子衿,发给在场每人一百两银子。”赫连辰萧吩咐着一旁已经惊呆了的子衿,“让他们都散了吧。”

鲜红的血液蔓延在大厅的地板上,子衿经历了血腥的一幕,还有些没缓过神来。

“是,王爷。”子衿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略微有些眩晕。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带着大部分的人离开大厅。留下几具尸体。

子衿带着惊魂未定的人们离开了地府般的大厅,安赫连辰萧的指示去发银子。一百两银子是笔不小的补偿,要知道在赫连国,三十两就够三世同堂的一大家子一年的生计。虽受到这样的惊吓,想必幸存的家奴们在如此大的诱.惑面前,还想要离开萧府。

“王爷,正是这几人。”门外士兵首领在众人离开后,再次进入大厅,仔细看了看地上尸体的容貌。

“嗯,搜搜他们的身,”赫连辰萧一边向扶门而立的江楚吟招手,要她过去他的身边,一边坐回到大厅上首的椅子里,看着丁本翻看着尸体。

江楚吟跨过一具女子的尸首,她已经习惯看到这样的场景,对于鲜血,死亡早就麻木。

“还是你的计策助我。”赫连辰萧拉过江楚吟,并不避人,要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王爷是什么时候发现谨王爷的奸细在府上的?”江楚吟靠坐在赫连辰萧的身上,也并不羞于向外人展示她对赫连辰萧主权。

“在你离开都城去封地的路上。”赫连辰萧溺爱地看着江楚吟的侧脸,为她将一绺落发,别到耳后。

“所以你心生杀意,又不愿打草惊蛇?”江楚吟气若游丝。无力地将全部的体重都压在他的身上。温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到了她的身上,温暖着她寒冷的身体。

“你演戏不要不顾自己的安危,那时你真的就要掉入池塘。”赫连辰萧不由得紧紧抱住怀里的人。

江楚吟将头靠在赫连辰萧肩上,没有出声。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时她只是想走进池塘,但玉竹幻影的出现,是她真正看到的,她没有演戏。

“王爷,你看。”丁本将从一人身上搜出来的一封信,递到赫连辰萧的面前。

“我看看。”江楚吟接过信,立起上身拆开来,看看里面的内容,“是份名单。”

“念给我听听。”赫连辰萧眯着眼,闲闲地说着。

“李柱,春花,红菊……”江楚吟一个个念着。“这些是什么人?”

“躺在那里的死人。”赫连辰萧十分淡然。

“什么?”江楚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他不管府中内务,但却熟悉每个家奴的名字。而这份恰好正是所有细作的名单。而此时,鲜活的人也都已经成为了地上冰冷的尸体。

门外,子衿向赫连辰萧复命,却看到听到原来这血雨腥风,竟然只是一场为了肃清细作而作的戏。她却被蒙在鼓里毫无所知。心中五味杂陈。

“王爷,你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江楚吟这才想到,赫连辰萧救他上来后,一直没有换衣服:“会生病的。”

赫连辰萧微微笑道:“本王爷要你为本王亲自换。”暧昧的气息充斥着整个血腥的大厅。冲淡这里冷漠的死亡气息。

清晨的阳光冲破乌云的封锁,将第一缕光芒播散到赫连国朝堂之上。

一夜的雷雨过后,空气里沉闷的湿气,也随着雨水被冲散,青油翠绿的草叶之上,滴落着点点雨滴。

“听说,皇上身体好转,今日要亲临早朝。”早早到了朝堂上的臣子们,依旧向往常一样,小声地讨论着皇家的八卦。

大家都已经发觉到,皇位旁边的监国位置,已经被撤下。

“哟,这十七王爷的监国之职可怎么办,皇上和监国一同上朝,可不成了天下笑闻。”

“诶,皇上当然是一国之君,监国在皇上亲监朝政之后,自然要退位。”

“原本还以为十七王爷会借此机会,打压七王爷,篡夺皇位,如今看来,这定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散布的谣言。”

众人看向说此话的人。

“董丞相,”众人向说话之人行礼,便都互使眼色四散开来。

“皇上驾到。”益全海的声音响起。

众朝臣便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有些还在偷偷瞄着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赫连辰萧,肃立等待赫连成的出现。

“有本奏来,无本退朝。”

“臣有事要奏。”赫连辰萧上前一步。

空气里涌动着一丝的波动。

“朕的十七皇儿,有什么事。”赫连成笑着。

“臣请辞监国一职,请准奏。”赫连辰萧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让其他人也猜不出他此刻到底是遗憾,还是不甘,是惧怕赫连成的怪罪,还是出于自知之明而请辞。

“朕生病这段日子里,萧儿为朕处理朝政,讨伐封地,为朝廷出力,朕感到很欣慰,也很开心,萧儿,你长大了。念在萧儿对朕的一片心意,准奏。”赫连成点点头,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大权揽回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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