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巨大的心理压力让我产生了讳疾忌医的心态。 我变得自闭而沉默,除了上课,我躲着所有的同学。每天回到宿舍,我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冲到浴室洗澡,使劲地搓着大片大片的皮屑,在我手心里变成混着灰尘的长长细条。

直到一天早晨醒来,我发现床角有一张薄如蝉翼,带着油光,半透明的完整人皮这张皮由头部裂开一道口子直到小腹,就像是蛇的蜕皮

我的惊叫声把乍仑惊醒,他默默地看着那张人皮,低声问道:多长时间了

我心里算了算时间,结结巴巴地说:半个月了。

乍仑直勾勾地盯着我,那双眼睛又让我想起了蛇眼。

想治好你的病,必须跟我回我的村子里。乍仑把视线从我身上转移到那张人皮,最多还有一个星期,要不就晚了。

我得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会晚了你的村子在哪里我被乍仑凝重的表情深深影响,对死亡的恐惧让我问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宁可就这么死了,也不愿意变成人形蛇这样的怪胎

万毒森林。乍仑开始收拾东西,赶快收拾东西吧,我也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过我知道有人能把你的病治好,说到底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

乍仑后面几句话我没有听见,耳朵里轰轰的只剩下万毒森林这四个字。

又是万毒森林

我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那段经历,又从脑子里面钻出来,刺痛着我的记忆神经。

乍仑竟然住在万毒森林里难道他也和人妖之村有关联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乍仑坐上火车,意识已经模糊,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感觉。

到达万毒森林边缘时,已经是我们出发的第三天。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软,皮肤也像干裂的树皮,轻轻一撕就能掉下一大片。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血液几乎冷冻在血管里,心跳也越来越慢,眼睛特别怕强光,以至于白天不得不眯着眼睛,视力下降得非常厉害,到了晚上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反而是嗅觉变得异常敏锐。

这种变异的恐惧,几乎让我崩溃发疯,有时我甚至会想,我是不是真的会变成一条蛇如果我变成一条蛇,会不会被那些所谓的科研人员关在玻璃容器里,每天从我身上抽血,切下一块肉,对我进行电击火烧,甚至划开我的肚皮,取出我的内脏,割开脑壳,取出大脑来进行活体解剖研究

这种强烈的绝望让我产生了更加强烈的求生意识,我甚至不再询问乍仑到底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想跟着乍仑闯入万毒森林,到他的村子。

进入万毒森林,白雾一样的毒瘴随处可见,厚厚的落叶下面是瞬间能把人吞没的沼泽地,还有像蛇一样能吃人的大型食人花。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遮挡住了阳光,树林里几乎分不清白天黑夜,我衰退的视力完全看不清楚道路,全靠乍仑扶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就这样走了两天,乍仑似乎对道路非常熟悉,一路上虽然有些小事故,但是没有出什么大的危险,直到我的视线里,出现了模模糊糊的村落轮廓。

到了乍仑指着那个隐藏在密林深处,在唯一一片空地上盖起的村庄对我说道,希望不会太晚。

走到村口,我看到一左一右分别竖立着两个石制雕像:左边的是一条形状丑陋的巨蛇,而右边,则是一个**的美貌女人。

村中有人看到乍仑,都笑着跑过来,用我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着,并不时用疑惑而带有敌意的目光打量我。

乍仑指着我对着他们说了什么,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长者忽然怒不可遏,对着乍仑不停地斥责。乍仑也不甘示弱地回吵着,脸涨得通红,太阳穴上的血管一鼓一鼓的,不停跳动。

其余人都在默默地看着,似乎那个长者在村中地位很高,别人不敢插嘴,而我发现他们对乍仑也非常尊敬,都一动不动地听着两人的争吵。

吵了半天,两人气鼓鼓地对视着,久久不说话。终于,那个长者叹了口气,背着手头也不回地进了村子。

乍仑面色一松,轻声对我说:他是我的父亲,鲁普。我们家族世代统领着全族人。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两人争吵没人敢说话,同时没想到,不起眼而又神秘的乍仑竟然还是一个世袭家族的继承者。

但是我更关心的,就是我的怪病能不能治好。

乍仑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抱歉道:父亲已经答应了,今天晚上会举行仪式给你治病。你的这个病,责任全怪我,你是好人,虽然咱们之间没有说什么话。在学校里,别人都躲着我,只有你没有因为那些事躲着我。

看着他诚挚的目光,我心里突然觉得很惭愧。乍仑也许不知道我是多么想离开那个宿舍,只是学校不同意罢了。如今,我也只好支支吾吾地答应着。

进了村,我发现这个村的人肤色都如同乍仑一样白,并且走起路来双腿几乎不迈,就像是在地面上滑行一样。而且他们的房屋都是两层,下面一层用木架支着,圈养着猪牛鸡鸭这样的家畜家禽,但是这些木屋却没有通往二层的楼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上去的。

更让我不可思议的是,在每个屋子的四周,都零零散散地分布着起码一米深的土坑,有些坑里还积着水,坑边上有许多白色贝壳状的碎片。坑壁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只有经常往里面放某种圆形的东西,天长日久才会形成这种状况。

乍仑没有再说什么,给我找了村中唯一的一间单层木屋,让我好好休息,等两个小时后天黑举行仪式为我治病。

但是我还是隐隐觉得,这个村子处处透着无法捉摸的诡异感。

因为这种怪病,我的大脑早已在三天前就丧失了深度思维能力,只能接受简单的物事带来的信息,还有就是本能的求生欲望。

天色渐渐黑了,我的意识越来越弱,我好像已经开始丧失最基本的记忆能力。

屋外亮起了巨大的火光,同时传来了奇怪的歌声。

那歌声像是某种神秘的咒语,只是一句话随着音律的变化不停地重复,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出现。

乍仑推开门,我下了床想站起来,双脚突然一软,竟然瘫倒在地上。乍仑摇了摇头,用力扶起我。

皮肤的触觉告诉我,他的手又湿又滑又冷,就像是一条蛇。

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所有人围着一团巨大的篝火,手拉着手有节奏地摇摆着,嘴里正在唱着那奇怪的歌曲,眼睛中却透着迷茫的神色。

乍仑扶着我穿过人群,我才看到他的父亲鲁普在地上爬来爬去,我已经丧失了恐惧的意识,只是机械地看着鲁普在地上越爬越快,直到耳朵鼻子双手融化进身体,双腿粘在一起,头发变长覆盖在身上变成鳞甲,慢慢由人变成一条巨大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