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无,yin,端午节,鄱阳湖西畔。

每年的这个ri子,南方人都会做一种叫做粽子的食物,然后再街上舞龙,以纪念楚宋爱国忠君忧天下的三闾大夫——屈原。

鄱阳湖西畔的瓷器口只是个小镇,街上并不热闹,但那满街飘着的粽叶的清香味,依旧能令人不能忘怀今天是什么ri子。

午饭时分,一个打扮朴直,长相平平,背着行李包袱的青年到了这小镇之上,看他模样打扮不似本地人,应该是个过客。只是这人从踏上瓷器口的青石板路后,从未向这镇上的人问过路、讲过话。他该是冲着一个目标而去的,这人走得不快,终于停在了这小镇唯一的客店面前。

从他进去到出来,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左手里居然托着一只大缸,黑漆漆的,足足装得下一头大猪了。光这口笨家伙就该有百来斤了,如果缸里还有其它东西,重量就更难估计。这个人居然若无其事的只手托着走路。还好现在大家都在家里吃午饭,街上清静得没有一个人,偶尔在墙下徘徊的狗,只晓得呆呆的看着这个人远去,即使从那个人右手大纸包传出令人也垂涎的肉的香气。动物比起人来是蠢笨了许多,但是很多时候人会蠢到去送死,动物便不会,即使是再诱狗的东西,在感到危险时,它们也会知道避开。

包里有肉,肉是烤肉,脂香四溢;缸中有酒,酒是烈酒,醇浓的高粱酒。托酒提肉这个人,若是行在繁华州县之内,不知道该有多少人驻足;以为他是如何豪气干云的大英雄,不知又该有多少江湖朋友想畅饮那上等的高粱酒。可是在这里,脸一只追随的狗也没有,因为这个人身上有戾气,是那种感觉稍微灵敏的人和动物都不愿意和他接触的气息,极冷漠也极危险。

这个人便是列雨钦。滴酒不沾的列雨钦居然会买二百余斤高粱酒,到这荒僻的小镇来,这次又是为什么那?

列雨钦出了镇,沿着鄱阳湖畔的小路渐渐的往山上走。湖很大,无论怎么转,再山路上透过那些枝叶繁茂的树林,低小的灌木时,依旧可以看到波光鳞鳞的碧湖。

抬头往上看去,不远处几点勾栏吊角的无言伸展出满目墨绿之外,建组端庄大方,却已不是新建之物,只看飞橼吊铃一处,便显出历经讽喻的消磨。行至此,列雨钦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去哼起了蜀中的伲调、小声的、断断续续的。冷煞江湖的高手,此时居然会有这种举动的,甚至还有那么点常人所具备的愉快。

在一般人的眼里,列雨钦冷得几乎不是人,若旁人杀人,总要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恨或泄愤或得意,而列雨钦连眼睛也不眨,更别说有除杀人以外的其它动作。在稍微熟悉一点的人看到,比如灵教的封浪印象中的列雨钦只有高兴和无所谓二种态度。而再了解列雨钦多一点的人,像慕容蝶,就还知道他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不过他们怎么看,列雨钦丝毫不放在心上,就算放在心上也改变不了别人对你的看法啊,于是又何必麻烦呢,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别人怎么认为,得出的结论是深刻还是误会都跟自己没关系——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世人不了解列雨钦却偏以为事列雨钦太狂,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连列雨钦自己也觉得自己并不适合浪迹江湖。

愉快的路很快走到了尽头,列雨钦驻足之处居然是一处寺庙山门,门墙虽旧却不破,反倒干净得很。山门上“宝轮寺”三字,圆润端正,与其他寺庙的牌额上的字没什么不一样,除了建造之地稍偏远了些,实在是一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得和尚庙。

本来修道学禅的人大多都是隐居山中,这世上十之仈jiu的寺庙、道观都建在山上,以示其出尘脱俗,不受俗事所扰。宝轮寺建在这里也无可厚非,若不是附近没有大的镇集,没有什么财主可以出一大笔钱重塑菩萨金身,宝轮寺也差不到哪儿去,至少宝轮寺还没有轮落到无人居住破寺庙的地步,好歹还有香火。

列雨钦放下酒缸,冲着这从外看来旧占地不少的宝轮寺,朗声道:“心聪,空空丘,两年端午。”列雨钦站在佛门外,就算有人看到他也不会以为他是要来剃度的,没人么出家了还把酒肉往寺里带。何况列雨钦就算看破红尘么出家,也不是上寺庙,更不会举行剃度这种费事费时的仪式。谁都没料到,列雨钦会说这三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词儿。

话音未落,宝轮寺两扇大门吱吱的打开了,四个年轻的小僧合掌低眉道:“施主,方丈在里边约定之地等你。”

衣袍带风,列雨钦从这四个小僧之间急速的逸入宝轮寺。“哇,好厉害!”一个眉目端正的小僧吐吐舌头,道。能施展轻功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可刚才那个人手上还托着一个成年人也不能合抱的大酒缸,也能行得这般丰神飘逸,反而忽略了他并不算英俊的五官。

没有人带路,列雨钦也在这诺大的建筑群余林木中轻车熟路。再行过一处草木茂盛之地后,便见一位身着灰sè僧袍的老僧立于一铁门钱,铁门锈迹斑斑已有好些年月。带刺的荆棘爬满了这附近的大树,那铁门就像放在荆棘从内一般,细看之下才发现还有斩断之物部分枝蔓露出铁门的痕迹。

“列施主两年不见,可好?”这老僧正是宝轮寺方丈心聪,心聪方丈神sè慈和地问。他对列雨钦的客气,不同于江湖中人对列雨钦的客气,而且并未追问限制列雨钦将酒肉带到寺内,坏了寺里的规矩。

列雨钦也不对心聪客气,他双目游走于眼前这片巨大又密集的林木,像要看穿黑绿sè的荆棘之下的东西。对心聪的问话不带丝毫感情的答:“不好。”即使如此近的距离,心聪也不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寒如狼眸以外的急切。

心聪似乎察觉了列雨钦的不快,不再多言,走近铁门躬身开锁。“啪”钥匙触动锁内机簧发出清越之声,列雨钦从后面看着心聪那微胖的身子和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不发一言。

“吱,吱~”心聪拉开许久不曾启动过的铁门,铁门之后是一片黑漆漆的天地,也不知道有多宽有多大,只有一处有着朦胧不清的光。心聪没多做表示,列雨钦便托着酒缸,施施然走进了黑暗,心聪在锁上铁门之际,提醒道:“列施主yu离开之ri请告知老衲。”

列雨钦依旧没有做答,不过奇怪的是,他和心聪似乎有什么约定,平白无故的被所在了铁门后面,又怎么隔这么远通知心聪放他出去呢?列雨钦好像也不放在心上。

进去那铁门之后的黑暗,身周围都弥漫着如月落的沉寂,黑暗带来的压抑真的令人很不舒服。列雨钦闭上眼睛,再走出几步,停住,放下酒缸,道:“黑龙王,又没有外人了,还装什么哑巴,不要告诉我,两年没和我说话了,忘了则那么开口?”列雨钦破天荒的用调笑的口气说话,声调里还有点笑意,黑暗中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笑容。

“唉,看到你这小子,想装一下深沉也不行了。”一个年轻又很好听的生意说,叹气归叹气,却没有什么叹气该有的无可奈何。